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和安云鹤一起去了福安堂,路上,安云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想到自己差点儿就永远地失去了她,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放手了。《〈《
“夫人,我们如今也是过了半辈子了。如今能回来,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云鹤?”
“夫人,放心,有我在,以后,谁也不能再轻易地欺负了你。”
“你是担心母亲会为难我?”
“母亲是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你我离京十年,她能将我们的女儿当丫头一样来对待,足以看出,她对你的怨恨。”
安云鹤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早就拿刀砍过去了。
自己捧在了心尖儿上的人,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心里头自然是不可能好受得了。
“放心吧,十年过去了,母亲的态度,应该也有些改变了。”
安云鹤叹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事实上,安云鹤的担心,果然就应验了。
一进福安堂的门,老夫人便冷着脸坐在了主位上。
她倒是和蔼地看了儿子一眼,只不过,再看向了一旁的女人时,眼底里的轻蔑和鄙夷中,还夹杂着几分的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没死?
“你们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有我这个母亲在?”
“母亲,儿子知道这些年不曾回家,让您惦记了,只是莹儿的身体不好,若非是逼不得已,儿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回来,毕竟,潇潇也是我的女儿。若非是不得已,也不会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老夫人的心里顿时打鼓。
听到儿子提到了安潇潇,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太为难他们两口子了。
不仅不能为难,甚至还得好言好语的哄着。
不然的话,只怕他们要找自己翻后帐了。
一想到自己对安潇潇曾做过的事,老夫人自然也就有些心虚了。
安云鹤看母亲再不说话,且眼神明显是有些闪躲,心知自己刚刚的话起了作用。
同时,也更加肯定,当初对女儿做的事,这位母亲,也的确是插手了。
思及此,安云鹤的心底里,又涌了几分的悲凉。
这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呀!
潇潇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不是叫她一声祖母吗?
竟然想着对自己的亲孙女痛下杀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莹儿,来,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先坐下吧。”
老夫人看了他们夫妻一眼,没有吭声。
很快,一名嬷嬷进来,在老夫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的眼皮一跳,看向乌莹的眼神里,似乎是更多了几分的怪异。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也乏了。”
“是,母亲。”
安云鹤原本就没打算多留,如今见母亲放话了,自然也更没有心思再多留了。
“云鹤,我看着老夫人的脸色似乎是不对呀。”
安云鹤嗯了一声,也没多想。
“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去看女儿。”
“好。”
安潇潇这里,则是完全就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了。
梦里,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梳着两支小辫子,在田野里跑得格外地欢快。
不远处,瑾王和李庭希两人,一个在追着她闹,一个坐在了亭子里,帮她准备着各种的吃食。
她看到了瑾王伸手摸着她的头顶,然后一脸宠溺道,“小丫头,你这么聪明,长大之后,前来求亲的人,只怕是会踏破了门槛的。”
想了想,似乎是又有些困惑,“也不对。你有了亲事了。应该不会有这个麻烦。”
安潇潇笑嘻嘻道,“我才不要嫁那个什么鲁宥策呢,我要嫁给李庭希!”
瑾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
“他好欺负呀!”
听到这么搞笑的理由,而且还是被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瑾王笑得倒是颇为开怀。
画面转换。
安潇潇和李庭希一起在林子里头比赛玩儿空竹。
连比三局,李庭希输了。
“你又输了,李庭希,你快把之前藏起来的桂花糖还给我。”
李庭希哼了一声,“这都是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我会输你再正常不过。不算。”
“你耍赖!堂堂康王世子,竟然说话不算数,你羞不羞?”
“你说谁呢?”
“就说你!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去找瑾王哥哥,就说你欺负我,抢了我的糖不给我。”
“谁抢你的了?”少年急了,脸色微红。
“就是你抢了我的,那是瑾王哥哥给我的,你干嘛要藏起来?你就是个大坏蛋!”
李庭希的眼睛眨了眨,“要不这样,我把糖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长大之后,不能嫁给鲁宥策那个混蛋!”
“好呀!”
安潇潇笑眯眯地点头,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他。
就这样,在李庭希的眼里,一把桂花糖,就把安潇潇的婚事给推了。
画面再转。
少年的李庭希,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的各类糕点,看得小姑娘直流口水。
“庭希哥哥,这些是不是给我吃的呀?”
李庭希挑挑眉,“你果然就是个吃货!不看到这个,你什么时候肯叫我一声哥哥?”
“你原本就不是我哥哥嘛。”
“那你为什么叫瑾王哥哥?”李庭希反问了她一句。
“那是因为瑾王哥哥原本就是哥哥呀!”
李庭希快要呕血!
这是什么逻辑?
“那,我把这些吃的给你,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安潇潇眨眨眼,一脸的懵懂样子,对于嫁人什么的,她表示还不是很懂。
“那要不这样,以后每天我都带这样的点心过来,好不好?”
