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的一霎那,易无鸢忽然转头,泛着粼粼薄光的清眸底乘着许皖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凄然。对着许皖年凉凉一笑之后,易无鸢转头过去。
鬼使神差一般,许皖年迈步追上去,拦在易无鸢一行人的跟前。努了努唇,声音带着怯弱的沙哑,
“公主要去北方和亲?”
“是由如何?”几乎是维持着淡然的轻笑,易无鸢挣开限制在自己身上的两只臂腕。眉眼含笑的,看着许皖年。
愣了许久,许皖年迟迟没有想出该如何回答的话。等的他回过神的时候,易无鸢的眸色已经黯淡下去,朝着身边的两个内侍轻微出声,
“走吧,不用你们押着我。我自己走。”
轻言淡语缓缓的飘落,跟她的脚步一般,慢慢的飘离许皖年的视线当中。
门口横出来的一丝插曲,并没有被易无风摄入眼中。心中烦扰着易无鸢突来的荒唐举动,莫说他不会答应让易无鸢去北方和亲。若是他答应,只怕太后那边也是没有办法交代的。
想想,易无风就觉得头疼。
尽管知道易无鸢曾心仪着许皖年,后来许皖年默不作声的就娶了一门妻室。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如若易无鸢愿意,他大可下旨给他们赐婚。公主之尊,怎么不比尚书府的那门妻室尊贵。
闹不明白,易无鸢为何要吵着去北方和亲。
寒苦之地,岂是那么好生活的。
捏了捏自己被易无鸢扰的有些发疼的额头,易无风静默许久。见易无风不动声色,在御书房中收拾着刚被易无风摔下来的奏折的一屋子的奴才亦不敢吭声,轻手轻脚着整理满地的狼藉。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易无风突然放下捏在额头的手,抬起头望向还在地上捡奏折的玉公公,
“去,去把于妃叫过来。”
“是。”刚刚才闹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幕,大家都是惊魂未定的,玉公公不敢耽搁。将手中捧着的奏折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拔腿就往芳华宫奔去。
很快,玉公公就将于绯诗给带了过来。
一片狼藉的书房此时已经收拾整齐,在来的途中,也从玉公公的话中听出了端倪。于绯诗无奈的摇了摇头,踏步走入书房内。
见的于绯诗走来,易无风抬了抬手,示意房中伺候的奴才全部退去。
“是。”微微福过一礼,玉公公带着宫人们顺从的退出去,带上房门。
一步一步缓慢的从堂前走过来,于绯诗径直走到易无风案前,盈盈拜下身子,行下一个恭谨的万福礼,
“臣妾被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没有往日的好心思,易无风皱着眉头得不到疏解,拧着眉让于绯诗起身。
“谢皇上!”眼角余光稍微扫过易无风的神色,于绯诗缓缓起身,
“皇上命臣妾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是为了无鸢的事情。”想着于绯诗定然也知道一些,易无风不打算隐瞒,直接回答,
“那丫头,今日来朕这儿闹个不休。说是要去北方和亲,你素来与她走的近,她到底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无需易无风问,于绯诗已然在心中猜想到,无奈的摇着头。苦叹出声,
“她不是发疯,她是伤情。”
“伤情?”挑了挑眉,易无风望向于绯诗眸光,更是不解,
“她伤什么情?”
看着易无风的神情,于绯诗心中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像易无风这种薄情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但易无风既然问情,于绯诗也不好不说,于是,如实回答,
“早在无鸢出宫之时,经过闻水的时候,就已经与许皖年相识。那时候,无鸢就已经对许皖年动心。后来回宫,她也是为了许皖年。”
“还有这事?”着实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这心思,易无风一时诧异不已。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许皖年曾有一心仪女子,爱之深刻入骨髓。后来那女子迫于权势嫁给他人为妻,许皖年气不过才执意考取功名。在许皖年夺冠之后,那女子被夫家休弃,所处可去便寻到京城来了。”
“所以,许皖年娶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女子?”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易无风终于是怎么一回事。无法理解的拧着眉,问着于绯诗。
“是。”于绯诗再次点了点头,
“本来许老太太是不答应许皖年那门亲事的,是无鸢。无鸢亲自求的老太太答应。”
“为何?”
