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疯狂

迟静言不关心莉绣衣庄最近的生意怎么样,谢丹丹把她迎到内堂后,直接问她,“最近那个什么监察御史的第九房小妾,来过没有?”

谢丹丹想了想,点头,“刚走没多大一会儿。”

她也是个聪明人,不需要迟静言接着朝下面问,已经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迟静言。

那个督察御史的第九房小妾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啊,离家有段时间的督察御史昨天晚上回来了,而且就留宿在他房中。

心情好,除了某种需求得到了满足,更因为督察御史从关外给她带了一串上好的红珍珠项链。

另外啊,他还背着那个母老虎大夫人给了她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这不,有一阵子囊中羞涩,不敢到莉绣衣庄的她,今天过来,一口气做了好几身衣裳。

迟静言听完,已经不需要去问谢丹丹是不是从她那里探听到点其他消息

她已经非常肯定昨天晚上冷云的消息非常准,估计端木亦尘会晚点下朝,也不急着走,而是又和谢丹丹聊了会儿天。

谢丹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也和上次她告诉端木亦尘的有关,宫中太医院院正那个死了丈夫的小姨子昨天才来过,她告诉谢丹丹,她姐夫还是很久没到她家做客了,最近还是在忙着找什么民间神医。

迟静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转瞬即逝,她还是抓到了。

在知道端木亦元十三岁发生过的那些事以前,她真的纳闷,大轩皇朝最好的医生都应该在宫里,为什么,身为太医院头领的院正要到民间寻访什么神医。

这不是自砸饭碗的节奏吗?

原来,这当中是另有玄机,端木亦元身为皇帝,却那方面不行,不仅丢脸,更关乎到他的皇位能否坐踏实了。

寻常百姓都奉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不要说是江山万代有人传的皇帝。

身有那样的隐疾,他当然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迟静言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莉绣衣庄。

谢丹丹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迟静言一脚都迈出门槛了,忽然回头,眼睛在店里每一匹布料上梭巡而过。

末了,以洪亮的嗓音,大声说道:“谢掌柜的,这几匹布料,本王妃看了都还不错,你晚一点让人都送一点到七王府去,本王妃要每一匹布料都做一件衣裳,本王妃可不想穿去年的旧衣服,这样出门,像是没穿衣服似的!”

她的声音很大,不光是原本就在店里的人听到了,就连路过的路人也都听到了。

什么叫疯狂?

没见识到上一次七王妃产生的,整个京城的名门贵妇哄抢她用过的,摸过的,甚至是看过的东西的谢丹丹,终于有幸见识到七王妃产生的效应。

只不过一句话,她店里的那些面料,不管是好的还是差的,都是以比平时高出二十倍的价格出售了出去。

随着边关在开战,粮草都要送去边关,整个经济更是穷得一塌糊涂的大轩,来莉绣衣庄买布料做衣服的贵妇是越来越少了。

生意实在太惨淡,一向都是高大上的莉绣衣庄,终于开始把眼睛从头顶放回到眼眶里,只要有人买布料,达到一定数量或者是数额,开始免费送货上门。

今天真的不一样了,随着七王妃轻飘飘的一句话,那些个以比平时要贵出二十倍买到布料的贵妇,生怕一个松手,好不容易得到的布料就被其他女人抢走,平时走个路都要丫鬟搀扶的她们,一个个化身女汉子,抱着布匹,以最快的速度出门回家。

谢丹丹看着账房先生收钱都快收到手软,对迟静言竖起大拇指,迟静言笑而不语。

迟静言神色淡定的走过冷漠身边,已经朝前走了几步,还是听不到他的声音,转身朝他看去,看着他还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张大嘴边的样子,戏谑道:“冷大侠,看你一副惊诧的表情,不会是看上谁了吧?”

