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
姜羽生沉吟片刻,既想将多年胸中怨气抒发,又不愿提及旧伤,许久终于总结出一些东西来。
“奸杀妻女之仇,兄弟坑害之恨,徒孙背叛之怨,所有世人冷眼凉薄,苦心费力终生之归尘归土,身死最信任之人之手。”
一字一句,铿铿落地,如金石碎。
姜公铭呆坐半晌无法言语。
“终究是需用此生追讨,此生便永无安宁之日了,也罢,师公曾言:但求无愧于心,是大丈夫。如此,想做,便去做吧。”
姜公铭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看着门外落雪已三寸余,叹气回到屋里,而后又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布包,问:“前世功法是否记得?”
“不敢忘却,他们依旧活着,我需从头开始。”姜羽生答到。
姜公铭将布包递给姜羽生,说:“有人一剑破天,有人挥刀裂地,有人蔓毒千里,有人身有八臂,无论功法武艺,想凌驾众人上,前提依旧是天赋,除心性天生和后期经历培育,大多都忽略用力之法,此书或许可以助你,拿去吧。”
不等姜羽生有所回应,姜公铭又转身回屋,不久后便传来苍老之躯的酣睡声。
姜羽生自那日起便承担起两人吃喝之事,姜公铭变得越来越咬不动肉了,姜羽生便用打来的野味和别人换置米面杂粮,姜公铭米面杂粮吃不动了,姜羽生便将粮食煮成稀粥。
神历716年,姜公铭入土为安,姜羽生16岁,那天他没有流泪。
16年前的姜羽生泪干枯竭,虽心中难过,却再也不表现在任何形势之上。
梨花村漫山梨花又开,给姜公铭烧了一些纸钱的姜羽生背着个破包袱就重新踏上了征程。
重生后的修炼似乎不用太费心力,因为重走修炼之路必定趋利避害,少走很多弯路,但时光积累的东西却无法短时间内修成。
姜羽生有些想念春潮。
春潮是一把剑,是姜羽生生前用的一把剑,跟了自己20多年,25岁那年的姜雨在神风大陆新生代比武大会上夺得桂冠,师傅将春意门的镇门神兵交给了这个百年难遇的门内奇才,希望姜雨能够让春意门发扬光大。
多年除暴安良,斩魔除妖,鲜血将春潮剑磨砺地锋利无比。
春风得意春意门,春潮一念断妖魂,春潮斩魔春风起,神风大陆守门人。
这首诗在当年的神风大陆无人不会念读,神风大陆守门人这个名号,说的就是春潮剑姜雨。
但,这都是过去了。
春潮剑早已被封印在了都城之内,神风城内三座巨大的石狮子下各有一柄神兵,春潮剑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柄神兵来头更甚。
一柄鬼头斧,一柄妖皇刀。
春潮剑和魔类妖类的神兵封印在一起,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姜羽生身上没有钱,但姜羽生知道哪里有钱,而且还知道很多地方。
姜雨生前纵横神风大陆,各个地方都留下过足迹,免不了有些存放东西的地方。
梨花村在神风大陆比较靠北的位置,离梨花村最近的一个存放东西的地点倒是不远,只不过仅仅凭着两条腿,也要走一月有余。
姜羽生本可以在五日之内到达,但他并没有施展什么功法,反而走走停停,他需要了解这个新的世界,毕竟16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一切看起来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这条路姜羽生以前走过,姜羽生以前走过很多条路,每一条路他都记得。
无论一个人有多厉害,终究还是会饿。
神风大陆通用的货币叫做流云币,是一种叫做流云石的稀缺矿石所化,只要是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每个人都可以制作出来。
流云石成色有所不同,大流云成色最好,小流云成色最差。
所以流云币成色也会不同,被称为大币的大流云币自然也是最值钱的,一张大币可顶100张中币,一张中币又顶100张小币,和流云石的兑换依旧一样。
再小一些价值的便是流云碎了,也就是细碎的小流云石。
姜羽生此时没有任何此类的东西。
前方有个客栈,冒着袅袅炊烟,姜羽生远远就闻到了里面蒸笼里散发出的肉香包子味,略一思索,便走了过去。
客栈很小,只在路边和大厅里摆了几张桌子,二楼只有几间简陋客房。
此时春意盎然,反而路边的桌子上坐了两桌临时驻足的人,大厅内却空了下来。
姜羽生将一只野兔放在柜台上,柜台上的账房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明显没有流云币的少年,问:“换吃的?”
姜羽生点头。
“换什么?”
姜羽生指着店小二端着往门外送的大包子。
“你不会说话?”账房问道。
姜羽生又点头。
账房心中了然,问:“这只兔子可以换20个肉包子,你吃几个?剩下的给你点流云碎吧。”
姜羽生展开双手,画了一个包圆的动作。
账房识人良多,心中清楚,便冲着店小二喊:“给他端20个肉包子,已经结过账了。”
账房从不多话,因为这个大陆上奇怪的人很多。
当然,坏人也很多。
姜羽生重新上路,便感觉刚才吃饭时其中一桌的三人尾随到了自己身后,姜羽生隔着很远还是能够听到其中交谈的话语。
“看这小子不像有流云币之人,咱们劫他会不会多余了?”
“你可见过有些人将流云币挂在腰间?”
“那倒没有,那行,此处荒凉,便撞撞运气吧。”
姜羽生知道三人准备下手了,果然便听到身后三人的脚步加快,也听到一声“站住!”的呼喊。
“将手中环带交出,我三人可饶你姓名。”
环带是一个手环,神风大陆很容易买到,以此来存放物品。
姜羽生将肩上的包袱拿下,伸出两只手腕。
“大哥,这小子没有环带,还带着个包袱,看来真的潦倒,只是个村娃娃,要不算了吧。”
“不行,既然是劫道,就得有劫道的规矩,不能走空,更不能被衙卫知道,你想被抓捕吗?干脆杀了便是。”
“大哥说得是!”
姜羽生觉得很奇怪,世上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不将他人性命当回事的败类呢?
想杀人,就得做好被杀的准备。
于是,姜羽生便有了钱,有了环带,以及一柄并不趁手的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