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那声音翩然若无根,清浅而冷冽。
“为何是你?”叶贞没有转过头去看那头摇晃的灯光,若鬼火般的微弱,却是因为隔着人皮灯笼的缘故。
长袖轻拂,周旁伫立的火台忽然燃起大火,照亮了整个大殿。
阴森恐怖的地方,这是她第二次踏入。
确切的说,这次并非是她主动送上门的,而是被挟持。用了迷药这样的卑劣手段,将她带到这种只配妖魔鬼怪寄居的人间炼狱。
火光中,她清楚的看见一身青衣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上高座,最后纵身轻跃的倒伏在软榻上,容色妖娆多姿,眉目间晕开一丝阴冷的媚然。在这样的地方,他的风华无限,显得格外妖媚,慵懒之态诚然是一种魅惑心智的杀机。
叶贞想起身,奈何挣扎了良久才能勉力跪着,双手抵在地面上不断颤抖,依旧倔强的冲着慕风华行礼,“奴婢参见大人!”
他眉睫微扬,睨一眼倔强至此的女子,中了迷药如今手脚无力颤抖,换做旁人早已磕头求饶,她倒是镇定。浑然这命,都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这般如此,反倒显得他小气,竟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慕风华侧身倒伏,指尖无温的掠过手中的白玉笛子,不紧不慢道,“如今你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连带着世子爷也敢上心。你若如此手段,想来都已经爬上龙床了。”
叶贞跪在那里,强撑着身子道,“奴婢不敢僭越,实在是另有隐情。”
“不管是什么隐情,如今贵妃动了杀机,你当如何自处呢?你与我的约定,怕是不成了!你这条命,横竖都要死在贵妃手里,还不如现下就让我动手,剥你一层皮尚且能做一回这里的灯笼。你这厢意下如何?”慕风华说得阴冷,竟丝毫没有要听隐情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他出自东辑事。
东辑事办事素来不问缘由,任务失败就是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局既定就不必多费唇舌。惯来,慕风华也是这般的性子。
深吸一口气,叶贞敛了眉色,“奴婢
谢大人恩典。”
“你说过,你是因为怕死才会与本座交易。”他陡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她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是要挑衅他的权威?还是故意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只是他早该明白,无论死生,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有时候心里的仇恨太多,连死亡都已经麻木。入得宫闱,她早已将自己当成鬼。既然是鬼,便无惧生死。
“是。”叶贞不卑不亢,只是身子越发无力,她已经撑不了多久。
慕风华冷了眸色,这帮兔崽子,下的药未免重了些。这厢还未说完,看她的样子便是撑不住了。想来兔崽子们是将她当做猎物对待,下的药自然是应付敌手的。殊不知她不过一介弱女子,再倔强也不过是耍性子,与身体素质无关。
叶贞喘着气道,“奴婢愿做大人的掌中灯,骨中琵琶,只期望大人能许奴婢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慕风华一怔,用命去换的东西,想来是了不得的。不由的眯起眸子坐起了身子,是名是利还是……
“奴婢想要七星丹!”叶贞这厢刚开口,慕风华的手骤然握紧了白玉笛子。
低眉冷道,“你再说一遍。”
叶贞的身子晃了晃,“奴婢恳请大人赐奴婢,七星丹!”
这一次,慕风华算是听得清楚。这丫头诚然是疯了,否则岂会如此放肆!开口要义父的七星丹,果然是别有居心。
脚下一动,霎时如冷风拂面,他已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她的跟前。行动之快,快如闪电,教人根本没有看清他是何时移动。
下一刻,他骤然掐住她的下颚,“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叶贞笑着,眸色微凉,“左不过一张皮面,既然大人喜欢,只管拿去赏玩便是。”
“你要七星丹做什么?”他冷冷的注视着她几乎没有多大波澜的面庞。
叶贞羽睫垂下,火光下落着斑驳的剪影,她只是淡淡道,“救人。”
“为了旁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你
觉得很光荣吗?值得吗?待你成了这里的光,你觉得他人还会记得你的好?世间之人多薄情,你简直愚不可及!”他嗤冷,最恨旁人在他面前展示什么忠孝仁义,什么情深意重。
他不信,也不屑。
“你自是不信,便只管剥了我的皮就是。横竖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要生死都可以。”她依旧是那副不死不活的表情,“其实你也可怜,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死活不信,偏生得内心却是最渴望得到的。你不断的杀人,用尽各种手段,不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相信情这一字吗?大人如此高高在上,想必没有人告诉过大人,一个人若是狠到了极致,伤的只能是自己。”
“所有的狠辣应该建立在捍卫自己所有的基础上,若是大人连自己拥有什么都不清楚,而只是一味的掠夺别人,不正是可怜之人吗?”
“你!”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的锐利双眸,即便是慕青,他都没能将自己看得这般清透。
那一刻,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掐上了她的脖颈,而后用了蛮力。
直到她的指尖抓破了他的手背,他忽然清醒了少许,松开了叶贞的身子,面色微白,飞扬的眼线如同振翅的双目蛱蝶,诡异而惊悚。
叶贞倒伏在地,因为迷药的药效为过,加上他方才的窒息扼颈,已然晕厥过去。
起身,低眉看着叶贞双眸紧闭的模样,心里的某根弦忽然狠狠抽动了一下,有些微疼的感觉。这是……内伤?
也不消理睬叶贞,慕风华朝着门口走去,直至门口,忽然快速的调转身子,疾步走到叶贞身边,将她打横抱起,这才快步出了大殿。
作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诚然是不要他好过。他在心里将她咒骂了千万遍,却依旧抱紧了她朝着司乐监外头走去,走在宫道上的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疯了。分明是要问出是谁帮她处理了洛丹青的爪牙,这厢却眼巴巴的亲自送她回去,诚然是……
罢了罢了,既然大家都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得意的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