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珠捂住额头,“我就胡说,就喜欢胡说!要你管!”她跳脚去追昊麟,誓要报仇。
弘毅和驰睿也笑起来,全京师的人都知道,早几年皇上为皇弟计彧潞王选妃。风头最劲的便是韦韵诗和仙珠的姐姐沈烟灵。前者和潞王早有情愫,后者却是身世显赫。皇上也犯了难,权衡利弊,最后选了沈烟灵为潞王妃。
结果在潞王和沈烟灵成亲当日,韦韵诗居然闹出一场不慎落水的风波。幸而抢救及时,得回条命。
风言风语便传起来,说她和潞王有私情,珠胎暗结,没脸见人才寻死路。也有人说她是咽不下这口气,故意要在潞王成亲这天死给他看。
韦崇和沈喻本来在朝堂上就不对付。经此之后,沈、韦两家的恩怨算是正正式式结下来了。
韦韵诗牛心脾气,放出狠话来,今生今世不嫁便罢,若嫁就一定要嫁个比潞王更好的男人。
这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但要比计彧还好的男人就太不好找。
前面有了与沈喻的梁子,后又有要比潞王还高的条件。韦韵诗马上从帝京官宦择媳的热门降为冷门。蹉跎几年,门庭冷落,慢慢变成了大家口中“嫁不出去的女儿”。
连陛下也为她叹息过两回,曾想过要把她许给潞王做侧皇妃。结果遭到沈喻和韦崇的同时极力反对。
沈喻是不愿,韦崇是不甘。
沈烟灵是仙珠的亲姐,就因为韦韵诗或真或假的这么一摔,此生便和潞王沾上脱不掉的关系。
沈家人没少在她面前抱怨韦韵诗的不像话。仙珠心疼姐姐,对韦韵诗不待见。连带的在宫里,和月眉的关系也凉薄。弘毅好生为难,常常要在两人间周旋。
御街上的气氛已到最高。他们走走停停,一会看看头顶的烟花,一会吃吃难得吃到的小食。
最欢喜的人莫过于仙珠。她东瞧瞧西看看,小摊上的玩意样样都要摸一摸。
“你喜欢的话就全买下来!”驰睿站在她身边豪气地说。
“谁说我喜欢了!”她吐舌,“我就喜欢看一看。”
“你这就不对了。”昊麟笑着过来,“你不买光看,还把别人摊位上的东西搅得一锅糟!摊主会骂的!”
“谁敢骂我?孔子都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已经很难养就别骂我了嘛。”
她可爱的辩解惹得摊位老板也笑起来,大方地说:“不怪,不怪。今日上元没有骂人的道理。小公子如何看都使得。”
驰睿笑她:“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你是才没有,德行也没!”
“我的德行能让你看见吗?我的美德不必天下人看见,只需——”
“只需什么?”昊麟追问。
她眼珠儿转溜溜地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只需我的夫君看见即可。这件事,他知,我知,天知,地知,还有我们将来的儿女知。”
“羞羞,不要脸!”昊麟用手指刮着脸,笑说:“还没及笄,就夫君长,夫君短的。除了大哥哥,我看没人稀罕娶你!”
“昊麟,别胡说!”驰睿一阵脸红心跳,脚在地上要生了根。
“谁说我要嫁睿哥哥了!”仙珠气坏了,抡起拳头要揍昊麟。
“不嫁大哥哥,那你——嫁我?”昊麟马上接口。
“呸!天下的男儿死光了,我也不嫁你!”仙珠扬起脸庞啐他。拉起弘毅的手,“弘毅哥哥,我们去那边,不理他们。”
“砰!”
“快看,放烟火了!”仙珠拽着他的手指着天空大叫。
美丽的焰火在天空如花朵一样绽放,一时之间,火树银花燃亮整个世界。
光亮照亮了他们的脸,或明或暗间,他们的目光是那样澄明,心思是那般透彻。
————————
上元节的热闹一点没有传到宫里。皇上的头风症犯了,不能去宣德楼观灯看焰火与民同乐,也没有去任何一位宫妃处,德贵妃熬制的汤药放在御桌上动也没动。
养心斋里烛光煌煌,潘甲手捧着一篇文章送到计锟眼皮前,微微笑道:“圣上。您看,这是二殿下今日刚作的策论,还热乎着呢。”潘甲谄媚地啧啧道:“奴不懂道理,只知道殿下这笔字写得可真是好啊!”
计锟接过策论,从头品鉴到尾。眉头舒展,欣慰地御座下的韦崇说道:“韦卿,这都是你教导有功。潘甲,去把朕的如意瓶拿过来赏给韦大人。”
潘甲跪下谢恩,“殿下天资聪颖,博闻强记。最难得是在课业上心无旁骛。”
计锟笑道:“韦卿,你知道朕最爱这孩子什么吗?就是他心中的那口不服输的气。能成大事者无不是如此。朕这么多年,一直冷落他,忽视他,就是要他存着这口气奋发图强。”
韦崇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要能自助,才能天助。”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计锟高兴地眉开眼笑。正在这时,被宣诏的叶魁走了进来。叶魁把在御街遇到驰睿、弘毅、昊麟和仙珠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弘毅“乱雨飞花”得了柿子灯讨美人欢心这一节,更是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让所有人如身临其中。
韦崇倒抽一口冷气,计锟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听听、听听!”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刚刚还赞他心无旁骛。转眼就玩物丧志。”
潘甲转着眼珠子,小心翼翼,岔开话题,“殿下什么时候学的投壶?奴真是一点不知道。大概是晓得陛下投壶技艺了得,私底下刻意悄悄学的吧。”
计锟思量一会,“你不要为他辩解。朕身上有这么多长处他不学,偏偏学投壶是什么理由?哼,朕看他是还缺摔打,还缺教训!”
韦崇和叶魁不敢说话。
计锟皱着眉头在养心斋里转了两个圈。“你们都起来。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朕,弘毅是不是和仙珠走得很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韦崇斟字酌句地说道:“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殿下与沈姑娘确实关系非同一般。”
计锟急问:“怎么非同一般的?”
韦崇却含含糊糊,卖起关子,“回圣上的话,殿下与沈姑娘私下交往,臣不敢多管。但以臣看沈姑娘是能左右殿下心情,摆布殿下的人。臣担忧长此以往,殿下会越陷越深。”
计锟的唇抿得死紧,冷峻的长脸在灯火下没有一丝血色。一掌拍在桌案上。
“皇上——”
他摆了摆手,“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对于皇家而言,敏感多情并不是好事。要想成一番大事业,必然要梅花香自苦寒来。他是朕选中的皇子,就不能有所谓的儿女情长。儿女情长累人,朕是有切身体会。他不能再走朕的老路。”
韦崇点头,“皇上圣察,臣亦以为以小见大,以近见远。不可不防,不可不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