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遥汀便就不好再过深究,免得一句一句接了下去,又是她很没理。
“苏寂抱着酒坛子去了哪里?那百坛梨花酒酿,她可是足足弄了好些时候,虽然辛苦得很,可是却又不许我去插手帮忙,难得她能勤奋到了这个地步,”遥汀本想趁着说话,将梳子从法天手中抢了过来,怎料法天早有防备,遥汀的手指还未触到梳子,便被格到一边。
“应该又去找打击了,这种事情,没有千次,也是有了百次,苏寂这种毅力,也是百折不挠了,值得学习,”法天轻悠悠的帮着遥汀梳理乌发,顺着遥汀的目光,看着院落中摆着的其余酒坛,酱色的酒坛挺着肚子,坛口全都封着黄色硬绸的酒封和条带,紧紧实实。
这段时间实在忙得太过,遥汀都没抽空用心想想,如今法天这一提醒,遥汀突然明白,今年洛涯太忙,也没时间酿制梨酒,可是苏寂知他喜欢梨酒,便就做了这么百坛出来,想来都是为了洛涯,难怪这么用心,从不假手遥汀。
望着苏寂留在院子中的酒坛,遥汀开始数着酒坛数目,法天正在为她梳头,她也插不上手,院子当中,仍旧留着梨花酒酿九十七坛,遥汀早间迷糊之时,似乎听苏寂说是酿了四种酒酿,按说她该拿走四坛才对,怎么只是拿走三坛,莫非她还多酿了一坛?遥汀想不明白,反正也无所谓,正巧头已梳完,遥汀遂也不想,被强制着和法天一起吃过早饭,这才往正殿而去。
司书殿的正殿,本就应该是司书和副司书一同理事的地方,只是洛涯和秋意一处惯了,洛涯便是多数时候都在文书库内,只有必要时候,才来正殿,反正正殿也有遥汀值守,也是不缺洛涯在这儿。
遥汀走往正殿途中,貌似不经意的路过文书库前,文书库内飘来阵阵梨花酒酿的清香之气,遥汀本是以为苏寂也在,便要折路走开,没想却是听到秋意说话,心想秋意可是不会这么不知风向,便是有些奇怪,当下掂量一番,仍是走了进去。
三只浅沿瓷碗,泛着青白光泽,里面盛着梨花酒酿,是遥汀熟悉的气味,遥汀环顾四周,却是只见洛涯和秋意他们,至于苏寂,根本就不存在,秋意见遥汀四下寻寻觅觅,好心提醒:“苏寂被这个主儿气走了,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司书不用找了,这里没有。”
“我怎么气她了?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呀?明明是她自己走的,我又不是没有留她,”洛涯白了秋意一眼,对他这么不讲义气的行为方式,表示极度愤慨和鄙视。
秋意听了挑一挑眉,不疾不徐的将眼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这才说道:“‘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也非不行,只是我是太过繁忙,要是冷落了你,反而有些不恭,你说是不是’?”秋意捏着嗓子,学了一遍洛涯的原话,这才变回自己声音,有些调笑的说:“这话确实蛮好,多么客套不失礼数,既完美又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洛文书你是一点没错,错的是苏寂,不知好歹,热脸往人家的冷屁股上贴。”
“你……”,洛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隔了一会,这才续道:“恶心!”
“没办法啊,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梨花酒酿我都喝了,自然要是实话实说,起码不负你来不负她,”秋意说着,将面前的浅沿酒碗端起,抿了两口,意犹未尽的放下酒碗,赞上一句:“好酒!”
听了一通,遥汀可算明白,法天那只乌鸦嘴,这次又是说中,苏寂拿着那三坛酒酿,果然是来找打击的,遥汀见到洛涯脸色不好,遂是转了话题,问过今日殿中有何额外事情需要办理,听说平稳如常,这才往正殿而去,一路上左顾右看,却是捕捉不到苏寂的影子,不知她是去了哪里。
今天没什么事,遥汀本是想要早些回去,孰料泰山殿王乐殿亲自来了,说是要成亲了,想找遥汀帮他写写请柬,遥汀听了忙道恭喜,这种事情,遥汀岂能推说不帮,便是研磨开写。
这位乐殿的婚路可谓一波三折,本来早就说好了成亲的日子,可是他的婚妻梦清,却是再三延迟吉日,说是实在不能舍得天后,大恩未报,不敢背离天后身旁,如此两次三番,最后天后也是着实过意不去,最近终于下了决心,逼着梦清快快完婚,梦清这才泪洒天界,打算辞别天后,来这幽冥完婚。
趁着遥汀写字的功夫,乐殿开始絮絮的说了起来,梦清其实早就盼着出嫁,但是又是不舍天后,好在天后通情达理,肯为他和梦清做主,终于梦清能够嫁给自己,他有多么感谢天后云云,遥汀一边写字,一边点头,有时还要抬头微笑一下,表示十分赞同,这样一来,写完所有请柬,已是过了两个时辰,乐殿这才突然想起,还没预备司书殿的那份,遥汀连忙摆手,说是咱们认识许久,不用拘礼,我定会为你全部通知,由此乐殿方才乐悠悠的捧着请柬离去。
早先遥汀以为,此日必定是个悠闲天,没想半路杀出乐殿来,直到送走乐殿,遥汀这才松了口气,赶忙一路快走离开正殿,往着自己的院落而去,那个地方,目前除了苏寂和法天两个,一个正门常来常往,一个跳窗忽现忽隐,就没第三个再敢进去。
只到院门前端,遥汀便就嗅到一阵酒气,虽说这酒味有些熟悉,但是浓成这样,便令遥汀有些心怯,当下想着一个千古谜题:‘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谜题想过,遥汀就想转身离开,可是想到苏寂每次落寞的神情,又是有些不忍,只好再对自己狠心一次,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合上院门,遥汀转过身去,当下发现,这次她对自己,有点狠过头了,苏寂将头懒散的放在院中的玉石桌上,瞪着一双亮晶晶、迷糊糊的眼睛直刷刷的瞅着遥汀,她的身边东倒西歪的躺着二三十个酒坛,里面滴酒不剩,好不干净。
“遥……汀,你……你回来了,”苏寂看着遥汀进了院门,抬手笑着招了招手,那个意思,是让遥汀过去,遥汀看的有点眩晕,心里有点发毛,不知这二、三十坛梨花酒酿,是不是都被苏寂一个喝的,还有这二、三十坛子的梨花酒酿,究竟是不是都是最浓烈的那种,遥汀已经没有精力想了。
“你、你知不知道,”苏寂见遥汀来得太慢,终于不耐烦的从位置上面走来过来,来到遥汀身边,扯着遥汀走到桌边坐下,笑得特别的傻:“我、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父上外出征战,母后一同跟着,我便没谁照拂,洛涯哥哥,他是一直看着我的,”苏寂说着,那起一缕头发,就要放到嘴里咀嚼,遥汀见了连忙夺下,苏寂这才作罢。
“他、他可是答应我的,会是一直陪着寂儿身旁的,可是现在,”苏寂说道这里,不知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来,哇哇的大哭起来。
遥汀见了十分犯难,只好坐到苏寂身旁,柔声安慰:“寂儿,没关系的,不哭了,不哭了,”可是这种安慰压根没用,苏寂完全不吃这套,哭得催心震胆,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