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珠,你在那干什么?”
驰睿陡然一嗓子惊飞仙鹤。弘毅和仙珠立即分开几尺。他们的脸红透了,像做错了事一样望着驰睿。
“你们在这干什么?”驰睿恼火地跳到他们中间,将他们分得更远一些。“为什么跑出来。”
仙珠不服地争执,“没干什么,我只是在和弘毅哥哥说话罢了。”
“说什么话,要靠着耳朵悄悄说!”
“什么叫靠着耳朵悄悄说!”仙珠气得羞怒交加,“你不要管我的事!”
“我是皇长子,也是你表哥!我想管你就要管你,也可以管。”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个答得理直气壮,一个气得眼珠子都冒出来。正在嚷嚷之时,皇后娘娘和闵氏相偕到来。
三人忙歇住争吵,齐向皇后和闵氏行礼。
“哥哥们,你们在嚷什么?闹哄哄的。难道不知道皇上特意请了智觉大师来讲佛,不可喧闹,不可放肆吗?”
皇后头戴金灿灿的九龙九凤冠,深青色的翟衣上刺绣了一百四十八对翟纹。一身正气,不怒而威。
闵氏横了仙珠一眼,十分不悦地说道:“这可是为前方的战士祈福,你们吵吵嚷嚷,激怒了圣上可怎么得了?”
驰睿看了一眼仙珠和弘毅,垂首道:“母后与舅母教训得是。其实无甚大事。是仙珠与我在看仙鹤,笑声大了一点。”
“大哥哥,你是皇长子,理应是皇子、公主们的榜样。怎么能带着他们淘气哩?”闵氏忙将仙珠拉到身边,笑着批道:“仙珠也不该,女孩子家家如此调皮。都是她阿爹惯坏。”
仙珠嘴巴撅得老高,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姑姑,阿娘,孩儿知错了。”
驰睿为他们在皇后面前解围,照理说,弘毅应该是感激的,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时,他感到很刺眼也很刺心。深恨为什么保护她的不是自己。
倪贵仪生辰冲撞皇上,皇上震怒,连今日的听佛都不许她参加。其后的原因,旁人或许不知。弘毅清清楚楚。他怨自己无能也怪皇后自私。
“啊,好久不见殿下,殿下居然长这么高了。”
闵氏一句话拉回弘毅的神思,他赶快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行礼道:“夫人好。”
闵氏乃是沈喻正妻也是仙珠的母亲。虽是听佛,装扮却十分奢华,头戴山松特髻,真红大袖衣和蹙金霞帔。衬得肌肤雪白,眼如乌目。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弘毅,笑道:“许多时日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殿下,贵仪娘娘还好吗?”
如说皇后恩威,闵氏说话则是带着一种笑里藏刀的精明。
“谢夫人挂念,母妃一切安好。”
“那就好,过几日我还要入宫找她,”闵氏道:“倪贵仪描的缠枝牡丹团花最传神了。我得请她为我再描一幅。”
皇后笑道:“贵仪手巧,且只牡丹缠花,任何花枝都不在话下。前两日,她还为本宫生辰刺绣了一幅百寿图,真是难为她。”
“百寿图最费时间,她也是有心。”
“是啊。自从她做过我的司衣,往后这么多年,我使谁都觉得不顺手。”
弘毅站在一旁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就因为倪贵仪是沈府出来的婢女,沈家在弘毅母子面前就永远有一种优越。
哪怕倪樱已经身为贵仪,但在皇后和闵氏面前,她一辈子都是沈家的家奴,为皇后娘娘做什么都是家奴的本份。
闵氏笑道,“真无想到贵仪的造化居然这么大,想当初谁能像到会有今日。还记得贵仪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蓬头垢面,头上长着癞子,身上满是跳蚤。我说这是哪里来的野孩子,洗澡水都用了好几桶。”
闵氏的话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在场的只知道贵仪曾是皇后的司衣。没想到她还有这段故事。
仙珠锦衣玉食,哪里知道人间疾苦,嘟嘴道:“阿娘骗人,贵仪娘娘怎么会那么脏?她不洗澡吗?”
弘毅脸涨得通红,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让他不由更痛恨身体里那一半的血液。
驰睿有些得意地说:“仙珠,你知道什么啊。贵仪曾经是贱民,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被拐子卖到将军府,如果不是被舅父同情她。恐怕现在就是最低贱的妓女。她生的孩子还是贱民——”
“驰睿!”皇后怒喝,“三哥哥是你弟弟!是和你一样尊贵的皇子!”
驰睿垂首:“孩儿错了。”
“只是一句错了吗?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皇后瞪了儿子一眼,轻移莲步走到弘毅面前,柔声说道:“二哥哥,莫把驰睿的话放在心上。也别将这事告诉贵仪。我们不必惹她伤心,是不是?”
弘毅百感交集,除了轻轻回答一个“是”字。屈辱的眼泪早已经在心里成河。
“皇上,你看他们。”
德贵妃撅起嘴,指着远处的弘毅、驰睿、皇后和闵氏,“全都沆瀣一气,连成铁板。圣上若是不帮长秋宫,臣妾和昊麟会被他们摧得渣都不剩。”
站在阆山峰揽芳亭往下看,皇宫的风光尽收眼底。计锟面色沉凝,哪怕听不见底下的男男女女在说什么。他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和好话。
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外戚和党朋,沈家却两者尽占。说不忌惮,不可能。想要拔除,又积重难返。
“皇上,要为妾做主啊。”德贵妃拉着他的衮服袖子,哀凄地说道:“平日妾说的话,皇上总不信。现在总该相信了吧?皇后和倪贵仪就是一伙的。她们联合起来欺负臣妾。”
计锟把袖子从德贵妃的手里扯出来,“皇后是二哥哥的嫡母,沈夫人是皇后的大嫂。他们在一起说话怎么呢?难道为了避嫌,六亲都要不认?朕劝贵妃不要多心,先管好自己吧。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哼,朕什么事都明白!”
德贵妃错愕,嘴巴张成小鱼。等她反应过来,计锟早已经离去。
潘甲扶着计锟慢慢从山道上下来。计锟心里一阵愤涌,拳头重重身边的银杏树干击去。
“愚蠢至极!”
潘甲陪着笑道:“皇上,您是骂奴吗?”
“对!就是骂你!给你一条阳光路你不走,非要过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