安潇潇看了看食盒,然后小声道,“就算是山珍海味,每天吃也会烦的呀。”
“那,我换着口味来做?”
“真的?”安潇潇小姑娘的眼睛顿时就变得亮晶晶的。
“当然是真的。”
李庭希说完,又俏皮地朝她眨眨眼,“那你是不是应该答应嫁给我?”
小安潇潇一边吃,一边嗯,有些口齿不清道,“好。好吃。”
只是,李庭希,完全就沉浸在了前面的那个好字里,压根儿没听到后面安潇潇说的好吃。
画面一再地转换,直到安潇潇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沾血的匕首,和倒在了血汩中的瑾王。
“不,不要。瑾王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安潇潇的情绪有些激动,忽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不能死!不能死!”
外面的澈公子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就闯了进去。
安潇潇的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汗,她微动了一下,感觉身上也是有些湿哒哒的。
“七月,去备热水。”
“是,小姐。”
澈公子一脸担忧地站在了床前,“潇潇?你没事吧?”
安潇潇摇头,“当年,你也曾跟在别人的后面欺负瑾王,这一点,我没看错吧?”
澈公子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一点都想起来了。
“嗯。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些事先瑾王都是知道的。”
安潇潇的脸一沉,“所以说,当年你就已经是决定好了这辈子要走的路?”
澈公子沉默了半晌,“是。”
“所以,当年对瑾王下手的人,一定不是你?”
澈公子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自然不是我。”
当年那把匕首,最初是他送给她的。
“那把匕首,对于我来说,原本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被坏人利用,从而又利用了你。”
“若是果真如此,那我自会信你。”
“潇潇?”
“我先去沐浴,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安潇潇的脸色很白,不知道是因为记忆刚刚苏醒,所以有些后怕。
又或者是因为想到了那把匕首,所以才会对澈公子如此地疏离。
不管是哪一种,澈公子的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一言不发地去了膳房。
碧园里的膳房,他自然是常来。
准备了一些食材之后,才想到如今岳父岳母也回来了。
所以,便又使唤人帮着择了菜,然后自己看着火上正在炖的汤锅。
“潇潇,任何人都有可能会伤害瑾王,唯有我不会。”
他的声音太低,几乎是融在了那汤锅的咕嘟声,就像是他从来不曾出过声一样。
“小姐,您泡地够久了,该起身了。”
安潇潇听到了七月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后从浴桶里出来,再慢慢地擦干了,换了衣服出来。
“澈公子备好了酒菜,侯爷和夫人已经都到花厅了。现在只等着小姐了。”
安潇潇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抬步,直奔花厅。
澈公子的手艺,自是无可挑剔。
安潇潇到了之后,四人落座,气氛反倒是有些尴尬。
安潇潇一摆手,二月会意,给七月和九月使了眼色,三人分别走出去,各守了一处,防止有人靠近。
“潇潇,先吃点儿东西吧。”
安潇潇喝了一口汤,然后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利用我的人,到底是谁?”
澈公子的眼神微寒,随后抬眸看她,“你若想知道,我必不会瞒你。只是岳父岳母刚刚回府,咱们先用膳,一会儿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如何?”
安潇潇看了一眼父亲,也觉得自己刚刚太急了些。
“好。”
安夫人尝了一口汤,笑道,“想不到你的手艺竟然这么好!怕是我们府上的厨娘都不及你半分。”
“岳母过奖了。您吃着顺口才好。”
安潇潇瞪他,一口一声岳母地叫着,他的脸皮倒是厚!
“潇潇,多吃点儿,你刚刚恢复记忆,一定也是十分消耗精神的。”
安云鹤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然后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安潇潇不自在地低头吃饭。
父亲的宠爱,她自然是心生感动。
只是,她早已过了一定要有人疼爱的年纪。
如今长大了,想要的,自然也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心底里,仍然是有些小小的感动。
“母亲,您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这一次回来,是不是就不打算再离开了?”
安潇潇也是想着跟母亲确认一下,毕竟,她是巫族人的身分,目前可是没有外人知晓的。
突然,安潇潇想到了采英。
“母亲身边以前可是有一位婢女叫采英?”
“嗯。你怎么知道?”
“师兄把她送到我这里来了。回头,我再让她来给母亲请安。”
用完膳,安潇潇就让七月将采英姑姑领来,昔日的主仆再见面,竟然是抱头痛哭不止。
安潇潇看着也觉得眼酸,干脆,回自己院子了。
澈公子自然也就跟着过去了,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可就真的麻烦了。
安潇潇微微拧眉,顿住脚步,“你跟着我干嘛?”
澈公子一听她这声音,心里便是一紧,“潇潇,你不是想知道当年是谁算计了你吗?”
“谁?”
