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人生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实验报告和赔偿金额
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情绪,从哇哇落地的一声啼哭,到弥留之际的最后呼吸,情绪是与我们如影随形并休戚与共的。
情绪是刀,可杀人,可成人。
情绪是毒、也是药,毁人救人皆在一念之间。
情绪是酒,有苦有甜,既是入口甘醇如痴如醉,也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有人说控制情绪,非也非也,情绪是无法控制的,因为这世间没有真正的无欲无求,情绪由欲念产生,没有哪一种情绪是莫名其妙生出的,自然也没有哪一种情绪可以莫名其妙的消失。
如果不能改变风的方向,就要想办法调整风帆。------海涛法师
由此可见,调整自身的内心才是引导和利用情绪的手段,与生俱来的东西根本谈不上对错,而妄想控制时刻相伴的情绪本就是无稽之谈。
有人说这世间有两个我,一个假装快乐,一个真心难过。
情绪是真的,我们也是真的,我们远不必如此卑微的伪装,这世间就只有一个我,绝无分号。
而快乐和难过也是真的,货真价实。
我们能做的,就是去探究根源,找到快乐的方法,寻一个难过的缘由,对情绪本身而言,我们能做的仅此而已,而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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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午饭后,这一下午,林云都没抽烟,因为身体不适也没有上工地,快到下班的时候,林云看着旁边电脑桌前猛吸烟的罗兵,突然脑子里冒出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去,这小子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半天没抽烟,我是该夸奖他能干呢,还是该觉得他狡猾呢。
MD,这人呐,个个都对自己的智商很自信,林云就是一个典型的迷信自己智商的人,像罗兵这种通常都是他所认为的憨憨,可这憨憨几句话就让自己一下午没抽烟。
这是反转再反转的结果呀,明着叫你不抽,但是你肯定要想多,你不会听我的,但是我还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所以我依然叫你不抽,而且我还知道你除了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你自己!
林云尝试站到罗兵的角度去捋一捋这个事情,这一捋,还真的好像就是那么回事情。
你看啊,事情是这样的。
我叫你不抽烟,你不会听我的。
你知道你会和我杠,但我还是这样说了。
你本来就不打算不听我的,你会决定继续抽。
我知道你是杠精,所以我必须这样说。
但你又知道我知道你是杠精,所以我依然这么说,而你先是不会相信我,但你又担心我说的是反话,最终的结果是你马上把烟灭了。
我叫你不抽烟,我想要这样的结果,然后我把握到你的内心和反应了,最终我知道我该如何说才能达成这个结果,我也知道你会连续反转去符合我这个结果。
到现在就明白了,林云多半被罗兵安排了,就是这么简单,虽然过程很复杂,但这负负得正的结果,就是罗兵要的。
这憨憨,怕不是天天在办公室没人看见的时候琢磨这些东西吧,这就有点可怕了,林云看着认真工作的罗兵有点狐疑不定。
这些是根据最终结果反推的,也是林云结合自身情况下做出的判断,如果当时罗兵叫自己抽,按自己的性格,还真的会这样心里先反转再反转继续抽。
你叫我林某人继续抽,我第一反应是不抽,不能遂了你的意,但我第二反应就是你小子说的是反话,想叫我不抽,那不行,我还必须抽给你看,就是这样。
当然了,林二杆子是不会考虑罗兵的出发点的,所以他是二杆子嘛!
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有些我们忽视的人,确实拥有左右我们的力量!
