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一直没有出现,也就没有送来所谓的闭子汤,汝月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说不好皇上离去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是喜是怒,还真拿捏不准,而她仿佛是被皇后软禁了一般,关在丹凤宫的屋中,哪里也去不得,日子虽说过得也算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比起做宫女的时候,要舒适地多,她却开始有些不自在了,特别是门口的两个老宫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盯着,难不成还怕她逃跑了不成。
偌大的皇宫,她能够逃到哪里去。
总算是等到云欢来了,汝月松口气,没料得云欢先不说话,然后直接坐在对面抹起眼泪来,汝月吓了一跳,给她又倒水,又递帕子的,云欢却是越哭越大声,汝月实在忍不住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责罚你了吗?”
“娘娘,我们家娘娘太可怜了。”云欢接过帕子,重重地抹了把脸,“你知不知道,皇上来的那一晚,娘娘整晚都没有睡,我同姐姐劝了几次,她只是叹气,只是摇头,你倒好和皇上**一刻颠鸾倒凤的,苦了我们娘娘。”
汝月尴尬地咳了一声,她又不能说,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腰酸背痛到这会儿还没缓和过来,时不时还要心惊肉跳,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她。
“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云欢止了哭,一本正经地问道,“以前让你从太兴臀出来都不愿意,娘娘说要安排你侍寝的时候,我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宫里,哪里轮得到你我心甘情愿。”汝月叹口气说道,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皇上,可喜欢你?”云欢又追问道。
汝月想一想明源帝的样子,他抱着她坐在腿上,细细看着她的样子,低声道:“应该不算讨厌我才是。”
“娘娘也没说如何安排你,你不能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丹凤宫里,我去问了姐姐,却被她训斥了几句,说我这把年纪还不懂事,又说什么你也不容易。”云欢喝了口水,盯着汝月看,“这样子看看,你好像也不比那些怡嫔,锦嫔长得差。”
汝月想说,能入宫的,哪怕是个宫女长相也不会太差,在宫中浸染几年,学了规矩,长了见识,自然和宫外的女子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只是皇后安排了这一步棋,细想来绝对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因为那只能够令皇上脸色大变的荷包。
春竹凝珠图里,藏着什么她不为所知的秘密?
“你怎么在这里,娘娘要找汝月过去问话呢。”云琅推了门进来,见汝月还是穿着旧衣衫而坐,跺了跺脚道,“柜子里这么些新衣不穿,要是皇上恰好来了,你如何迎驾?”
汝月瘪了瘪嘴,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有想过皇上还会来找她,或许当时是尝个新鲜,或许当时是为了和皇后赌气,站起身来道:“娘娘要见我吗?”
“先换了衣裙再说,娘娘那里还等得及。”云琅替汝月取出簇新的衣裙来,见她局促着,赶紧又安慰道,“是不是云欢同你说了什么话,你不用听她的气话,她要再这样,早晚娘娘要将她开发回去的。”
“没,她也没说什么。”汝月想替云欢开脱,虽然云欢诸多抱怨,她却还觉得是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在宫里这些年,一点都没有长进,这是哪里,是皇宫,你还以为是在娘娘娘家的时候不成!”云琅又飞了个白眼给云欢,“快将梳妆盒取来,娘娘说了,以后就你天天给汝月梳头,理妆,切莫耽误。”
“我是给皇后娘娘梳头的,娘娘怎么会让我给她梳头!”云欢不服气地嚷嚷开来,“皇上又不来见她,这不是多此一举!”
云琅当着汝月的面,也不客气,直接拧了云欢一把:“你懂什么,闭嘴!”
