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凌回宫的这一天,宫里格外的热闹。
倒不是妃嫔们为了迎接皇贵妃回宫,而是皇上终于将贵妃宫更名为玉颜宫。
想起从前万贵妃在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福分,妃嫔们或是感叹或是唏嘘,谁的心里都不是那么舒服。
凑巧的是。严一凌的马车经过宫道的时候,内侍监正抬着金匾往昔日的贵妃宫去。
金匾上盖着一层黄布,随风轻曳,金字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严一凌不免奇怪。
汪泉自然是知道整件事的始末,既然皇贵妃问起,他也不好隐瞒。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皇上册封了莫氏为嫔,赐居贵妃宫。后因裴贵嫔与莫嫔都不在贵妃之位,便将宫名改为玉颜宫。这金匾,正是今日要挂上去的。”
“莫氏?”严一凌一时有些糊涂:“哪个莫氏?”
章嬷嬷忙道:“娘娘,就是送行的那一日,欲意逃出宫去的那个莫氏。是您将她派去了裴贵嫔身边,帮着照看两位小公主。”
“是她?”严一凌有些惊讶。“她不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宫么?本宫还想着。久不久的,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将她放出去,成全了。”
素惜一脸的不痛快:“要不说这宫里最多的就是狐媚子。瞅准了机会,便知道怎么勾引皇上。小姐,是咱们太大意了。怎的就让她得了逞。”
严一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瞒你们说,实际上我都已经习惯了。反正皇上身边,莺莺燕燕的没有个消停,是莫氏还是裴氏有什么要紧。只要不是桦妃就好。”
话音还没落,宫道上便徐徐的走过两人。
仔细一看,还正是桦妃和近婢叶梅。
“小姐,您瞧,大白天还真是不能说人。说着说着,这人就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素惜冷着一张脸。然而说完这番话,看向桦妃的时候,她已经小心的收拾了脸色。“这不是桦妃娘娘么?”
“臣妾知道娘娘回宫,特意在此相迎。”桦蕊恭敬的行了个礼。
严一凌撩开车帘子。奇怪的看着她:“桦妃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本宫出入皇宫多次,何曾需要劳烦你这么辛苦。”
话里的意思,桦蕊已经听出来了。“倒不是为别的。”她轻巧的笑了笑,让叶子往前走了一步。
叶子呈上了一章红色的礼单。
素惜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小姐。”
“这是什么?”严一凌倒是没着急接。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臣妾的母家人多,从前父亲还在外头为官,靠父亲的俸禄维持生计实在有些杯水车薪。也是臣妾的二娘便用嫁妆换了些银子,做起了金银玉器的生意。没想到竟然颇有建树,不过三五年的时间,便在周边的地方都开了分号。”桦蕊轻盈而笑。
严一凌蹙了蹙眉:“所以呢?”
“这是臣妾刚得的一批新饰物,连带着还有些珍贵的玉器和珠宝。心想着敬奉皇贵妃娘娘佩戴,才不算辜负。便亲写了礼单送过来。”桦蕊笑意盎然。
然而严一凌背脊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她刚刚想到桦妃收伏例外,需要动用银钱。叫章嬷嬷私下派人去查。桦妃马上就有所察觉,迫不及待的等在她回宫的路上抖落家弟子。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并且,严一凌闹不懂,桦妃是怎么得到的信儿。难道说。她身边会有桦妃的人么?
“妹妹这样客气,倒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意思了。”
“皇贵妃娘娘千万别这样说。”桦蕊叹了口气:“臣妾也叫人送了些去毓秀宫。幸亏戍卫没有拦着,东西都送到了皇后娘娘手里。臣妾入宫日子算不得长,却多亏了皇后娘娘与皇贵妃您处处关怀。否则,也是难以熬到今日这位分。”
严一凌挑了挑眉:“妹妹一番好意,我原本不该推辞。可是严妃才走,本宫就这收下你这些珠宝玉器的……一时半会儿也戴不出来。等着再若要佩戴的时候,只怕款式也就过时了。白白辜负你一番好意。倒不如……莫嫔新贵得宠,你大可以送去添些喜气。又或者,自己留着佩戴,也好叫皇上没回看见你。都觉得耳目一新。”
小姐发话了,素惜便紧忙将礼单递了回去。“桦妃娘娘的好意,皇贵妃娘娘心领了。奴婢就此谢过。”
桦蕊微微笑了,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既如此,是妹妹思虑不周,还请皇贵妃娘娘别介意。稍后,再有什么好的款式和上乘货,妹妹一定先拿来孝敬皇贵妃。”
“有心了。”严一凌不懂声色的放下了车帘子。
章嬷嬷便道:“走吧。”
都走出去了好远,才听见素惜生气的说:“小姐,她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严家就没有这些东西,需要她来献殷勤?还是……咱们要做的事情,她已经察觉了?”
