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宴会上,自然是觥筹交错,热闹无比。
只是席间明显少了一个位置,看着鲁夫人旁边空着,应该就是鲁玉欢的位子了。
安潇潇静静地吃着眼前的东西,并不担心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药。
只是,总有人是看她不顺眼的。
“久闻安小姐诗词精湛,想来这琴艺也不输于她人。不如,就请安小姐弹奏一曲,淑妃娘娘意下如何?”
这个鲁夫人,还真是有意思,她想着让自己来抚琴,却问淑妃是不是合适,她是不是脑子让门给挤了?
她安潇潇是什么人,也是能随意地在这里供人当琴师使唤的?
“这要看安小姐的意思了。”
淑妃娘娘表态,也就是不管了。
不过,这也就表示了,她也只是抱以看热闹的心思。
若是安潇潇自己能解决,自然是更好。
若是不能,那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当然,对于淑妃来说,今日鲁夫人提出这么一句,只怕正好是应了她的心思,借此机会,好好地试探一番。
若是安潇潇表现优异,可以考虑拉拢一二。
若是上不得台面,那也怨不得淑妃了。
淑妃娘娘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眼神自然便落在了安潇潇的身上,只想看看这位小姐会有何反应了。
若是她说不会,自然是会引起众人的鄙夷,正应了之前鲁玉欢等人暗讽她的乡下人,太过粗鄙。
可是如果她会,当场献艺,那后果只怕是比不会还要糟糕。
这等场合,除非是那些身分低下的女子才会想到了,借着才艺博出位。
如果堂堂的靖安侯府小姐也如此,那可就真的是热闹了。
安潇潇微微一笑,一瞬间宛若是园内的牡丹花盛开一般,艳丽无双。
“鲁夫人这话就是说笑了。宋府如此富丽堂皇,处处奢华富贵,又岂会请不起几名琴师?”
一旁的宋家几位夫人听了,顿时有些不悦。
纵然鲁夫人是肃国公府的夫人,可也是他们宋家旁支嫁出去的姑娘。
今日在此为难安潇潇,原本就让她们有几分的不悦,不曾想,安潇潇竟然借机来暗讽整个宋家,到底不过是商户出身,半点雅致的东西也拿不出来了。
自古以来,琴为雅乐。
安潇潇或许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可是她一说出来,自然就引得不少夫人偷笑,令宋家的夫人和姑娘们,自然是察觉到了几分的不安。
“安小姐这话才是说笑呢,宋府自然是请得起琴师,只不过京城有人传言安小姐的才女之名,已隐隐盖过了凤家小姐,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来请安小姐抚琴一曲,也好验证一下传闻罢了。”
凤琪琪也在人群之中,如果不是因为在顾着明面儿上的和谐,她自然是不必到这等地方来给宋家脸面的。
刚刚鲁夫人的话,虽然是在故意激安潇潇,可也是等于在暗中讽刺她了。
凤琪琪的手指,紧紧地掐进了自己的手心,眸光看似有些浅淡,可是分明又透着几分的恨意。
安潇潇抬眸与对上,只是微微一笑。
“凤小姐大才,若是鲁夫人如此说,那潇潇倒是甘拜下风。本来我与凤小姐便一见如故,今日听了鲁夫人此言,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怪异了。我与凤小姐从未比试,何来超越一说?”
