第六十章 释嫌

自从秦子沐大婚之后,没过三天,新娘子便随着秦子沐到了鬼城,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子,端得是无比相亲相爱,形影不离,这样不出半年,秦子沐的那位爱妻便即怀孕,十月怀胎之后,生了一个白胖白胖的儿子,据说将秦子沐乐得合不拢嘴,找不到东南西北。

孩子尚未满月,秦子沐便是急匆匆的连夜翻看经子史集,想要为儿子取个好名,只是挑来挑去仍是悬决不下,最后索性闭上眼睛翻开本书,将手按在一处,睁眼一看,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本《尚书》,手指恰好按在‘德自舜明’四字之上,便就依着所谓天意,取名德明,小名称为小虎。

那次鬼城遇险之后,遥汀对鬼城便是存了三分远离之心,孩子满月,遥汀也就没有过去,而白秋意那日是破天荒的睡到日上八竿,洛涯更是可以,围在秋意床边一直叫他起床,怎奈能力有限,白秋意是睡得雷打不动,洛涯累得口干舌燥,最后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下靠床喝茶,晚上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吃,决心和秋意杠上,一直叫到深夜,没将秋意叫醒,他自己反而是困得睡在了地下。

直到孩子满月之后,秦子沐的爱妻方才开始为他料理一应生活中的大小琐事,虽然她贵为朱雀族中的千金小姐,却是没有一点的蛮横骄纵,将秦子沐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他少了许多后顾之忧,便就更有时间处理城中事务,物阜民丰,自是不在话下。

遥汀在幽冥司中已经待了快有五年,即使她只是才智一般,也便早就熟悉了各种事务,何况她从来都是才思聪颖,时日一久,她对司书殿外的其余殿中事务,也便都是了如指掌,加上法天对她十分信任,往往将有些事情放权于她,因此虽说各处殿王份位相当,遥汀却是掌权颇重。

幽冥司中各处殿中的记录文书,每日都要呈到司书殿内,最后再由司书殿代替冥王分拣轻重,交到法天那里终审,有些文书可以只由鬼差送去,但是有些文书因为需要法天当时裁定,并且有些事情鬼差不能回复明白,因此以前遇到此种情况,都是由着文书送去,子沐走后,白秋意便是担起了这件事情,不巧这日他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洛涯便只好代他去汀兰殿中递送文书。

虽说洛涯已是成了司书殿的文书,但这任职一事,皆是遥汀着手批准,按理说那事当由法天亲准,可是法天知道洛涯毕竟有些别扭,也就授意遥汀独自处理,其实洛涯担任文书一职,遥汀原本并不愿意,她知洛涯已是闲散惯了,得了一个职司,少不了要将他拘束,可是遥汀没能想到,问到洛涯意见,他竟十分愿意,那事也就定了下来。

白秋意知道洛涯不喜欢去汀兰殿处走动,因此虽然洛涯接任了秦子沐的文书职司,从始至终,他并没一次让洛涯帮他去送文书,今日要不是被要求卧床休息,洛涯也不会亲自去送。

到了汀兰殿殿门之外,洛涯四处张望,却是不见落棋,只好伸出手掌推开殿门,独个往殿内的方向走去,那次她来帮着遥汀逃走,走的并非正门,后来他也一直没有进过这里,依着他那迷路的本事,其实必然找得万分困难,可巧方方走到汀兰殿水堤之旁,却见法天正在堤边独坐,眼望水中小渚,悠悠闲闲。

“这是给主上的文书,遥汀说了,令主上批复之后,便要立刻回去收库,”洛涯在法天身后几步站住,既然法天背对着他,他也就自己主动免去了行礼的琐节,能称法天主上,这于洛涯内心而言,已经是给了法天好大的颜面,至于行礼请安那些繁复礼节,不要说是面对法天,便是他在族中,也是少有遵守。

虽然洛涯对法天的称呼已经改口,但是仍旧称呼遥汀姓名,并不因为她是自己上司,而自己做了她的属下,便要以职名相称,此点并非洛涯无礼,亲疏远近,便是由此可辨。

法天怎能不知洛涯那点小小心思,可是论起辈分,洛涯还是他的子侄一辈,于公于私,强和洛涯计较,也是太过无趣,法天当下只是淡淡说道:“你我相距不近,那些文书,你是打算递过来,还是扔过来?”

估算了一下他们隔着的距离,洛涯想想也是,于是走到法天身旁,将文书递到法天手中,再次强调说道:“遥汀说了,今日可就要的。”

法天淡然一笑,只是指了指身旁的水堤,和洛涯说道:“你先坐坐,等我批复完毕,好一起拿了回去。”

不知道客气的洛涯随即坐下,闲闲的荡着两腿,水面凉风袭来,舒服得他差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却是突然想起件事,连忙问道:“你带着笔么?”

