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不做声,只是任凭叶贞抓了药,至始至终一直笑意清浅。她扭头时,亦只看见他眼底微弱的光,泛起点点琉璃色。
也不问叶贞开的什么药,他只管吃着,无论多苦他依旧轻笑,仿若那本就是无关要紧的事情。他只管做自己,毫无波澜的容色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叶贞看一眼截然不同的面孔,除了墨轩的病,再也不与他说旁的东西。
许是某些东西太过沉重,反复的提起只会让自己愈发难受。
而墨轩,自从那日说了故事,便再也不曾提及其他,只是如他所言,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他惯是做他的香料生意,只是两三日,却已经让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认得他这个墨大官人。这样的厉害,也是叶贞所料不及的。
夏侯舞的腿上好些了,叶贞已经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
简简单单,算是一种仪式,也算对夏侯舞在宫闱里多次照拂的感谢吧。
“师傅,这红嫁衣真好看啊!”月儿由衷的感慨,那一身的红色如火,确实叫人爱不释手。大抵女子,都喜欢这样炙热的颜色,尤其是嫁给心爱的男子,都是极爱披这一身的火热。
叶贞点了点头,“师傅也给你备下了,便在你房间的柜子里,过些年岁,你也该长大了。若是逢着喜欢的男子,便可用得着。彼时,师傅一定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师傅。”月儿的脸红了一下,快速跑出去。
指尖掠过红色的嫁衣,上头的鸳鸯交颈栩栩如生。
夏侯舞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很漂亮。”
叶贞扭头看她,不禁笑了笑,“是,不过比你原先的还是差了些。”
“犹记得上一次我的嫁衣还是你给修补的,那该死的元春,分明是她损坏了嫁衣还要赖你。诚然也是你够机警,这双手灵巧得宛若织女。”夏侯舞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的红色嫁衣,眼睛里满是暖暖的温度。
“若你喜欢,我也可以为你绣合欢于上。”叶贞抵着腰际,缓缓坐下来。
“还是不必
了,你这身子越发沉了,以后别做这些针线活,伤眼睛费精神。”夏侯舞抚了抚桌案上的红色嫁衣,满脸的欢喜与欣慰。
到底,她还是等到了。
叶贞点头,“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你竟什么都知道?”夏侯舞微怔,低头又一想,“也对,你这心思,寻常人怕是难以企及的。”
“你故意支开洛英,一人前来,莫不是有话与我说,难道还是真的来找我叙旧吗?”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以前的事情我不愿再提,你也莫再说了。到底也是过去的,我只想好好过现在的生活。”
夏侯舞话未开口,已经被叶贞一口回绝。撇撇嘴,夏侯舞转头道,“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想知道,我如何在宫里金蝉脱壳,如何能走出宫闱,在大火里逃出生天?”叶贞是谁,便是夏侯舞不说话,她也料到夏侯舞的用意如何。不管是谁,这个问题只怕也是迫切想要知道的。
彼时的贞贵妃在一场大火里逃出生天,如今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怀孕生子,难道不令人费解吗?叶贞一人是断断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但……
夏侯舞点了点头,“你总是将人看得透透的,莫怪我见着你,总也不敢与你说太多。你这厢聪明,反倒让我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只是明白人的好奇心罢了!”叶贞起身,缓步走到窗口,临窗而立,目光深浅不一的落在外头的天际,整张面色渐渐的沉冷下来,“我不是自己出宫的,说到底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宫闱内戒备森严,我不是离歌,可以插翅而飞。”
闻言,夏侯舞心惊,“那你是如何做到的?彼时大火,连皇帝都惊了,守着承欢宫整整一夜,才算扑灭了大火。你不知道,当时承欢宫也烧死了不少人。”
叶贞垂眉,“我倒宁愿死在那里,左不过现下活了,却又不去想这样的问题。能活着,那便好好活着,活而不易。”
“那你可知道皇上后来下命,让整个承欢宫的奴才与你陪葬吗?你被尊为敦肃孝仁皇后,敬奉
宗庙,入了大彦朝的祠堂。”夏侯舞深吸一口气,说得格外仔细。
心头微凉,叶贞羽睫微颤,“那又怎样?我拦不住他,他也拦不住我。那个地方,我是再也不愿回去,也不想再提起,就让这一切都随风去吧。贵妃叶贞已死,我不过是个寻常的大夫。”
点了点头,夏侯舞抿紧唇,“你还未告诉我,是谁送你出宫的。”
“在那宫里,还有谁能只手遮天?除去皇帝,能如此大胆的将承欢宫付之一炬,不顾承欢宫其余宫人的生死呢?”叶贞眼底的光陡然便得极为复杂,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
夏侯舞眨了眨眼睛,“风阴?不对。风阴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自然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想了想,忽然挑了眉,“是慕青?”
叶贞冷笑两声,“你觉得呢?”
“他不是死了吗?”夏侯舞一开口,顿时觉得不妙,“若他没死,那么追杀我们的人……就不会是皇上,而是东辑事。”
微微颔首,叶贞眸色清浅,“你如今才明白吗?皇上既然肯放了你们,就不会追杀你们。他素来是个仔细的,最多是一路跟着你们,看看是否有党羽相伴。唯有慕青,不管你们是不是毫无威胁,在他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不管洛英如今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一日是洛云中的儿子,慕青就一日不会放过他。想来你们出来这么久,如今才遭逢劫难,不过是皇帝的人都撤走了,慕青才敢对你们下手。”
“倒也不是慕青怕皇帝,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伤,上一次洛云中宫变,东辑事已经损伤不少有生力量。如今慕青是断不会与皇帝正面交战的,故而也只能背地里对你们下手。”
说到这里,叶贞回眸,却将夏侯舞的面色悉数变了。
须知,被慕青缠上绝非好事。那可是个老妖孽,行事作风阴冷狠毒是出了名的。慕青,惯来不折手段。
只是……
夏侯舞顿了顿,“慕青为何要纵你出宫,而你为何会沦落在此?再者上一次,我好似看见东辑事的走狗,都有些怕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