什么和什么啊。

冷漠非常清楚七王妃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方式,立刻闭上嘴,眼睛也恢复到平时般大小,“王妃,王爷该下朝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上一次全京城女人为七王妃疯狂时,他去“云林寺”了,关于那个盛况,只是有所耳闻,今天亲眼一见,七王妃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迟静言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就当冷漠以为她是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她朝衣庄里面看去,边看边笑道:“冷大侠,如果你真看上里面的某一位美女,好歹也相处那么长时间了,我是最心软的,真看不得你长痛不如短痛,我奉劝您一句,里面的那些女人啊,基本都是名花有主的,你不适合,别看那些官啊,平时和和气气的,一旦被戴了绿帽子,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王妃……”冷漠震惊之余,堪堪要开口,有个声音比他更早一步截上冷漠的话,“谁说都是名花有主的,本小姐告诉你,像本小姐这样娇媚的花,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名花有主的!”

是谁说话这么霸气,这么自信。

想必是个天仙似的,娇滴滴的美人儿。

迟静言和冷漠不约而同,循声看去。

差那么一点点,冷漠就抬起脚把走到眼前的,巨自信的“美人”给一脚踢飞了,是迟静言在他耳边一声轻呵,“收回你的脚。”

这才及时制止了他。

迟静言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美人”,却不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她的事迹。

如果不是当初的迟静言集各种贬义词于一体,又是嚣张,又是跋扈,还骄纵蛮横,约莫着,和迟种马齐名的就是眼前这位章巧儿——章小姐了。

迟静言很佩服她的自信,这副尊容,这副身材,她也一直以美人自居,说实在的,也挺不容易的。

“你就是章巧儿章小姐吧?”迟静言笑着问她。

章巧儿昨天被张翼给气到了,她都把条件放那么宽了,甚至答应以后出嫁,让他跟着一起陪嫁,等丈夫睡着了,或者丈夫不在家,她还是可以安慰到他,那么诱惑的条件,为什么他就不愿意呢。

真郁闷死她了。

不得不说,张翼的拂袖离去,让她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为的绝代容貌,堪称完美的身材产生了怀疑。

后来还是她爷爷再一次把她已经开始怀疑的真相,再一次郑重的告诉她,她章巧儿的确是有着世间难觅第二的花容月貌,至于身材,那更不用说了,光看胸前的那个地方,每次的肚兜都要用特大号就知道了。

话虽那样说,章小姐还是有点伤心,昨天晚上对着月亮,惆怅了很久,到后半夜才睡的觉,这才会今天起晚了,才会到莉绣衣庄,京城的那群贵妇已经开始疯抢。

章太傅虽说已经是个过时太傅,靠着以前存在的那点积蓄过日子,对唯一的孙女还是非常疼爱。

章太傅盲目的疼爱,造就了章小姐的极度自以为是,她刚走到莉绣衣庄门口,就看到女人们疯抢布料这一幕。

来不及多问,章小姐硬是以她一百八十斤的身躯杀出一条血路来。

运气不错,最后到的她,还是抢到了一匹大红色的布料。

她很得意,付钱时,表情有点不高兴,一听价钱那么贵,本来不想要了,可是看到那么多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手里的布匹,她觉得这匹布料,不管多少钱,她也一定买下来。

最后,囊中实在羞涩的章小姐,把耳朵上的耳环,都上的发簪都拿下来抵上,这才勉强凑够了布匹的钱。

虽然肉痛,被那么多没有买到布匹的女人用妒忌羡慕的眼神看着,她还是很有成就感。

来得晚,就成了她没认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七王妃的最大理由。

她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说成是已婚的少妇,偏偏迟静言说的,又被她听到了,这才会插上话。

听迟静言问她是不是章小姐,她以为是哪个崇拜她的人,眼睛朝上翻,只看到眼白,两只朝上天翻的鼻孔里还发出一声冷哼,“算你还有点眼力,我就是章小姐,你是哪根葱?”

