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滚了好几根人参,个头倒是不小,还有一根已经到了汝月脚边,乌兰抢着弯身去捡,容妃惊得从椅子上蹦跶起来,叉着腰喊道:“这些都是野山参,有灵性的,要洗净了手才能去拿的。”
汝月也不动气,她原是在太后身边的人,处理这些得心应手的:“乌兰,你去找一块干净的纯白棉布来,包在手上再去捡拾,容妃娘娘的话不错,野山参要是直接用手拿了,以后入药的话,药效会得打折。”
那个闯祸的宫女早已经吓得簌簌发抖,整个人跪趴在原地,气都不敢喘了,容妃听汝月这样一说,反而不好意思再嚷嚷了,用足尖踢了宫女一脚:“野山参不能捡,其他的就不会嫌捡起来,真是没有眼色。”
“可能是地上溅到了油水,才脚底下打滑,物件也没有摔坏,不用多加责怪了。”汝月见其他盒子里翻出来的都是些零碎摆放的物件,无损无破的,容妃在她面前要打要骂的,总是难看,就替那个宫女说了两句好话。
容妃的性子也不是太计较的,不过是觉着在汝月面前有些丢份才急起来,听汝月婉转一应,有些讪讪地笑道:“还不快些谢过如妃娘娘不怪之恩。”
“婢子多谢如妃娘娘,多谢如妃娘娘不怪罪。”那宫女趴在地上,仔细地将物件一件不漏地给拾回盒子中,手指一直在哆嗦不停。
那边的乌兰已经按照汝月的嘱咐,取来纯白的棉布,将两只手都包起来,才小心翼翼将野山参双手捧起来,放在打开的锦盒中:“回娘娘和容妃娘娘的话,参须都完好无损,请娘娘们安心。”
“这才好,这才好。”容妃拍了拍胸口,喘着气给坐下来,这几根野山参还是她从娘家讨要来的,想着用作宫里头送人情之用,上一回皇后大病,她倒是想去送一送,没料得皇后闭门不让进,差些碰了一鼻子的灰,如今送来琉璃宫,她反而觉着乐意,至少汝月脸上看起来是喜悦的,不让送礼的人难堪。
“如妃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的礼单。”一个太监口齿伶俐地将单子递上来。
“乌兰先收着便是,让容妃姐姐多有破费了。”汝月还想着这些礼不得不收,以后要还礼的时候,就该轮着她又头痛一次。
“不破费,我们姐妹俩平日里感情就好,如今妹妹进封了如妃,做姐姐的还嫌东西少,拿不出手,要是旁人送得更胜一筹,妹妹倒是要笑姐姐小气了。”容妃很是想知道,在她来之前的那些人又送了什么,千万不要被比下去才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些锦缎丝线的,都知道我爱做些女红活,怡嫔还特意给我从宫外寻了金银错线,倒是难得的。”汝月随口提了一提。
容妃先是安心了一下,随即又是一急,她却是忘记了汝月爱做针线,送的大多是补品,看起来是值钱些,却生怕送得不够上心,让汝月瞧不上,以前来过两次,她也知道皇上疼惜汝月,一方面是知晓汝月没有家人在帝京,所以处处周到,处处打点,什么好东西都眉毛也不抬一下就往琉璃宫里送来,所以那些珊瑚珍珠的是万万送不得的。
汝月说了会儿话,也没有心情再吃,饭菜已经凉了大半,她让乌兰都撤了下去,另外沏茶,摆点心,算是正经招待容妃。
乌兰貌似无心地在给容妃奉茶时说了一句:“方才丽嫔娘娘和怡嫔娘娘来,我们娘娘都没有留喝茶,说了会儿话,人就走了。”
容妃听了在心中那么一品,已经尝出味道来,汝月这是要与她交好的意思,她更加欢喜,话匣子打开,说得滔滔不绝的。
汝月耐心地含笑听着,有时候问一句,有时候低头喝茶,容妃与她的品阶如今相同,可无论在年龄还是进封的日子上,都要远胜她一筹,再加上容妃背后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汝月是见过太后教导容妃的,与还有几位那种清清冷冷的客气态度决然不同,虽然有时候板着脸,甚至用手指头戳容妃的额头,那是完全当成自家的小辈才会如此,太后推她一向照顾,她与容妃的关系应该不会差。
更何况,无论是在做宫女还是在做月嫔的时候,容妃没有恶声恶气给她甩过脸,约摸也是因为太后曾经提点过容妃几句,同丽嫔来比的话,算是很客气了。
容妃真以为汝月爱听这些,更是将近来宫中的八卦小道都说了个遍,说得那是眉飞色舞的,临了来一句道:“听说柳贵妃的病都大好了,巴巴地盛妆打扮了,说是要接驾呢。”
汝月关心的却是另一重事情:“常宁公主可送回朝露宫了?”
