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身体确实要养好些,旁的不说,便是成天听见那老太医在妹妹的琉璃宫里头进进出出,忙成那样,做姐姐的都为妹妹担心。”容妃做出扼腕痛惜的样子来,随即低着嗓子问道,“那方夫人又怎么留在妹妹的宫里住了几日,皇上又频频而来,妹妹要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可千万别瞒着姐姐,让姐姐也能早些做个明白人。”汝月这般聪慧的人,也需要认真想一想,才明白容妃话中的含义,她不得不开口维护方夫人的清誉:“姐姐是听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乱说话,方夫人是牵动了往日的旧伤,才在我那里小住了几日,权当是休养,那也是皇上看在平川大将军素来的功劳上,特意赏赐的恩典,如何传来传去会变成这种的不堪,我只当没有从姐姐这里听闻过,否则一旦落入皇上耳中,我们这些问的听的,必然都逃不开惩处了,否则如何安得大将军的一颗心!”
容妃原本含着笑的,见汝月板下脸来,又说得那么严重,知道是话说过了头,讪讪的样子:“是,是,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姐姐也忘记是从哪个不安好心的嘴里听来的,回头去查一查,要是查到了源头,定然不轻饶。”
“是,姐姐一向严以律己,从前连太后都夸过姐姐懂事,一定能够将此事处理妥当的。”汝月尽量把话说得漂亮,容妃不像丽嫔那样坏心眼,好歹人家是太后的娘家人。
容妃在后宫里最畏惧的人恰恰就是太后,一听汝月这般说,还小小的欢喜了下:“太后真的有曾夸过我?怎么每次见了面,都总是数落,大事小事,都不尽如她老人家的意。”
“太后那是将姐姐当成自家人,所以才会淳淳教导,换成是她老人家真的不喜欢的,便是连白眼都懒得多给一个的。”汝月说得话,七分真三分假,听来比那十分真的还叫人信服。容妃跟着她的话越想越有道理,太后不喜欢大臀下的生母,便连大臀下都懒得多看一眼,有空训斥两句,那就是难得的好事,她的眼睛亮起来,不避嫌地一把握住了汝月的双手:“还是妹妹说得对,还是妹妹善解人意,知道太后的心思,到底是在她老人家身边服侍几年的,和我们这些榆木脑袋的就是不一般。”她突然收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汝月一眼。
汝月明白,容妃是怕自己忌讳曾经当过宫女的事儿被提起来,会不高兴,只是这事情,一来她从来没想要封了大家的口,二来宫女变成嫔妃的事情在过往也不是稀罕事儿,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无妨的,姐姐心直口快,做妹妹的怎么会同姐姐计较。”
“那就好,那就好。”容妃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始终没有开过口的宫女:“如意,回宫以后,将从家中拿来的玉甘露送两瓶给月嫔娘娘,你先替我记着。”
如意低声应了,容妃又问道:“妹妹可曾见过小公主,听说和柳妃长得神似,相貌是极好的。”
汝月笑着点了点头道:“皇上也说乳母喂养得很好,身子壮实,很讨人喜欢。”
“到底这宫里头好些年没有小孩子了,你说姐姐的肚子怎么就这样不争气,皇上从前还挺看得中时,前前后后也留宿了不少时日,却没有怀过一男半女的。”容妃偷偷瞅了瞅汝月的肚子,“妹妹的,可有动静?”
汝月摇了摇头,才要开口,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端着茶水过来,放在容妃面前,杏眼桃腮的,正是绿云,客客气气地说道:“荣妃娘娘请用茶,用点心。”
绿云的那个长相,连容妃都多看了几眼,转过眼来,冲着汝月吃吃笑道:“以前都说柳妃是个善妒的性子,在朝露宫里,稍许平头正脸的都被送去了膳房打杂,留下素心,素兰她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样标致的宫女,我以前都不曾见过。”
“婢子以前是在御书房里的宫女,所以容妃娘娘才没有见过婢子。”绿云的声音很娇柔,换做是以前,汝月还替她想过,成天在御书房的皇上面前晃来晃去的,长得又标致,没准哪一天会被皇上一眼相中,入了后宫,结果却是她这个哪里都不起眼的,反而走在了前面。
“原来是御书房的,那就是了,我一年都不去那里晃一次,真正是可惜,这般的美人儿,以前放在御书房里头是可惜,如今放在朝露宫还是可惜。”容妃抿了抿嘴角,她的个性再大大咧咧,也不会讲后面想的那些话给说出来,要是这样的宫女留在丹凤宫里,怕是当日被皇后选上,顶替着侍寝皇上的就不是汝月,而是眼前这一个了。
绿云见汝月杯中的水剩余了一半,细声问道:“月嫔娘娘可要添茶?”