这一多半不会是巧合,而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你想呀,能在工地上混得如鱼得水的绝不会是傻子。
下班吃完晚饭,钟胖子和蒋大勇依然没有回来,看来是和死者家属那边谈得不是太顺利,不过也没有传回来任何不利的消息。应该还在僵持阶段,看样子一天两天不会谈下来赔偿结果。
有的时候设想是对的,但事情不会按照我们的设想去发展,但计划的意义就是为了应对发展变化的事情,至于如何去调整对策,那是领导考虑的事情,林云也只能瞎想。
陈雷还没回来,应该是陪监理吃饭去了,这段时间梁板都浇筑了快一百片了,总监办还在和项目部拉锯,就因为7天强度试验报告的问题。
监理办要求施工试验室在张拉梁板之前必须出具7天强度报告,因为规范要求是达到混凝土设计强度75%以上才能开始接下来的张拉工序,而因为混凝土批次和气温的原因呢,有些时候比方冬天在7天左右是达不到75%强度的,所以这个7天强度报告不好出,也不会轻易出。
捋一捋。
不出这个报告,按监理人员、施工人员和业主代表几方实际检测结果强度合格后进行后续施工。
可以为7-28天以内任意一天,最后有28天强度报告作为合格的保证。
出了这个报告呢,就会导致两个结果,7天强度报告符合下一道工序要求,7天强度报告不符合下一道工序要求。
合格的直接进行下一道工序。
不合格的只能等28天强度报告再进行下一道工序。
这里边最重要的就是时间问题,一个可以在7-28天以内任何时间点进行下一道工序,只要实际检查结果合格。
一个有可能必须要等到28天以后才能进行下一道工序,这中间就是21天的差距,这个时间是损失不起的。
尤其是在旧历新年之前这段时间,因为要争取多出产值,多计量多申请工程款支付,这直接关系到所有人回家的钱包。
这里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旦进入冬天,气温降低,7天强度报告就很有可能达不到张拉要求,但是也许10天,或者12天,15天就达到了呢。
意思就是没有这个报告就可以灵活运用,有了这个报告就是两个结果,要么7天符合了下一道工序的要求,要么不符合就必须等28天,就被拴死了。
有人会说我要是7天强度报告不符合要求,我就等8天或者10天,其实不是这样的,工地上只有7天和28天强度报告的说法,没有那些杂乱无章的日期。
这个报告呢,几方确认签字盖章以后是具有法律效应的,而法律效应是不具有灵活性的,形成文字报告了,就必须按照文字报告的要求来,因为一旦在主管部门和质量监督部门检查的过程发现了这个问题,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不能主动去留下可能造成自身麻烦的痕迹,这里边也没有违规的意思,所以无论28天强度报告最终合格不合格,我们都只能先按惯例继续施工,只要这中间不违规。
意思就是7天强度不合格但是我不出书面报告,我在10天或者12天合格以后把下一道工序做了,最终不合格我就废掉这个梁板完了,我不能占着施工的地方等28天以后,如果28天以后依然不合格,那我这中间的二十几天时间就白白的损失掉了。
这就是施工试验室和监理单位拉锯的原因,因为最终还是要由28天强度报告来判定是否合格,而7天强度报告是指导施工的依据,不是判定合格的依据。
而中间这个7天强度,施工单位通常是会合几方以实际结果来指导施工,而要以中间期强度报告的方式形成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呢,就显得可有可无,而且这不是强制规定。
监理单位和施工单位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指导施工和保障最后的成品合格,但是中间的分歧呢就需要充分的协商和沟通,这是由各自不同的立场来决定的,其实完全可以采取现场检查,并且录制视频的方式来指导施工。
监理单位要求施工单位用中间期实验报告的方式来规避自身的风险和体现工作的痕迹,而施工单位却不想失去施工方式的灵活性,这就是分歧的根源,也是各自工作的方式方法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晚上11点多陈雷才回来,一身酒气哼着歌回来的,林云因为上午睡了一上午,下午也睡了午觉,所以还没睡,房间也没关灯。
“干啥去了?”
“吃饭呀。”
“吃饭吃五个多小时?”
“吃完唱了一会儿歌。”
“监理答应了?”
“那肯定的呀,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的!”
“你一天不吹牛,是不是憋得慌!”
“哈哈,还真没吹牛。”
“你老大陈华勇没去?”
“他中午就回公司去了。”
“可以呀,小伙子,有那么点交际花的意思,手到擒来呀。”
“那是……你妹的,你才是交际花呢!”
“哈哈哈哈~”
逗弄一个貌似喝醉酒的人并不能彰显智慧,但偏偏林云这小子做得不亦乐乎。
“那个早上买药钱多少?”