“她都好了,自己生的自然是自己带在身边,已经送回去了,幸而是个公主,要是位小皇子,我看柳贵妃还会得兴风作浪,没有安生的,盼着她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以后都收敛了才好。”容妃也是吃过柳贵妃大亏的,这后宫里的嫔妃,怕是没有一个在柳贵妃面前得过好果子,想一想,连皇后都着过她的道,旁人哪个还能够逃得开。
“常宁公主还小,亲生母亲来带着总是要好些的,否则太后那里也委实忙不过来的。”汝月想着一向平静如水的太兴臀,被这些暂居的孩子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忍不住先笑起来。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那个住在太兴臀的小子,方将军家的,叫什么来着!”容妃提起这个,鼻孔出气声都大了。
“锐儿,方锐。”汝月好心提醒了她。
“对,方锐,那天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他,不称他的心了,躲在我身后,先是用花园里头挖出来的蚯蚓吓我也便罢了,后来趁着太后同我说话,将我的发髻都拉开了,珠花金钗叮叮咚咚掉一地,这还是在太后面前,丢了脸,太后不会责怪,要是换成是皇后或者柳贵妃,我以后还拿什么脸出去做人。”容妃一想到当日的情形,脸色都变了,“方将军这是要把孩子寄存在宫里头多久,才多大一点的独生儿子,怎么就不牵挂呢?”
汝月被她这样一提,倒是有些奇怪了,方锐原说是因为风寒发烧,不能跟着大部队去边关,才暂时留在宫里头的,如今病早就好了,方将军夫妇俩如何舍得独子离开身边,毕竟才三岁大的孩子。
“要是让我猜啊。”容妃忽然压低了嗓子,冲着汝月勾一下手指,等汝月上半身微微前倾,凑得距离近些了才说道,“别是方将军在边关这些年,打仗打得太好,皇上生怕他功高盖主,也怕他手握兵权有些许别心,刻意将这孩子留在宫里头的,算是个小人质,料想方将军做什么之前,都该先想一想在帝京的独子,才便于皇上掌控。”
汝月听完默尔不语,容妃居然还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我看我这个猜想十有七八是准的,妹妹怎么看?”
“姐姐聪慧过人,妹妹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汝月回答得有些艰涩,她仔细一想,觉得方锐留在宫里,留在太后身边,可能就是被容妃猜中做了人质,只是这人质未必是用来威胁方将军两口子的,她可没曾忘记,帝京里头还住着方锐的爷爷,那个曾经权势大到不行的方老爷子。
“哟,被妹妹这一夸赞,做姐姐的心情都跟着好了,妹妹可知道,我原先不知道那孩子小霸王似的,还想着三岁的男孩,去抱一抱沾点喜气,没准来年也能像柳贵妃似的怀个龙种,我倒不是一定要生小皇子的念头,想着有个孩子能够解解闷气,在宫里头,皇上不闻不问的日子,委实难熬。”容妃不避讳地叹了口气道,“上个月,皇上总共才来过我那里一次,这念头,想想容易,要真的成真太难。”
汝月想着皇上同她所说的雨露均衡之法,心里头先是一酸,随即又坦然了,看容妃的样子,这一个月一次都算是恩典了,她要是再多计较,容妃怕是能缩到那墙角去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好了,好了,都出来这会儿,让妹妹都没有上心吃一顿饭,姐姐也不多费妹妹的时辰,回头有空,你也来我那边坐坐,我那儿虽说没有此处精致,地方却大,走一走,看一看还是使得的,妹妹总爱窝在琉璃宫中,也不好,既然做了姐妹,有来往有传递,才有交情,你说是不是?”
汝月点点头,已经转身吩咐乌兰县去备下一份回礼来,让容妃带回去,容妃知道她这里都是好物件,都喜滋滋地收了下来,汝月慎重地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容妃脸上顿时觉得生了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妹妹年纪轻,皇上又爱若珍宝似的,应该加把劲头,生个小皇子来,才算是真正的大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