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假扮成端木亦尘的侍女跟在他身边,这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端木亦尘。
端木亦尘不知道迟静言到底是怎么对外解释他的“失踪”,却肯定一点,只怕她的名声要更坏了。
正想着迟静言这会儿在干什么,夏荷在外面敲门,“七爷。”
在外面,夏荷都是称端木亦尘为“七爷”,是按照他在兄弟里的排序来称呼他。
端木亦尘定定神,拉回思绪,对着门的方向,轻声应道:“进来吧。”
夏荷送进来送热茶的,放下茶后,她本应该退下,却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端木亦尘。
端木亦尘喝了口茶,发现她还站在一边,问道:“还有事吗?”
夏荷又犹豫了一下,“七爷,飞鸽又来送信了,您真的不想拿来看看?”
端木亦尘端茶的手一顿,“都放着吧。”
夏荷点头,“奴婢知道了,那些信奴婢都放在老地方。”
退出房间时,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着端木亦尘,“王爷,奴婢真的想不明白,你明明那么惦记和想念七王妃,为什么不看飞鸽传书。”
端木亦尘拿过一边的书,翻开看着,像是没有听到夏荷说话,夏荷没有继续等,沉默了会退出房间,还反手把门带上。
当房间里只有端木亦尘一个,他放下书,目光定格在自己掌心中,很想念曾经被他牢牢抓在掌中的那只小手。
不是他不想看每隔一天就会飞鸽传书送来的,有关迟静言在京城的一举一动,而是他怕看了之后,再也没有朝前走的勇气。
他很清楚的知道,每朝前走一步,他就离迟静言远一步。
曾经那么无所求无所欲的人,忽然之间懒上了一个人,就中滋味,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独坐在房间里,端木亦尘太阳穴的方向开始隐隐生疼。
十岁那年,费灵玉无故失踪,他就犯了头痛病,这些年,也的确经常会犯,却不会像这两月这样频繁。
隐隐察觉出不对,他背着迟静言找来了孙远。
孙远给他诊过脉,支支吾吾,面露犹豫,“七王爷……”
从孙远脸上的表情,他大概已经猜到这是个不好的结果,看他还在犹豫,向来性子比较沉稳的他,失去了耐性,手抬起,用力拍到桌子上,“还不快说!”
孙远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七王爷,你中毒了,而且从症状来看的话,已经中毒很长时间。”
端木亦尘愣住了,他的吃穿,从小就特别小心,每一样都是由下人先行尝试,确定无毒他才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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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本王说中毒了,而且已经已经很长时间,可有什么证据?”端木亦尘是个非常有判断能力的人,除了迟静言的话,任何人说的话,他都会自己分辨。
孙远抬头看着他,小声开口,“敢问七王爷身上有没有什么常年佩戴的东西?”顿了顿,又补充,“大概从十几年前就常年佩戴在身上的东西。”
端木亦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他身上还真有一块佩戴了十几年的东西,那是费灵玉失踪前不久送给他的一块玉佩。
后来,随着费灵玉的无故失踪,算是思念母亲吧,这块玉佩他是常年佩戴在身上,除了洗澡睡觉,很少会取下来。
为此,有一次迟静言还取笑过他,说是和她想比,他整天佩戴在腰上的玉佩似乎更像他的妻子。
孙远看到端木亦尘摸向腰间的动作,就知道他说得没错,看端木亦尘脸色变得难看,低头看地,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听到端木亦尘的声音,“起来吧,本王中毒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孙远愣了愣,抬头看向端木亦尘,不解地问:“如果是七王妃问起来呢?”
难不成像恩爱如七王爷和七王妃这样的人,也是大难当头各自飞?
端木亦尘的表情倏地又严肃了几分,“在王妃面前更不能透露半个字,否则……”
后面的话,端木亦尘根本没必要说完,因为凌厉的口气,已经让孙远打了好几个冷颤。
在确诊端木亦尘中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孙远都害怕见到迟静言,还算好,他一个太医院院正和迟静言接触的并不多。
除了上一次夏茉莉去七王府非要带着他,不过,他的心虚,全部被七王妃化解了,不要说只是眼睛上挨了一拳头,就是把他的头打破,他也没有半点怨言。
七王妃那么聪明,他这点小心思,只怕她一眼就能看穿。
他还是是除了迟静言,还有端木亦尘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以外,为数不多知道端木亦尘不在京城的人。
端木亦尘临走前,找他开过药。
他很清楚的告诉端木亦尘,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如果真要诊治好,需要先弄清他到底中的什么毒,才好对症下药,这就需要端木亦尘留下来给他时间研究。
端木亦尘没听他的,拿了药就走了。
人家是王爷,孙远只是个太医院的院正,再着急也不顶用。
端木亦尘正头痛难忍时,孙远在府里也是满满的心事。
他在亲眼看到了,迟静言那么努力让夏茉莉相信,端木亦尘真的被她打断腿了,卧床休息后,更想弄清楚到底是给端木亦尘下的毒。
按道理来说,身为先帝最喜欢的儿子,被保护的更好才是。
正百思不得其解,管家来了,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孙远听完后,脸色倏地变了,问管家,“人呢?”
