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公有些怀疑,这才是汝月的真面目,春日融融成了寒天冰霜,陌生的像是不认得眼前人,还是不甘示弱地说道:“你以为做了嫔妃就能压我一头,柳妃夺了今天的地位,其中还有我一半的功劳,你信不信,回头我就能让皇上半年一年得再不踏进琉璃宫,让这里再次成为一座冷宫。”
“房公公说的话,我都信。”汝月十分正经的回道,心中却想房公公好大的口气,刑事房的内侍还要跨腿来管皇上的后宫家务,也不管皇上心里是否真的乐意。
“料得你也不敢不信。”房公公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冲着还板脸生气的云欢说道,“皇后才进宫时,仗着自己高人一等,处处要插手,处处要牵制,到头来如何,皇上都不愿再去丹凤宫小坐,听说皇后养了只会说皇上驾到的鹦鹉,天天盼着皇上能来看她一眼,可怜成了痴人说梦之举。”
汝月此时才知道皇后与柳贵妃的纷争之中,房公公居然还起了这般的作用,又想到柳贵妃曾经在朝露宫中,讲自己交予房公公处置,这两人一直便是旧识,怕也是狼狈为奸的旧识。
“我奉劝你最好能有一副好记性,别让我替你记着,免得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又怪罪我没提点你,月嫔娘娘。”房公公不客气的说道。
眨眼间,汝月却低声叹息着道:“芳华如今到底怎样了,望房公公能告知。”
“这个小丫头便这样上你的心?”房公公还是习惯这样好脾气好欺负的汝月,叫人面对时,忍不住会心软,“宫里头的小宫女也不少,跟随她一起进宫的也好几个,你怎么来来去去就惦记这一个?”
汝月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相同的问题,卫泽问的时候,她一五一十的说了,那是因为说给卫泽听,她心里想念家人的心情会得纾解一些,而聆听的对象换做是房公公的话,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还要另外多个把柄在他手里。
“你要是不愿说便不说。”房公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几年来牵肠挂肚的人,一个晚上就成了皇上的女人,还被册封成了月嫔,生米瞬时煮成熟饭,正如他自己所言,天底下有谁敢同皇上争抢,更何况他还是个内侍,既不中看更不中用,“你要是真想知道芳华的下落,我也可以告诉你。”
“有条件的,我不想听。”汝月处处小心,生怕房公公老谋深算又挖个陷阱给她跳。
“哪里来的这许多虚话。”房公公自认已经放了台阶,这汝月非但没有顺杆往下溜,还非要在两人之间放个满是荆棘的栅栏才肯放心,“既然答应说了,还用其他的条件吗?”
“如果只是钱财,我可以凑了给你。”汝月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退让。
房公公鼻孔都快喷热气了:“我还真是要夸一夸芳华这个丫头,难顾你对她另眼相看,出了宫门,我原来是派着两个人在后头紧盯着她的,要是这一头,反悔了,那一头,我立即让人收网往回捞,没想到总共就跟了半里路,那两个算得上机灵的,居然将芳华给跟丢了。”
汝月诧异地扭头去看房公公,见他没有撒谎的意图,这事儿说来也是他丢人丢分,应该不是胡说一气的:“后来,人可找到?”