“算了吧,没几个钱。”
“好吧,那我就不转给你了。”
“……”
我让你小子矫情,我还真就不给了,林云翻了个身决定不再理会陈雷,反正装睡大家都会。
三天以后的的下午,林云骑着电炉子到了预制梁场,因为前段时间项目部又住了一个监理人员过来,专门管预制梁场施工的。
还给这个管梁场的监理在现场配备了一个办公室,就板房里边两张桌子几把张椅子,没多少事的时候每个人路过预制梁场都会去办公室待会儿。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休息间,没有人在这里办公的,不过这是好事,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无论是监理人员还是施工人员,每天路过都可以进来歇歇脚呀,喝喝水呀,其实就是摸鱼,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好听。
其实无论是监理还是施工人员每天最大的期望就是一切照旧,太平无事了,然后再摸摸鱼多好呀。
林云路过这里的时候肯定是要毫不犹豫的进去摸摸鱼的,这个名为办公实际是摸鱼的场所呢,大概都成了来来往往的人员碰头的据点了,拉拉家常和谈谈工作或者吹牛打屁大多都是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一进门,人还挺多,监理两人,苟胖子和管梁场的胡工,然后安全科一人孙科,加上施工单位管梁场的张浩。
“唷呵,这么多人呢。”
“……”
林云其实在门外就听到了这几人在讨论什么事情了,就是在讨论小保安那个事故,这几个鸟人,讨论这些倒是在行,说什么赔偿款110多万,桥队张老板私下又给拿了18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些事情,我林某人都不知道呀,这工地上能有我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不是显得我林某人消息闭塞吗?
这钟胖子和蒋大勇倒是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但是开会只说了完全解决了呀,并没有提钱的事情呀,最后也明确了内部都尽量少讨论,因为公司已经决定了自己承担,赔偿费用今后从项目部的利润中扣除,暂不准备上报了。
按林云的想法,公司肯定会有这样的决定的,因为一旦要求停工调查,年前这一段时间就白白的损失了,还有一个最坏的打算,万一给你来一个冻结支付或者暂停支付等待调查结果,那工人们过年拿钱回家就有点悬,包括这些管理人员过年就只能回家把锅吊起来敲响了,还买啥年货呀,钱都没有。
材料款,机械款,运输车辆款,民工工资,管理人员工资,那是不小的开支呀,这种时候万事还是以稳为主,如果遭遇无法预料的风险,必须要做最坏的考虑,所以公司有这个不予上报的决议是情理之中的,至于过完年,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来耗。
“我说胡工,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呢,赔了多少钱连我都不知道。”
刚才就是这个监理胡工说得是最多的,大约消息渠道就是胡工这边的,所以林云就直奔主题而来。
“你肯定不会知道的,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我有点好奇啊,没别的意思,我们项目上这些人,除了曾老板和财务室的,就只有钟经理和安全科蒋大勇知道了,你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呢?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能不能给我解个惑。”
胡工面带微笑,对于林云说他消息灵通显得很高兴,这人都是这样,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都有一种既要保持矜持和神秘,又忍不住卖弄的想法。
所以林云摆出一副愿闻高见的样子呢,这胡工就把这个秘密又分项了一遍。
所以俗话说得好,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是对的,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任何事情要想完全不泄露一点风声是绝不可能的。
原来呀,这个梁场有一个工人正好是小保安安徽老家一个村子的,还和小保安家有点亲戚关系,所以这个事情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家里老婆听说小保安的老父老母说的。
这些老年人家里没有年轻人肯定要找比较亲近的亲戚帮忙拿主意的,所以呢,悄悄的就传开了,这一来而去呢,但凡是亲戚乡邻肯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这些老年人呀,也是老了,本本分分一辈子,家里也没个年轻人拿主意,这儿子拿命换来的钱,搞的众人皆知,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说不定还有可能影响到工地这边的正常运作都说不清楚,林云心里边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安,但那里有问题又说不好。
哎,想那么多干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有什么可焦虑的,这都啥时候了,再混一个月左右就回家过年了,只要保证这段时间不出篓子,大家能拿钱回家就万事大吉。
而且这**得来的消息肯定是千真万确的,禁得起推敲的,赔偿的具体数额是十有八九大体不差的。
两个老年人在家一下拿这么大一笔钱,又没有了独子,惦记这笔钱的人肯定不少的,算了,我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管得了吗?管不了的,这世间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林云摇摇头摒弃了脑子乱糟糟的想法。
“怎么,你不相信?”