法天斜里一指,洛涯张眼望去,见到法天左边放置着笔墨印章,这才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睡去,心中平静下来,想着往日旧事。

洛涯幼时跟在自家表叔身旁,其实与法天早就见过多次,他对法天的不满愤懑,也是从那个时候便即开始,每次只要法天一来,他的表叔对他就会不理不睬,有的时候竟然随同法天一道离开,他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听上一次的故事,便就没了着落,幼时的洛涯从未想到他的表叔不是,拐带着他表叔离开的法天,于是成了罪魁。

其实那时他的表叔被迫教养于他,也不过只是少年天性,每每想要出去玩耍,有他这个油瓶待在身边,扔了也不是,拖着也不是,愁得白发生千丈,于是总是飞信传书,让法天过来找他,好为他寻个由头出去,有了帝子的面子,族中长辈也就都是拿他没法。

后来洛涯渐渐长大,也就没有幼时那么依赖表叔,自己成天随处游玩,无意中被遥汀收养,过得那叫一个悠哉,本想陪伴遥汀一世,待得遥汀老去之后再行回到天界,反正天日漫长,人命苦短,洛涯也不在乎那么一瞬即逝三五十年,孰料遥汀竟然会被法天抓去,洛涯搭救不成,反倒差点害死遥汀。

洛涯还正想着,只听法天在他身旁说道:“子沐的这道文书,遥汀是怎么说的?”

听到问话,洛涯张开眼睛,斜侧探身过去,看了看那本文书,文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洛涯心中不明所以,不知法天还想知道什么,于是看向法天,据实说道:“遥汀想要说的,文书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么,”说道这里,洛涯突然觉得文书里面提到的地名十分熟悉,拿过文书一看,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个地方,是不是那个地方?”

法天笑着点头:“洛涯你说的十分清楚,一下子便能立刻听懂,‘这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究竟所指为何。”

任凭洛涯再笨,也能听出法天语气之中的数点揶揄之意,知道自己表达不清,也就不好进行所谓的据理力争,只是抬手摸了摸曾经被匕首划伤的脖子,心有余悸。

当日那个屋子之中,一柄利刃差点判定了他的死生,多亏法天出手相助,洛涯如今想想,好似一直未曾谢过法天,刚想做个事后道谢,却听法天说道:“那个丫鬟死后,绮罗便就离开了鬼城,子沐这才接了鬼城的城主之位,想起子沐往这送文书的事情,好像还似昨日一般。”

按理说法天突然心生感慨,任谁都会睁目吓到,可是洛涯竟然仿若没有听到,只是突然问道:“原先的鬼城城主,名叫绮罗?”

法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洛涯抽了口气,好似厘清了一些脉络,那次受伤,他为了瞒住遥汀,不至于令她担心,便是没有回到司书殿中,折路回了墨训府中,待得养好了伤,而后才又回来,所以对幽冥司中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对于绮罗这个名字,洛涯也多少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刚才法天偶尔提到,洛涯心中电闪之间,突然明白了当日的种种情由:“当年要害遥汀的,不是那个刺伤我的丫鬟,而是绮罗,而你之所以引我同去,只是为了借我的名义除去绮罗,是也不是?”

“如果说不是,岂不是很假,你想的一点没错,就是那么回事,”法天在所有文书上面圈点过后,将文书放在洛涯坐着的水堤之旁,并不急着立刻就走,好像是要等着洛涯问个明白。

如今的洛涯,已经不似五年之前那般意气用事,耳听法天坦诚的干净利索,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不由得细细思量了一通,这才说道:“你是为了遥汀才那样做,所以我不怪你。”

法天挑了挑眉,戏谑说道:“你真是长大了呢,小的时候每次我帮你表叔逃出家门,你都是对我翻着眼睛瞪个每完,好像我们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说什么?是那个混蛋要你帮他逃走的?每次不都是你逼他一起出门游玩的么?”突然听到法天这话,洛涯多少有些不能接受,小的时候表叔总是哭诉无奈,他虽不舍,也就只好放了表叔离开,心心盼盼的等着表叔回来,有时一等就是一夜,如今法天的这种说法,便是将是非完全颠覆。

法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洛涯,洛涯想起懂事之后,亲眼所见表叔的那些行为,突然有种牙根发痒长恨绵绵的油然之感,随手从水堤上面拾起文书,起身便要离开。

“洛涯,”法天从身后叫住洛涯,语调中似乎有些长辈的语重心长:“从一开始,我就没想伤害遥汀,我知你处处为她着想,所以我想留你一直待在司书殿中,你觉得这是我的阴谋也好,是我的私心也罢,我们的心思,总也算殊途同归,时日漫长,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洛涯凝目看向来时的路,突然心底有些疲惫,他一直在族中娇生惯养,其实并没经过多少风雨,幼时他心中的偶像,便是如今的凤族之主,所谓养他成长的表叔,他本来一直以为,表叔虽然诡计多端,但对于他,总也念着亲情,十分真心,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

其实洛涯并非那种心胸狭窄不能想开的类型,只是表叔于他便是天一样高,虽然以前负气之时说过他的坏话无数,不过也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如今听到自己一直确信的事情,竟然全都不是事实真相,而是表叔对他的刻意欺骗,这种落差,真的只是冷暖自知。

“好,我会留下,”洛涯说完往前走去,日头西斜,洒出一抹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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