安潇潇话落,便是主座上的淑妃也不得不多看了她一眼。
而凤琪琪,则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表情,倒也算是较为平静了。
反观鲁夫人,因为一再地与安潇潇为难,却始终不曾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是有些不悦了。
鲁夫人还要再次出言为难,不料,鲁宥策竟然起身,端起了酒杯,“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外孙宥策在此恭祝外祖母福如东海。”
“好,好孩子,快坐下。”
宋老夫人亦非是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方,有些事情,自然也看得清楚。
不着痕迹地往鲁夫人的方向瞄了一眼,示意她当适可而止。
如此,鲁夫人想要为难安潇潇,令其出丑,不料,反倒是显得自己小气,处事苛刻了。
宴会将毕,淑妃低声在宫人的耳边说了两句,然后便亲自搀着老夫人回去休息了。
不多时,一名丫环过来,在安潇潇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又往一侧瞧了瞧。
安潇潇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正是一名宫人候在那里,看样子,应该是之前陪在了淑妃身边的。
安潇潇起身,由那名丫环引着,款款向着那名宫人而去。
宫人十分恭敬地行了礼,“安小姐,淑妃娘娘请您到前面的碧水阁说话。”
“既如此,那烦请姐姐带路了。”
宫人微微一笑,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安潇潇大概也能猜到,这个时候,淑妃找她到底所谓何事了。
一路走来,满园的春色。
便是安潇潇自以为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赞叹这宋府的富贵。
如果不是因为有着规制限着,只怕这园子,还能再让宋家给收拾得更为华丽一些。
便是那种在普通的官宦人家极为罕见的名贵牡丹,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寻常的花花草草,只是十分随意地被种植在甬路的两旁。
此时尚是春日,湖里的荷叶已经开始一片一片地绿了。
若是到了夏季,只怕这里将真的呈现出一种接天连叶无穷碧的美景了。
到了碧水阁,安潇潇才注意到,这里与她之前所处的水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这里自然是称为阁,一来是因为地方大了不少,二来,这里的建筑也更像是能供人玩乐的地方了。
“给淑妃娘娘请安。”
安潇潇进入阁内之后,才微微眯起了眼睛,却原来这里面摆放的,才是真正的罕见的极品花卉。
这里的牡丹,比外面的开放得更为大朵,且颜色也更为艳丽,便是形态,也格外的娇俏。
再看了那高几上摆放着的鎏金麒麟香炉,上面袅袅轻烟,味道极淡,却让人很是舒服。
“安小姐来了,不必拘束,坐吧。”
淑妃坐在了一张软榻上,身侧垫了一只锦锻金线梅的大迎枕。
此刻看到安潇潇进来,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眉眼间的一抹贵气与威仪,还是一瞬间就散发了出来。
虽然先前只是坐在那里歇息,可是如今见有人进来,不自觉间,便流露出了身为皇上宠妃的气势。
安潇潇福身谢过之后,这才落了座。
“听闻之前安小姐为六公主诊治,本宫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蜱虫这样的物件儿,倒是将本宫吓了一跳。”
“娘娘久居深宫,不知这些山野之事,也属平常。”
“安小姐亦是大家闺秀,却如何识得?”
安潇潇抬头,看到淑妃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光亮,像极了天边的云霞,似乎是只要风一吹,便要散了。
如此捉摸不透的光,安潇潇自然不会费心去思索。
“回娘娘,臣女自幼习医,对于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淑妃浅浅笑了,对于安潇潇如此淡定的神色,很是满意。
看来,即便是她曾于乡下庄子上生活了十年,可是骨子里,仍然是高贵的侯府小姐。
她的出身,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会是一个平凡的无知女子。
淑妃轻叹一声,“看到你,本宫就想到了当年的安夫人。说实话,靖安侯夫人是本宫见过得最聪慧,也最美丽的女子。当初若非是已经成了亲,只怕还有机会与本宫以姐妹相称呢。”
安潇潇眯眼,看到淑妃端起了那描金荷花盏,慢慢地品着。
安潇潇的心里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地平静下来了。
这意思岂不是在说,当年皇上竟然觊觎臣妻?
不过,安潇潇的心内虽然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可是面上却分毫不显,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懂淑妃娘娘的暗示。
接下来,淑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有价值的话,不过是询问一下她在府中的生活如何,一切可都还习惯罢了。
待安潇潇退下后,淑妃娘娘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起身走到了先前安潇潇坐过的位置,眸光中透着几分的怨毒和憎恶。
随后,那戴着金色护甲的玉手猛地一下子伸出来,再奋力的一拉大红色软绒金线桌布,其上放置的茶晶牡丹花插顿失平衡,一下子翻滚下来,只听砰地一声,清脆中还透着一丝厚重,那是因为底下还垫着那层软绒桌布。
只见里面插着的几株海棠便一并掉到了地上,花瓣散落的一地,倒是那有些秃的花枝,透了几分的萧索和颓败之意。
而此时淑妃娘娘脸上的笑容,也如这碎了的花插一般,裂成了一片一片的,狰狞恐怖。
安潇潇从宋府出来,刚要上马车,就看到凤琪琪走了过来。
“凤小姐有事?”