冷漠实在是受不了了,自小就跟在端木亦尘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也算见识到不少,真恕他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明明是只母鸡,却偏偏认为自己是孔雀。

都什么人呢?!

迟静言被人骂成哪根葱,也没生气,而是始终面带微笑,“章小姐,我娘家姓迟,夫家性端木。”

这两个姓合到一起,哪怕章巧儿小姐再孤陋寡闻,她也是知道的。

“你……你就是七王妃……迟……静……”

那个“言”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刚才还中气十足,目中无人的章小姐,因为太过于激动,浑身的血,直朝头上涌去,眼珠朝上一番,两只眼睛露出一整片眼白,然后就昏过去。

鉴于她过于丰满的身躯,她昏倒在地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接她。

所以说啊,有的时候人胖一点也是有好处的,这不,一百八十斤的章小姐哪怕是昏倒在地,也不会伤筋动骨。

下一秒钟,冷漠绝对以为自己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王妃让他把昏在地上的章巧儿抱起来。

迟静言抿了抿唇,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遍,“冷大侠,咱们好歹是大侠,有点大侠风度好不好,章小姐都昏过去了,我们还是送她去看下大夫比较妥当。”

七王妃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冷漠跟在她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不说完全,至少也有那么一点了解七王妃,她很理性,甚至比很多男人都理性,绝对不是个随随便便同情心就泛滥的人。

迟静言双手环在胸前,云淡风轻的看着冷漠,看到他又有点不自在了,她不紧不慢开口,“冷大侠,我觉得吧,很多时候好东西是要分享的,比如你上次看的那本有插图,而且插图还带着点颜色的小说,你怎么都应该和府里其他的人分享一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等会儿我让张翼张罗一下,等一下回去,就就在花园……”

“王妃。”话没说完,冷漠已经蹲下去,并且截上她的话,“把章小姐送去哪家医馆?”

迟静言左右看了看,朝衣庄里面挥挥手,谢丹丹很快跑出来,“王妃,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带一点刻意,言辞间都是对迟静言发自肺腑的尊敬和佩服。

迟静言朝左右街道看了看,问谢丹丹,“太医院院正家在哪里?”

谢丹丹指向右边,“顺着这里走过去,穿过两个街道,然后左转弯,再经过一个街口,右转弯后再左转弯,再朝前过两个路口,再朝右拐,再左拐就到了。”

冷漠听着一连串的左右转弯,就头皮一阵发麻,太绕口了,他没记住。

迟静言再一次让他惊讶了,谢丹丹只说了一遍,她已经准确无误的记住了。

挥手遣走谢丹丹后,迟静言看冷漠还是蹲在地上,并没有把章小姐抱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开始吓唬他。

冷漠不是不肯带章小姐去看大夫,而是在怎么带她去的姿势上,他有自己的意见。

按照迟静言的意思,男人抱女人,不管是喜不喜欢,从绅士的角度出发,也应该是打横着抱。

冷漠却不肯,他只肯背着。

迟静言就奇怪,反正都是一百八十斤的分量,抱着和背着没任何区别。

冷漠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实话了,如果让他抱着章小姐,就势必要时不时的看到她的脸,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比受酷刑还要痛苦的折磨。

迟静言听话,捂着嘴笑了半天,同意他背着章小姐。

小半柱香后,三个人,已经站在太医院院正家门口。

为了表示自己还是非常体贴人的,迟静言看着这么冷的天,却满头是汗的冷大侠,没有让他去敲门,而是亲自走过去叩响大门上的两个铁环。

来开门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同样是因为府里那帮女主子们对七王妃神一样的崇拜,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是七王妃。

“七……”管家声音不利索了,看着门口的清秀脱俗的女子,他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七王妃……”

迟静言朝他身后看去,“我找你们老爷,他在府上吗?”