“没找到,就地失踪,再到处打听也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人,我又差人跟着她入宫的名牌去了老家查访,一问三不知,没人能够说上这个沈芳华的究竟。”房公公郁闷地不行,与其让汝月以后得知这个对她来说的好消息,不如他趁机顺水推舟,把真相给说出来,“这样大一个人,要藏身得这样好确实也不易的。”
汝月有几分知道宫中的内侍在宫外都有安排各种眼线,房公公爬到了今日的位子,权势又大,野心又大,眼线绝对不少,芳华又是他用来制约她的首要关键,这般的层层把护之下,芳华就地消失,怕也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的,是好心将人救走,还是歹意要另行扣下,汝月一时半会儿的也猜不透,说不准。
“我说的皆是事实,信不信由你。”房公公很是懊悔当日里要是在汝月见芳华最后一面之后,做个障眼法,依旧将芳华软禁在宫中某处,便不会产生对自己如此不利的局面,他明的暗的也查访过,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偷偷和他作对,查来查去,一无所踪,房公公再要细想,却越来越心惊胆战,生怕被自己真的猜中,这才匆匆收了手,不再刻意追查芳华出宫后的下落。
“既然房公公都同我实话实说,我当然要信的。“汝月摊开手掌来看了看,尽管做了这些年的宫女,她的双手却没有因此而变得粗糙难看,除了食指处有一小片做女红而出的薄茧,再无其他的短处,否则以后成了嫔妃也会被他人笑话以前是个做粗话的命,听闻大臀下的生母便是不知名的宫女,生下大臀下后得了恶疾而亡,太后对唯一的孙子看不上眼,一大半是因为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从宫女变成嫔妃,汝月只是觉得累,从头到脚都累。
“你在宫外安排了接应她的人?”房公公问得很小心。
“房公公太抬举我了,我要是有那份能耐,怕是这偌大的皇宫,当时都未必能够留得住我。”汝月同样给了房公公一句实话。
“我瞧着,你的能耐却比旁人都大。”房公公明明记得汝月向来都是那清心寡欲的,有些宫女在后宫待久了思春念凡也是常有的事情,汝月却连对她关护有加的钦天监卫大人都不曾有过暧昧的心思,不想到,要么不声不响,直接就一鸣惊人,直接一跃而上,成了明源帝四妃六嫔中的一个,房公公越想越气恼也顾不得云欢在场,直指着汝月的鼻子叫嚣道,“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到了十五那日便与我成就好事。”
“十五日已过。”汝月忽略掉那根碍眼的手指,“房公公也请死心吧。”
房公公慢慢将手指收回来,到了这个地步,不死心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他一语不发,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云欢眼见着房公公兴师问罪,又眼见着汝月点水不漏,两个人数招过完,房公公退了下去,留下汝月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也并非有胜者的神气,不免带着担心问道:“房公公可还会来找娘娘的麻烦?”
“这世间从来只有防君子,谁有能耐防小人。”汝月轻轻笑起来,“与其担心,不如放宽了心,在这琉璃宫之外,绝对不止房公公一个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安排你在我身边,这内内外外的,以后有的要辛苦。”
云欢在宫中时日长久,很能体味她这一番话,细细咀嚼了下,知道汝月心里是不痛快的,只得低声安慰道:“怎么说,皇上都对娘娘新宠有加,要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只恨那柳贵妃,无论皇上在哪里,她都有法子将皇上召回身边去,简直是不择手段,皇后娘娘以前也是吃了她的亏,娘娘不要再落了下风,让柳贵妃一人拔得头筹,整个后宫都在她一个人的掌控之中似的。”
汝月低头不语,就凭她此时的身为地位,拿什么去和柳贵妃比,柳贵妃有的是重重手段,果然接着四五日,琉璃宫中都未再见到皇上身影,汝月还存了心思,每晚都到了夜深才宽衣入寝,生怕皇上又趁着夜色而来,直到云欢将珍珠谴了出去,打听到皇上都是在御书房歇息下来,才不刻意去等了。
又过了两日,皇后差云琅过来,带着上好的绫罗绸缎,颜色鲜艳,琳琅满目:“皇后娘娘说了,月嫔娘娘正是青春年少,自然要穿得花枝招展些才好,这是制衣局最好的缝衣师傅,也特意带来,给月嫔娘娘量身制衣。”
汝月笑着谢恩:“皇后娘娘有心了。”
“娘娘的意思是,月嫔娘娘虽然入主琉璃宫,却并非要天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去走走,散散心,倒是好事一件。”云琅看着站在汝月身后的云欢,“娘娘又问,云欢伺候得可尽心,可周到?”
“云欢,她很好,多谢皇后娘娘挂心。”汝月明白皇后的意思,皇上才宠幸了两次,就被柳贵妃牵制而去,朝露宫中,柳贵妃不知是不是也用相同的方法来迎合了皇上,要是一来二去,她再无动静,怕是皇上的新鲜劲头一过,再要翻身又徒生困难,可是说说容易做做难,要是真能心想事成,皇后又如何会每日翘首以盼,盼到心灰意冷。
制衣师傅正精心替汝月量身裁衣,不住夸赞道:“月嫔娘娘的腰身真是纤细,老奴在宫中替不少嫔妃制衣,这把腰身能够拔得头筹了。”
汝月禁不住笑,嫔妃每日里除了吃穿便是巴巴地等着皇上驾临,哪里像她做宫女的时候,忙起来足不点地,一刻都没有休息,如何长得出肉来。
制衣师傅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着,屋外传来皇上驾到的动静,汝月正将一匹芍药春睡的软锦披在身上,回过身来,与明源帝的视线轻轻碰触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