那声音波澜不惊的,好似与汝月从未有曾从前的那些交集,汝月当下淡淡回道:“不用了,喝多了茶,胃里头不舒服。”
绿云的目光在汝月的脸上转了两圈,汝月也不避让,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却见绿云分明是擦了粉,抹了胭脂的,难怪看起来愈发地唇红齿白,手执茶壶,转身时,腰身纤细,款款摆动。
容妃又是一笑:“我看着柳妃怕是真的不好了,要是以前,她的眼睛里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妖精。”
汝月听得妖精两字,才回过神来:“不就是比旁人长得少许好些,长相是天生的,性子却纯良老实,也是有的。”
“妹妹的这话不假,有些长得妖娆的,性子却老实,不过那是少之又少的,都说相由心生,姐姐在宫里年数不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便是刚才的那一个,你看见她的腰身没有,扭得那个勤快,很明显已经是有过男人的姿态,绝非是闺中处子,你可别不信,姐姐从来就没走过眼,我倒是有些好奇,她的那个男人是在御书房就勾搭上的,还是到了朝露宫才相识的。”容妃边说边看着汝月的反应,“妹妹以前认识这个宫女?”
汝月觉着这种事情压根也瞒不住:“我同她以前是一起进宫的。”
“哎哟哟,我这张嘴又是撞在枪口上,妹妹与她一起进宫,那交情就不是一点点,姐姐居然当着面说了她这样的不是,妹妹在心里头不知道该怎么埋汰姐姐。”容妃用手指在嘴角轻轻拍了几下,“妹妹怎么也不拦着姐姐一些,任凭姐姐一通话就给说到底了。”
汝月默默念叨,容妃的眼睛还真的是毒辣,一点都没有看岔,那时候,在御书房外面,她亲眼见到绿云与大臀下形态亲昵,还没有往那上头想,等她侍了寝,成了后宫的嫔妃,再往前想一想,绿云与大臀下怕是早不是普通的关系,两个人如胶似漆的黏糊劲头,应该已经试过鱼水之欢,然而绿云却还在宫里头做宫女,看着大臀下的状况,就算是真心想将绿云接出去,也未必简单,更何况还不知道那真心里头要打几个折扣。
“妹妹不说话,这是真的恼了姐姐不成?”容妃算不准汝月的心思,这个女子从以前便是这样,无论是好话歹话,脸上淡淡的表情,说好听了那是性子淡然,说难听了就是心思深重,真正得罪了她,还是只能看到她嘴角的淡淡笑容,没准已经被她暗暗记了仇,找机会徇私报复,以前她是宫女还不打紧,如今她是月嫔,是皇上心里顶顶要紧的人儿,才多久的日子,已经趁着柳妃怀孕生女,将柳妃从专宠的宝座上硬生生地挤了下来,若真是寻常人能够手脚那么利索嘛。
“没有恼,虽说是一起进宫的,也不算是太熟,御书房和太兴臀离得很远,平日里也见不上面。”汝月才想捻起一小块点心来吃,云欢很轻地咳嗽下,她立时自觉地放下手来,一双眼看着门口,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连方夫人都来了。
薛绰华只身而来,没有带着那双儿女,站在门口,宫女见她脸生,一时没有上前来招呼,她的眼睛倒是尖,先见到了汝月,笑着就走过来:“月嫔娘娘来得好早。”
“方夫人来得也不晚,我们几个是来得早些,皇后皇上都没有到。”
“听着有满月酒吃,我才来挤挤热闹的。”薛绰华对着跟上来照应的宫女叮嘱道,“便给我在月嫔娘娘身边按个座位,其他的人,我也不熟悉,上一回接风酒时,才喝了两杯,你们就都齐刷刷地走了,我也分不清楚,哪位是哪位。”
那小宫女有些为难地看着汝月,只等她发话,汝月笑着说道:“就按方夫人说的,在我的案几边多放一张椅子,这一位是平川大将军方佑天的家眷,要说来头,比我们这些嫔妃更大,这个位子自然坐得。”
“月嫔娘娘客气了。”薛绰华瞧着身边容妃那种想要细细上前打量的眼神,“不知这一位又是?”
“这一位是容妃娘娘。”汝月顺势介绍着道,容妃想到自己先前还在说方夫人的闲话,不知道稍后汝月会不会说给方夫人听,脸色有些尴尬,寻了个借口,背过身去同自己的宫女嘀嘀咕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