**看到林云摇头,问了林云一句,林云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和几人说说这个事情,毕竟还真有可能影响到大家过年的钱包,也包括监理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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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工,我不是不相信,我是觉得再这样蔓延下去,会影响到我们所有单位的人过年的工资。”
“开玩笑,怎么可能,谁敢不给老子工资。”
MD,又是一个二杆子和杠精的综合体。
“你想呀,如果这个事情捅到业主那里去了,又或者更高级别的主管部门或者安监局去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那肯定你们停工整顿,调查罚款呀,关我们监理单位什么事情呢?”
监理**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林云,林云见**不上道只能继续往下说。
“不对吧,胡工,这肯定也关监理单位的事情,监管责任怎么算,你们监理办多半也会被整顿调查和罚款,你觉得呢。”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监理**这下开始若有所思了。
“那万一要是在这个整顿调查的期间冻结监理费和工程款的支付,你觉得会不会出现这个情况。”
“嗯,有的。”
这**顺着林云这么一引导也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了,毕竟关系到大家钱包的问题,就不能置身事外的。
“耗子,你去把胡工说那个工人叫进来。”
张浩几人也是听得林云和胡监理在这里一问一答,几人也是越听越不对劲,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听得林云吩咐,张浩转身就出去了。
“胡工,这个事情我们就打住了,不能再往外告诉任何人了,一旦传开了,影响了过年监理费和工程款的拨付,我们就成了罪人了,自己拿不到工资还算了,还连累这么多工人拿不到钱,要是再闹出点什么群体事件出来就麻烦了,这万一工人知道了是从我们几人这里传出去的,最终影响了工程款支付,那还不得恨死我们了呀。”
“嗯,对的,对的。”
这胡工听林云这么一分析,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不住的点头。
监理胡工,江西人,全名林云不知道,大约三十七八岁,从开始接触到现在不足两月时间,林云早就看出来了,这人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是藏不住秘密的,而且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只要不关他的事情,他是巴不得事情越大越好,是个典型的看见着火还要用嘴吹的那种幸灾乐祸的货。
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其实很多时候有了对立情绪之后,林云也是那种看见着火用嘴吹的主,所以现在得赶紧压住这胡工对项目部的对立情绪,得把他的切身利益和所有人捆绑到一块儿。
这种人能让消息插上翅膀,没两天就传遍本标段和监理办,然后发展蔓延到所有参建单位,最终被那些好事的人讲给业主,或者传到主管部门和安监局的耳朵里边。
没几分钟,张浩带着一个工人进来了。
“老方,是你呀,来来来,坐坐坐。”
这人林云认识,就是预制梁场下边的一个小工头,四十来岁不到五十,平常也打招呼,也相互递烟,很熟悉的。
林云把这个老方让到座位上来,详细的给他分析了关于这个事情可能造成的影响,尤其是关于工程款支付这一项。
这老方一听要影响拿钱脸色就严肃了,一直给林云保证怎么怎么样回去给工人下封口令,林云又嘱咐了几句,让老方一定要把关于钱这一段重点给工人交代清楚,然后老方一脸严肃的走了。
“耗子,你和老方一起去,让知道消息的工人们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要再传了,记住是任何人,一定要这个事情交代清楚,这没几天就过年了,万一真的影响了监理费和工程款的支付就麻烦了。”
后面林云说这句就是故意提醒胡工了,见张浩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林云回头望着胡工又补充了一句,这就是再次提醒胡工了,这货要是还不明白管住他自己那张嘴最重要的话,林云这么做也是白瞎了。
“胡工,你觉得我这样处理怎么样。”
“对的,就是这样,到此为止。”
这工人们因为每天上班,三点一线,接触的人及其有限,而这里工作关系最复杂的就是胡工了,如果他告诉了他们监理办的人,他们监理办的人难免告诉其它两个管辖的标段,这传到有心人耳朵里边,就麻烦了。
不行,这个事情还得马上给曾老板汇报一下,然后晚上请住项目部的三个监理吃下饭,再让专监卿工给这个胡工说说,怎么也得把年前这段时间撑过去。
林云掏出烟给监理两人和安全科孙科各自递了一支,然后借口尿遁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