云欢一向有些畏惧这个姐姐,听话地取出象牙梳,替汝月梳妆打理,云琅又将带来的新制胭脂取出来给汝月挑选,汝月从来没这样的待遇,在一排的胭脂中,挑了个浅桃红色的,轻声道:“在太兴臀,宫女是不许上粉抹胭脂的,谁都不想惹太后不悦。”
“所有人都素淡着一张脸?”云欢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我还说你一向朴素,衣裙穿得也灰扑扑的,原来还有太后的意愿在里头,娘娘倒是从来不局限我们,要是有多余的月钱,多买几支珠花的人也是有的。”
“太兴臀就是这样的规矩,曾经有不服的宫女想破了例,结果受了很重的责罚。”汝月看着镜中梳妆一新的自己,是比原来要好看得多,然而却陌生了,伸出手指来,碰了碰铜镜表面,镜中人的嘴角微动,像是在笑,笑意里隐隐有一丝挣扎。
等到了皇后面前,汝月心里头反而没有了那一层不安与顾虑,她觉着在丹凤宫中侍寝了皇上以后,皇后似乎已经将她拴在同一条船上,对她越发的和颜悦色,不用站着说话,进屋就让人给她看椅子,她却不肯坦然坐下来,守规矩地说道:“娘娘还是让婢子站着才舒畅些。”
皇后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保养得到的指甲:“还是你懂事会说话,本宫没有看错你。”
“是娘娘抬爱了。”汝月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皇上他——”皇后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词来问才好,脸色白了一下,才继续道,“皇上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汝月不想将荷包的事情先说出来,没有真凭实据的东西,说出来反而惹祸:“皇上说要婢子等常公公送闭子汤来。”
“都几日了,不会送来了。”皇后恢复了淡淡的口气说道,“你这一回的侍寝不是日常安排的,要是常公公要送闭子汤,第二日必然会送到。”
“许是皇上公务繁忙,将此事给忘了。”汝月小心翼翼地回道。
“此事无关皇上忙不忙,既然留宿,自然会有人过问,皇上说不用送,你才能安安妥妥的留在丹凤宫中。”说到这里,皇后像是笑了笑,眼中很小的一点得意,闪烁着,“本宫不放你出丹凤宫,你可知是为何?”
“娘娘这般安排一定是为了婢子安好。”汝月对皇后替自己解了房公公的围还是心存感激的,那是她当时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据本宫所查,这会儿,丹凤宫外面有两拨人等着要拿你,一是房公公那边,他得了消息,气的是歪鼻瞪眼的,碍着本宫的地盘,他没有那个胆子硬闯进来抓人,二是柳贵妃,她素来醋心极重,连身边的宫女都要千防万防的,平日里莫说皇上来得就少,她多少也知道本宫的身子每况愈下,侍奉不了皇上,才稍稍放了松的。”皇后说着说着,笑意浓了起来,“本宫将你安置在丹凤宫中,让他们看得见却抓不得,抓耳挠腮的憋屈着才好。”
“婢子却有负于娘娘的期望了。”虽说皇后没有明说,但是听皇上的意思,汝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是皇上念着她的好,一来二去,生出情谊来,再怀上龙胎,才算是顺了皇后的意,只是这皇上一去就没回头,显然是不得其心了。
“也算不得辜负,慢慢来,皇上不是那宫外没见过几个女人的短见识,未必是狐媚风sao的才能拿得住他的心,依靠美色侍君,或者有几日的欢爱,却是不能长久之策。”皇后甚有耐心地教她,“要论姿色,你在这宫中未必排的上,不过你自有一番异于常人的韵味,要是有心细细品来,自会留驻心上,这也是本宫不愿意让你学太多嫔妃规矩的原因,盼着皇上能体会到本宫的一番苦心才好,来,你过来些,本宫还有话要问你。”
汝月走上几步,皇后让她俯下身来,凑近耳朵问道:“皇上在床笫之间对你可好?”
汝月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皇上对别人是怎样,她是不清楚,不过除了在她身上留了些印子,其他的都还算温和,而且期间皇上还笑了两次,心情应该不差。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你千万不要像宫外的那些女子般,失了身于谁,便患得患失的,这是皇上的后宫,要是一上来就专宠与你,怕是你没有那个福气享受,怎样没了性命都不清楚,皇上没有让常公公送闭子汤,就是一个极好的讯号,极好的开端,你要替本宫好好争气才是。”
“婢子听皇后娘娘吩咐。”汝月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被皇后紧握在手,想要挣脱是很难了,“只是皇上走的时候,似乎略有不快。”
“皇上可是见到了那个放在枕头底下的荷包?”皇后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别怕,也别急,他绝对不是不悦,而且要急的人不应该是你。”
“那是谁?”汝月忍不住问道。
“是房公公,是柳妃,也是皇上。”皇后松开了手,“你只管听本宫的话,好好在丹凤宫中等着,不日将有好消息传来的,本宫也算是出了一口气,这三年来,三年来,本宫夜夜不得安眠,便是在等着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汝月,你做得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