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不由得忆起了初见欧阳霓裳的那个情景。
那是一个怎样风流蕴藉、端丽冠绝的人儿啊。
初见时的欧阳霓裳,美貌虽不若兰悦梓、俏丽虽不若何凤瑶、娇媚也不若柳娇倩,但那如满月般丰润的脸庞上,所流露出来的光彩而又慵懒的气质,却深深地印在了缱绻的心底。
虽没了绝世的美貌,可有了勾魂夺魄的姿态,缱绻心目中欧阳霓裳确实能当得后宫第一人的称呼。
可如今,那样一个丰神冶丽的女子,竟只能活三五年尔尔,心中,又怎么不酸楚惋惜呢。
看着缱绻一脸的悲意浓浓,双目含雾,欧阳霓裳怅然一笑,轻声道“正因如此,我才选择了来上佛堂避世修行,以期能多在世上活几年。”
“皇上知道么?”缱绻又问。
点头,欧阳霓裳道“他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应允了我。”
长长地一叹,缱绻突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不由得面上有些愁云。
“另外,还有个原因,也更加让我坚定了避世红尘的决心!”
“什么……原因?”缱绻抬眼问。
欧阳霓裳顿了顿,脸色已然变得有些惨淡“我已然知道了炎儿的死因!”
“焱暨王么?他……”
缱绻秀目圆瞪,有些意外,面色惊讶。
无奈的点头,直到说起自己早夭地孩子。欧阳霓裳脸上才流露出了寻常人该有的波动。
“炎儿,果真是死于他人之手的!”
银牙紧咬着粉唇,欧阳霓裳眼中浓浓的恨意仿佛是闪着精光的利刃,割得缱绻的心也跟着痛了……
以前,无论是伤心还是难过,或许都只是同情吧。
但如今,缱绻也早已为人父母,似有了同感般,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也遭人迫害而早夭。那自己会像欧阳霓裳如此坚强地承受么?
上前拉住欧阳霓裳的手臂,缱绻眼中清泪已然滴下,轻声道“娘娘,炎儿他……”
深的吸入一口气,欧阳霓裳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波动地情绪,“已经一个月了,我已经很少这样了。今日你来了,却又失了心守。”
“你不用担心我,自从知道了真凶,我就早已看穿了,想通了。心也就不再耿耿于怀了……”
眼光又飘向了远处。欧阳霓裳又开始道“那一夜。你诞下皇子和公主,我是真心替你高兴的。可是。也正是那一夜。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到底是什么真相?”缱绻摇摇头,心中却有些害怕听到欧阳霓裳即将说的话。
“真相就是。炎儿死于一种名叫‘天花粉’的巨毒。中者表象和染上天花无异,一夜即死,没有解药。”
“不,不……怎么会这样?”缱绻使劲摇头,不敢相信“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一个年仅八岁的稚童!谁,如此狠心,竟能下得了手啊!”
回首搭住缱绻有些颤抖的双肩,欧阳霓裳道“缱绻,你地心性太过清然,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这是哪儿?这是后宫!”欧阳霓裳苦苦一笑“这是天下女人争夺权势,争夺属于她们天下的地方。这样一个地方,怎么没有纷争,怎能藏污纳垢。”
“女人在这儿,可以实现男人们都无法企及的。那就是通过生儿育女来统领天下,成为权利巅峰上能笑看天下的女人!”
说到这儿,欧阳霓裳眼中竟流出一丝向往。
的确,若不是龙焱地早夭,欧阳霓裳或许真地能成为她口中那个傲视天下地女人吧。
可事实却是无情的,失去了孩子地她,已然没有了争夺那一切地资格。
“在怀上炎儿之前,我也曾下过狠手,废过几个怀孕妃嫔。我想,这便是报应吧。”欧阳霓裳虽自嘲般地笑了,却比哭还要苦。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即使是我在诞下炎儿后不再做哪些恶毒事,老天爷却也仍旧是记了一笔明白帐的!”
“所以,我地炎儿也死在了其他女人的手里,一如当初的我,心狠,无情。”
摇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欧阳霓裳,从她的话中,缱绻竟听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悲观,和一种逆于人伦的所谓因果循环。
“其实,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但缱绻,”欧阳霓裳回首望着缱绻,重重地道“以后,你便是这九掖城的女主人了。你必须要学会坚强,必须要学会自我保护,必须要学会如何做一个皇后!”
还是摇头,缱绻怔怔地道“你说我天真也好,单纯也好,傻也好。我永远不会学会那些所谓的道理,永远不想接受那些所谓的身不由己。我只想静静地的陪在天仰身侧,将一双孩儿养育**,平静安逸地过完这一生,足矣——”
“希望吧。”
有些可怜地看着缱绻一如当初清明透彻的双眼,欧阳霓裳无奈地一笑“其实,谁不是这样心怀渴望呢?若你真能改变后宫女子的生存规律,也是好的……”
“是啊,希望吧……”
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忘出窗外,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一阵宁静过后。
“娘娘,您还未告诉缱绻,谁是害死炎儿的凶手?”缱绻突然想起,便问。
“你果真想要知道?”欧阳霓裳看着缱绻,似是不愿说起。
点点头,缱绻眼中神色坚毅“那人,必然也是害死陈舒莲和她孩子的凶手。说不定,还是害得芝林落胎,叶宛晴失足昏迷的凶手!”
深深一叹气,欧阳霓裳抿住嘴唇,半晌儿,这才憋出了几个字“是兰悦梓,还有,王恭冉…”
咋闻之下有惊讶,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粉唇开启,却又无话可说,缱绻只是怔怔地看着欧阳霓裳,半天未回神。
“你生产那夜,兰悦梓投湖了。不知她是想投湖自尽,还是不小心失了足。总之,醒来的她已经疯癫痴狂。”欧阳霓裳静静叙述,话音也归于了平静,“我正好前来探望你的路上,听到了她被关月救起来仍旧高嚷着胡言乱语。”
“那一夜,王恭冉彻夜救她,却只能让她留着一条命芶延残喘罢了。而我找到了关侍卫,他也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我。”
眼中幽幽,悲意浓浓,缱绻只是心酸。
害人者,终害已。兰悦梓一生小心谨慎,却最后自己把自己断送了。究竟是天意,还是天谴,谁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