“安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潇潇微怔之后,便差七月跟老夫人说了一声。
老夫人命丫头挑开帘子看了外头一眼,对七月嘱咐了几句,便示意马车先走了。
安潇潇看了一眼四周,“不如,请凤小姐到马车上坐一会儿吧。你我站在这里说话,似乎是不太合适。”
“不必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安小姐,你初回京城,对于京城的局势,自然是还不够了解。若是可以的话,可以常来凤家坐坐。”
这是有意拉拢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只是这位凤小姐,单纯地想要帮凤齐骏的忙。
“凤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不过是一闺阁女子,我现在想的不过就是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其它的,我还真是没有想过。”
安潇潇的意思并不是很隐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求平安,不求大富大贵。
凤琪琪的眸光微闪,笑容里多了一抹暗讽。
“安小姐先救了皇后娘娘,再救了六公主,现在安小姐说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似乎是有些晚了吧?”
安潇潇挑眉,这意思是说,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手救人?
“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凤小姐了。”
凤琪琪见安潇潇并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了,也不愿多做停留,“今日那位鲁小姐出事,可是与安小姐有关?”
安潇潇一愣,“凤小姐怎么会这么说?我以为,今日有人为我作证,我已经是洗清了嫌疑的。”
凤琪琪对上了她无辜且纯净的眼神,一时有些发怔,总觉得在这双干净的眼睛背后,还有另外一双眼睛,让人看不透。
明明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官家小姐,可是为什么身上总会露出了这种高人一等的气场?
有时候,就连她都不自觉地受其影响。
凤琪琪轻哼了一声,虽然安潇潇自己说是无辜的,而且在场也的确是有那么多人为她作证,不过,她就是觉得这个安潇潇太过古怪,今日之事,一定是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
“安小姐,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名门小姐。锋芒太露,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呢。”
这话由凤琪琪这个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誉来说,实在是无比讽刺。
安潇潇浅浅一笑,“多谢安小姐的提醒了。不过,我以为这是平时凤小姐用来自省的话。”
毕竟,你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不是更加地锋芒毕露?
凤琪琪微微色变,没想到这个安潇潇竟然是油盐不进。
再次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安潇潇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道寒芒,看来,凤家似乎是也坐不住了呢。
只是,今日似乎是没有见到凤齐骏呢。
严格说来,今日来的,只有凤家的这位小姐。
想想也是,就是宋家这样的身分地位,能来一位国公府府的小姐,且还是皇后的亲侄女,也已经是很给宋府面子了。
刚上了马车,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安潇潇微微一笑,过了今日,肃国公府小姐人前脱衣,大跳大闹的消息,必然是会迅速地游走在了京城各处。
流言这种东西,鲁夫人越想压下去,只怕就越是会传得凶猛。
流言猛于虎,这可绝对不是说着玩儿呢。
就好比之前的冯知秋,不就是被流言害得抬不起头来了吗?
今日若非是自己恰巧在那水亭,只怕也不可能会听到了鲁玉欢的计策。
她真是想不明白,她跟这肃国公府,到底是不是八字不合?
每次遇到了肃国公府的人,不是她心情不好,就是对方出事。
安潇潇回到侯府,便看到哥哥正在等她。
再一扭脸儿看到了墨扎,心知定然是要受训了,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你可知错?”
安潇潇不敢反驳,在哥哥面前,乖乖认错,远比自己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为重要。
“知错了。”
“错在何处?”