“因为爱。”于绯诗答,
“既然不能拥有,就成全他。有着许皖年的京城,对无鸢来说。便如人间地狱,所以她不想在京城,乃至在国中待下去。”
“原来如此。”易无风这才恍然大悟,
“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让她去北方和亲。那是她一辈子的幸福,朕不会答应的。母后也不会答应的。”
“臣妾知道。”明白易无风的意思,于绯诗微微颔首。
“爱妃。”知道于绯诗是个聪明人,易无风深深凝望于绯诗一眼,
“你素来与无鸢交好,劝劝她。务必要让她打消那个念头,堂堂天朝公主,怎么也不会落到和亲的地步。”
“是,臣妾遵命!”应下易无风的话,于绯诗规矩的欠了欠身,答。
从易无风的书房出来,天色已经西斜。天边的太阳像是用红色的纸张剪出来一样,高高的悬挂在天边。看一眼,伤一神。流潋下来的薄光温柔的洒落大地,王庭宫阙都被蒙了一层醉人的胭脂色。
不为易无风交代的事情,也为着易无鸢终生的幸福。于绯诗无论如何也是要将她心中的念头,劝消的。
出来的仓促,于绯诗没有带上宫人,直接从御书房就走去朝阳宫。
天色还没有晚,不到掌灯的时刻。春日的日头要落的冬日长一些,金黄中泛着淡红的霞光从纱窗的位置,透入朝阳宫的大殿内,披在黯然坐在榻上的易无鸢身上。褪不去她的忧伤,反潋了一层凄凉。
易无鸢早就把宫里的宫人都散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就剩下她一个。
“无鸢。”轻轻呼唤她一声,于绯诗碾着脚步,幽幽的走过去,走到易无鸢身旁坐下,
“何苦呢?”
撇眉笑了笑,易无鸢笑颜灿烂的看着于绯诗,
“嫂子,你怎么就觉得我苦着。没准我去到北方,北国的王还真爱上我也不定。”
“可是,他已经迈入花甲之年了。”实在不是想吓唬易无鸢,而是于绯诗所说,皆是事实。北方蛮族之国的王,跟先帝年纪相仿,已入花甲之年。易无鸢嫁过去,只有孤独终老的命运。
“额。”这一条是易无鸢没有想过的,呆愣了有一会儿,易无鸢才回过心神,
“那更好,他死之后,我岂不是更加的无所忌惮。”
“无鸢。”怎会不知她说的是气话,于绯诗忽的握上她的手,像是从心口叹出的语重深长,
“既然无缘,为何不忘。你如此作践你自己,你让皇上,还有太后如何?你是太后的命呀。”
听的于绯诗提及太后,易无鸢的心愕然一颤,抽泣着答,
“母后,母后不是有皇兄么,还有你们呀。”
“可是,她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于绯诗一语就断绝了易无鸢的退路,
“你知道的,太后有多爱你的。”
“我明白。”易无鸢终于哭出声来,
“可是嫂子,你不知道。呆在这里,我每天都好难过。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不应该再想着他。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好像发了疯一样。嫂子,你就让皇兄成全我吧,让我去和亲吧。”
“就算如此,和亲也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可以,去没有他的地方。”
“可是,世界之大,他死死的立在我心中。”当然懂的于绯诗的意思,易无鸢无奈的回答。
“那你以为,你去北方,就能忘了他么?”
“会的,只要去和亲,我一定能忘了他,我一定会忘了他的。”易无鸢答。
眼看着,于绯诗根本扭转不过来易无鸢的心思。就在于绯诗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清缓传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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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为忘了他,你连你的一生都不要了?”
转过头,凝眸望去,于绯诗才看清楚。是太后。
从皇后那里知道易无鸢要去北方和亲后,太后就跟失了神一样。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为清楚,那时许皖年跟于绯诗被柳烟儿陷害,易无鸢不顾一切的为他们洗清罪名。那时候太后就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对许皖年情根深种。
但太后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不管怎样都好,太后绝对不可能让易无鸢去和亲。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是许皖年伤了你的心,让你把自己落入这样的田地。那母后可以告诉你,母后宁愿将他许皖年家满门抄斩,都不让让我女儿搭上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他。”
说这话时,太后已经走入到易无鸢跟前。
于绯诗忙忙从榻上下来,给太后见礼,
“臣妾恭请太后金安,太后万福。”
“不必多礼。”淡淡应着于绯诗,太后又是转头看着易无鸢。
深知太后的脾性,更知道太后说的不是戏言,易无鸢心中一颤。从榻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到太后的跟前,
“母后,儿臣知道母后向来疼惜儿臣,这一次,母后就成全儿臣吧!”
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易无鸢,太后哪能不心疼。蹲下身子,将易无鸢搂入怀中,眼中的泪也在易无鸢的哭腔中掉落下来,
“如果给你这样毁了你一辈子的成全,母后宁愿不给你成全。香儿,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听母后的话。许皖年他不是你的良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很清楚,但很多时候,我们却是无能为力。对于对许皖年的感情,易无鸢正是如此,
“可是,我无能为力呀。母后!”易无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