安潇潇眯眼,原以为他刚刚只是在敷衍自己,没想到,竟然真的愿意告诉她真相。
“此事说来话处,当年瑾王中毒之后,我便暗中派人四处查访,最终将嫌疑目标,锁定在了肃国公府。”
“肃国公府?”安潇潇挑眉,那个时候,自己虽然是与鲁宥策有婚约在,可是却绝对没有和肃国公府有太多的来往。
“这件事情,只是查到了这里,之后,便没有了任何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并不能确定,当时对我和瑾王出手的人,是肃国公府的哪一位?又或者说,你压根儿不能肯定,当时算计我的人,到底是不是肃国公府的人?”
查到了肃国公府,不代表了幕后黑手就一定是鲁家人。
这一点,久居争斗之中的二人,自然也都是心知肚明。
“我能确定,肃国公及其夫人,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只是我一直没能弄明白,他们在那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等一下!”
安潇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睁大了眼睛问他,“当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庄子上?”
“当时是一场意外。”
澈公子说地明显就是有些气虚了。
“我当时着了别人的道,之后被人拦截追杀。我也没想到,对方会派出了这么多的高手来暗杀我,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朝着你的庄子行进。”
安潇潇眯了眯眼,这才是重点吧?
“所以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手如何,且我的势力如何?”
澈公子微顿了一下,“算是吧。这么多年,虽然你不记得我了,可是我却始终没能忘了你,所以,才会想着借你之手,帮我摆脱困境。严格说起来,那一次,的确是你救了我。”
安潇潇看了他半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些年,其实你一直都是在暗中监视着我?”
澈公子急了,“没有!我发誓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会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关注你,我发誓没有做过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
安潇潇冷笑一声,“是吗?那不如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是我不高兴的?”
澈公子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潇潇,我只是担心你。毕竟当年有人利用了你,所以我担心会有人再次利用你。而且,而且……”
澈公子的耳根微红,言词有些闪烁,“而且,我,我想知道你更多的消息。”
声音越来越低,安潇潇挑眉之后,便呵呵了一声,随后转身走了。
澈公子还要再追过去,凭空冒出来两名女子将他拦住。
澈公子微恼,眼睁睁地瞧着安潇潇的身影被门板挡住。
狠狠地瞪了眼前的两人一眼,若非是因为顾念着安潇潇,这两个人,哪里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两名女子,倒是丝毫不惧澈公子身上的冰寒气息,一步也不肯退让。
澈公子无奈,只得甩袖离开。
回到了屋内的安潇潇面色微白,原以为是天降美男子,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某人的精心算计。
他当时是真的着了道,所以才想着找自己来解围,还是另有打算呢?
到了这一步,真真假假,安潇潇觉得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她只觉得好累,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瑾王满身是血的样子。
太过骇人!
安潇潇一觉又睡到了天黑。
睡醒之后,也无意用膳。
捏了捏眉心,身上感觉也有些软绵绵的。
开门到外面透了透气,冰凉的空气在面上一扑,整个人就精神了不少。
“小姐,小心着凉。”
七月说着,已经将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
安潇潇低头,将大氅收紧了些,随后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好一会儿,才转头对七月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大步出了靖安侯府。
坐在马车上,安潇潇的思绪飘荡不已。
所有人都只以为她当年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孩子,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从骨子里,她身体里住进的就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当年和李庭希交好,自然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保护伞。
而她与瑾王的关系亲密,则是从心底里头,想要亲近他。
那样一个宛若是冬日暖阳的人,真的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盏明灯。
在自己这具身体,最需要关心和疼爱的年纪,给予了自己太多的包容和宠溺。
曾经,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七月坐在一侧,小心道,“小姐,真的要这样急匆匆地赶过去?万一皇上?”
“之前瑾王的毒一直是我在帮着解呢,如今我既然已经回京了,自然也要过去看看。”
安潇潇的面色清冷,吐出来的话,也是没有半分的温度。
这样的小姐,可是极其少见。
七月识相地闭了嘴,默默地坐在一旁。
瑾王正在书房看书,听闻安潇潇急匆匆地赶来,怔了一下,之后便是轻叹一声。
才刚刚站起来,挪动了一下脚步,便感觉到了一股冲劲儿。
“瑾哥哥!”
瑾王愣了一下,两只手就这么支在了半空中,任由安潇潇抱着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瑾王无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小丫头,别哭了。”
一听到了他这个称呼,安潇潇哭地更凶了。
“瑾哥哥,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是我害了瑾哥哥。”
瑾王淡淡笑了,“别自责,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再说了,我这身体,你不是很清楚?中的毒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所以,只能怪我自己技不如人。”
安潇潇听着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了安慰自己,果然,还是以前记忆里的那个暖阳哥哥。
“瑾哥哥,你放心,我就算是走遍天下,也一定帮你寻到灵药。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死!”
瑾王欣慰一笑,见她如此执着,当年自己的决定,倒也不算是委屈了自己。
“潇潇,我今生之愿,唯愿你能平安开心。其它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