安潇潇抬头看到了哥哥一脸严肃的神色,唇角勾了勾,“错在不该出手太轻了。我应该去寻两条蛇放进她的衣襟里的。”
一旁原本看戏的墨扎,直接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安子轩顿时一脸无奈地抚额。
什么时候,这个妹妹竟然这样的难以管教了?
“你这丫头,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说笑?”
“不然呢?难道要哭丧着个脸吗?”
“今日的事情,既然是你做的,那总得想想后果吧?我不管你是如何找到了证人为你作证,可是至少,鲁家的人,是认定今日之事是你所为。人家可是嫡出的小姐,如今声名尽毁,如何肯轻易地放过你?”
“嗯,也是。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墨扎笑了笑,“潇潇,你打算如何应对呀?”
安潇潇一脸无所谓地坐了,“大不了我不出门就是了。只要我称病不出,谁还能奈我何?”
安子轩看到这样的妹妹,真有些头疼。
“我这几年回来地少,你几时竟然养成了这有些无赖的性子?可是跟李庭希那个家伙学的?”
“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他们若是想要对付我,总要见到我才行吧?既然我称病,不出门的话,那不就是会躲过去了?”
“你预备躲一辈子?”
安潇潇嘻嘻一笑,“那倒不用。只要是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也就会淡忘了。”
安子轩摇头,“你想地未免也太简单了。”
安潇潇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好一会儿后,又想到了之前淑妃对自己说的话,便对哥哥复述了一遍。
安子轩微微皱了皱眉,双如春风一样温柔的眸子里沾染了料峭的寒意,当年的旧事,他自然是并不知晓的。
而且,就算是皇上对母亲有情,可当时母亲已经是靖安侯的妻子,身为帝王,总还是要顾些脸面的。
更何况,父亲还曾多次救过皇上的性命。
不然,也不会换来了这靖安侯的爵位。
“此事,可真可假。谁知道淑妃与你说这些,又是否存了私心呢?”
安潇潇也是一脸迷茫,那个淑妃,很明显就是有些不对劲的。
她看自己的时候,虽然是在笑,可是那眸底的寒凉和厌恶,她却仍然能感受得到。
安潇潇往墨扎的脸上看了一眼,墨扎挑眉,顿时了然,微微点头后,便迅速地离开了。
“哥哥,这件事情,我也只是说与你听罢了。母亲当年好端端地在侯府生活,怎么会突然被人找到,然后带回了老家?”
“此事,不能仅凭淑妃的一句话就有所怀疑。你放心,待我们见到了父亲母亲,一问便知。”
安潇潇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一个长袖擅舞之人,当天也的确是对外宣称,受了些风寒,在府内养病。
谁知道,这消息刚散出去,便将李庭希兄妹给引来了。
不仅是他二人,还有莫映兰竟然也跟着一起来探病了。
安潇潇顿时无语,李庭希他们来也就罢了,自己在他们面前也无需太过遮掩,可是如今莫映兰也来了,她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潇潇姐,你没事吧?听说你受了风寒,严不严重?”
一听到了李幻幻这甜腻腻的声音,安潇潇就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
轻咳了一声,仍然是靠坐在了榻上,示意她们先坐,又打发了七月上茶。
李庭希进来后,还真在她这屋子里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儿。
虽然不是很浓,可是自进门起便有味道,如今坐在这里,只觉得那药味比门口处还要更浓一些。
“怎么,你还真生病了?”
安潇潇的眉心微动了一下,没吭声。
倒是李幻幻不乐意了,“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没闻到这屋子里浓重的药味儿吗?你再看看潇潇姐的气色,怎么可能是装的?”
安潇潇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李幻幻又道,“再说了,潇潇姐是什么人呀?那怎么可能会干出装病这样的毫无诚意之事?”
这下子,安潇潇有点儿懵了,脸色也有些尴尬。
两只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李幻幻,暗道,你这丫头是真傻,还是故意在这儿装傻呢?
抬眸,对上了李庭希有些得意的笑,分明,他就是认定了安潇潇在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