管家回道:“就在大门口。”
能让孙远脸色大变的,放眼整个大轩全部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不错,这次来孙府的人,虽然不是迟静言本人,他却是来替迟静言传话的,代表的就是迟静言本人。
孙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门口,看到站在大门口等他的人,不由一声暗叹,真不愧是七王妃派来的人,哪怕只是七王府的一个下人,都那么有气场。
孙远大步走过去,“我就是孙远,不知道七王妃找下官有何要事。”
“孙大人,七王妃找你到底有什么事,小的还真不知道。”七王府家奴模样打扮的人说,“还劳烦孙大人和小的走一趟。”
孙远犹豫了,他虽说这么多年一直都只是在太医院,其实在朝中也结了不少仇家,生怕那是对手派来的,表情犹豫了。
那人笑了笑,把手伸到孙远面前摊开,孙远低头,看到他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快令牌,他知道这是迟静言的。
那人收起手,笑着问孙远,“孙大人这下可放心了?”
孙远点头,“嗯,麻烦前面带路。”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孙远终于回到孙府,刚坐下,茶才送到嘴边,管家又跑来了,嘴里还大呼小叫,“老爷……老爷……”
孙远已经很疲惫,听他这么催命似的一喊,心里很烦躁,当即没好气道:“叫成这样,你是在叫魂吗?”
管家站到孙远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老……老爷……宫里来人了,您快到前厅去。”
一听宫里来人了,孙远把茶盏朝茶几上一扔,就朝前厅跑去。
来的是个内侍太监,一开始只说皇上召孙远入宫,后来,孙远偷偷塞了一锭金子后,又告诉他,是让他进宫给高惠妃看病的。
原来傍晚时分,高惠妃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朝御花园跑去。
她跑就跑吧,也许是刚失去了孩子心里难受,可是她不管看到什么都去咬。
后来还是大内侍卫把她打晕了,她才没有乱跑乱咬人。
在宫里当值的太医已经去瞧过了,却没瞧出任何毛病,只说可能是郁结心中,才会出现狂躁之症。
本以为吃了药就会好的,哪里想到刚才她又发病了,高惠妃的贴身宫女生怕出什么大事,把这件事禀告给了端木亦元。
端木亦元沉吟片刻,让太监出宫把今天休息的孙远请进宫替高惠妃诊断。
高惠妃的宫中,端木亦元和皇后夏茉莉都在,紧闭的房门中,时不时传出高惠妃的咆哮声,惨叫声,“啊……啊……”
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厉,就像母狼吼,夏茉莉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朝端木亦元的怀里躲了躲。
端木亦元轻轻拍了拍夏茉莉的肩,正要开口问太监孙远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孙远已经匆匆跑到他面前,对他拱手恭敬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祝皇上……”
端木亦元截上话,“免礼,快去看看高惠妃怎么样了?”
皇帝皇后是多尊贵的身份,能来高惠妃的宫中,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怎么可能会走进屋子去看她。
再说了,现在的高惠妃和条发疯的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万一被她咬到了呢?
尤其是夏茉莉,虽然还没找太医确诊,她已经肯定腹中住着皇子,不,以她皇后之尊,以她腹中孩子的纯正血脉,直接就是太子。
皇嗣为重,端木亦元让夏茉莉先回宫休息。
夏茉莉知道端木亦元之所以守在这里,不过是做个别人,尤其是高惠妃的父亲高尚书的看的,谁让高尚书今天早朝后送来了不少的银票。
高惠妃宫中的内殿里,孙远把手从高惠妃手腕上拿回时,额头渗出密密一层冷汗,心里暗暗庆幸,幸亏皇上和皇后没有跟进来,否则他的表现很容易穿帮。
为什么高惠妃中的毒会和林絮儿一模一样?
孙远是大夫,职业使然,开始琢磨林絮儿和高惠妃的相似之处,她们除了都是后宫的妃子,似乎还有一个与其他妃子不同的相似之处。
这一处相同,在整个皇宫中,除了端木亦元,也就只有他知道。
他记得很清楚,七王妃曾经怕端木亦靖有什么疾病,特地让他诊断过,他当时把脉下来的结果是没什么问题,除了身体虚弱点,一起都很正常。
现在看来,是他太早下结论了。
林絮儿和高惠妃是整个后宫,唯一被临幸的两位妃子,而真正临幸她们的人,却又不是端木亦元,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是端木亦靖把身上的毒传染给了林絮儿和高惠妃。
这可怎么办呢?
等会儿出去,端木亦元肯定是要问他的,他应该怎么说?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孙大人,皇上还在这里等着你回话呢?”
太监怎么一喊,孙远不敢再拖延时间了,慌慌张张地就退出内殿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端木亦元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孙远只是瞥了他的脸色一眼,就低头看地,心里越发小心翼翼。
“高惠妃到底得了什么病?”端木亦元看起来是在关心高惠妃的病,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的火。
贱女人,要不是还想高老头子拿出更多的银票,这么冷的天,他才懒得到这里来,更不要说在门外守了这么长的时间。
孙远左右看了看,虽然能在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口风都很紧,事关重要,谨慎起见,他还是让端木亦元屏退左右。
很快,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孙远和端木亦元。
端木亦元因为惧怕端木景光,从小就贼兮兮的,长大后,就特别讨厌看到那种表情。
贼兮兮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年幼的他,每次看到端木景光都躲得远远的,然后看着端木景光抱起端木亦尘,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端木亦元已经处于动怒的边缘。
孙远好歹也是伺候了他这么多年的人,还是非常清楚他的秉性,抢在他真发火前,迅速开口,“回皇上的话,高惠妃中毒了!”
端木亦元显示一愣,随即咬牙道:“后宫这帮女人真没一个让朕省心的,又下毒!”
孙远默了默,还是决定要把实情告诉端木亦元,“回皇上的话,这一次高惠妃所中的毒和后宫其他娘娘没关系,她之所以中毒,是因为……”
后面的话,是非常担风险的,孙远就算不为他自己,也要为一家老小的安全着想,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