“应该是后者吧。”严一凌本想着,借出宫做掩饰,仔细打探桦妃的来由。没想到即便出了宫,自己这才一伸手,桦妃那里马上就收到风了。“看来,咱们真的是小觑这桦妃了。如不是身边有她的人潜伏,那便是她已经找人盯紧了咱们。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十分清楚。所以我一回宫,她便马上来这么个下马威,哼!”
“小姐,咱们可不能惯着她!”素惜想起桦妃那个样子,心里就不爽。“您说,皇上摆明了就不喜欢她,她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也总觉得桦妃不是冲着恩宠来的。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咱们不是还没有证据么!”严一凌深吸了一口气:“不要紧。皇后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沈家多年的基业,说毁也就毁在眼前了。下一步,皇上要做什么,咱们不得而知。但是……咱们什么都不要做,一门心思的陪着桦妃好好斗一斗。她最好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章嬷嬷有些奇怪,似是有口无心的自言自语:“桦妃没有子嗣也没有恩宠,平日里穿戴稀松平常,可出手竟然这么阔绰。难道家里开了几间分号,就有如此的财力?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使呢?”
“左右还不是干些见不得光的事。”素惜没好气的说:“只看她一双眼睛,便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肚子里肯定藏着鬼祟见不得光的坏主意。小姐。咱们可要仔细想法子才是。”上沟私才。
“自然。”严一凌点一点头:“开金楼的又不是开金矿……她越是在这件事情上挑衅我,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奴婢明白该怎么办,娘娘放心。”章嬷嬷唇边的笑容霜意十足。“只是外头紧,宫里这一头也不能松。娘娘觉得,咱们该怎么办才能叫桦妃别再猖獗!”
“她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严一凌咬了咬牙:“就从袭击皇上和严卿的那帮人入手。我总觉得,他们或许不是沈家的人。沈家的人即便不满皇上收回兵权,也不会在这时候动手。一来没有道理,二来太过惹人注意。不至于这么蠢。”
几个人都觉得这话有道理,个个都是点头如捣蒜。
“奴才恭迎皇贵妃娘娘。”小侯子远远的奔过来,气儿都还没喘匀。“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移驾苍穹殿。皇上急召。”
这话说的。严一凌真是想笑。
有没有事情难道皇上急召她能不去?
“章嬷嬷你先回宫打点一下。素惜,你陪我直接去苍穹殿。”严一凌沉了沉心。一别几日,皇上身边又添了新宠……她也不知道见了皇帝的面要说什么,什么不该说。反正心里怪怪的。
然而车子才在苍穹殿的门外停下,她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碧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奉临急切的走出来,不由分说的上了马车。“你随朕来,朕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汪泉被皇上的人从马车前头挤了下来。
甚至连素惜也没幸免。“小姐……”
“皇上。”严一凌很是莫名其妙:“您这是要……”
“嘘!”奉临将食指贴在她的唇边:“别说话,朕带你去个地方。”
帘子被放了下来,严一凌很是无奈的看着他。
“这几天没见你,瘦了一些。”奉临很是温和的看着她笑,笑容却透出了苦涩。
“皇上,您想带臣妾去哪儿?”
“咱们的小院。”奉临很是温和:“算起来,自从楚月走了,咱们就没去过那里对不对。其实朕一直都有过去,朕在房前屋后,种了好些瓜瓜豆豆,春日里,长得特别的好……”
“停车。”严一凌皱着眉头,冷冷的喊了一嗓子。
奉临饶是一愣:“你不想去么?”
“真的有乐土,净土,也只是会在心里。”严一凌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皇上,臣妾很累。不想再这时候去做一些没有兴致去做的事情,更不想听您说这些云淡风轻的话。三天三夜,您手下的暗士先后诛杀三百零九人,只怕整个皇城里都弥漫着血腥气。难为您在这时候,还有心思和臣妾说什么瓜瓜豆豆。”
见前头的奴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严一凌又喝了一嗓子:“停车。”
奉临很是不甘心:“碧儿,你能不能放下这些事情,只是好好的陪着朕……”
“再不停车,我便直接跳下去!”严一凌丝毫不为所动。“皇上,您是天子,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您所愿。臣妾虽然卑微,却不甘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看着她沉静而又陌生的面庞,奉临只觉得满心疲倦:“停车。”
他缓缓的走下去,朝着小院的方向。却嘱咐赶车的奴才道:“送皇贵妃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