“我们老爷他……”管家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万劫不复。

迟静言也不为难他,挥手让冷漠走上前,指着他背上的章小姐,说:“章太傅府府上的章小姐不知怎么的昏过去了,如果你们老爷在府上,麻烦给她诊治一下。”

管家听说昏过去的人是章太傅的孙女,也不敢含糊,干净让冷漠把她送进府里。

管家正为难着如果七王妃要进去,他该怎么阻止。

他们家老爷不像其他朝廷大员那么有钱,后院的妻妾他不太好管,就勒令他,如果哪一天在街上碰到七王妃,一定要挡着不要让妻妾们看到她。

用老爷的话说,这叫从溯源上把损失降到最低。

老爷只说在街上碰到七王妃他应该怎么做,却没说,如果有一天,七王妃站在门口该怎么办。

正为难着,迟静言对他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管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用力吐出口气,这尊不是他一个小管家能得罪的佛,总算走了。

他发现一个小细节,外界传闻强势狂傲的七王妃居然对他一个小管家道谢了。

……

冷漠把人送进去后,很快也走了。

因为这是七王妃迟静言身边的人,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管家,特地命府里的下人一路跟着冷漠。

等冷漠走后,他特地仔仔细细地问了下那个下人,确定冷漠中途没有做任何停留,手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把人放下就走了,彻底松了口气。

……

冷漠——冷大侠,再一次体会到王妃的能折腾。

他以为把胖美人送进太医院院正的家,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以王妃做事的规律来看,她真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去做好事,而且还是不需要回报的。

如果真有人那样想,只有两种可能,一,那个人太真正了;二,太不了解七王妃的为人了。

冷漠几度深呼吸,这才没有在迟静言朝他脸上涂抹着什么东西时,拔腿跑走。

……

太医院院正姓孙,单名一个远字,年近五旬,从景光帝继位起,他就在宫里做太医,熬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熬到太医院首领了,挺不容易的,所以格外看重自己太医院院正的头衔。

现在的时间,他正在宫里当差,管家去安置章巧儿的偏厢房看了下,确定没什么异常,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很快就离开偏厢房。

前后脚的工夫,他才走,后脚就有人跟了进来。

来的是两个人。

“章小姐,章小姐……你醒一醒啊……”章小姐是被一阵阵缠绵而温柔的呼叫声喊醒的。

从来都是见异思迁,有一阵子喜欢白衣飘飘的文人,有一阵子喜欢一身黑衣的大侠,再到前段时间喜欢精壮的猛男型的章小姐,透过刚刚睁开还云里雾里的眼睛看着坐在榻边的人,忽然感觉心跳漏了好几拍。

她已经不再喜欢那个叫张翼的猛男型,她现在喜欢眼前这款型的男人。

看起来很霸气,对她说话却是柔情似水,尤其那双眼睛,真是太深邃,太深沉了。

纵观他的五官和气质,就三个字,“她喜欢!”

“章小姐,朕喜欢你很久了,无奈,一直不为所见,今日有幸相见,朕再也不想放开你的手!”

章巧儿花痴泛了,看着坐在她床边,把她的手紧紧握在他掌心里的男子,很夸张的流下了口水。

冷漠一阵恶心,差点吐了,条件反射地就要把手抽回来,这时,腿被人猛踢了一脚,他强忍住了,坐在床边,继续保持他现有的姿势,以及看似冷漠实则热情四溢的表情。

“我……”章巧儿吸了下口水,刚要开口,那个温柔的声音截上她的话,“章小姐,你身体虚,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朕说,朕真的喜欢你,回去后就和章太傅说,朕要娶你为朕的爱妃,朕要为你盖一所金房子,朕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你说什么?”章小姐眼看爱郎松开她的手,越来越远,着急地伸出去抓他,手落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刚喜欢上的人,离她越来越远,哭着大喊,“你别走啊!”

“章小姐,记住朕刚才和你说的话,一定要和章太傅说,朕的金房子等着你来住!”

眼看爱郎消失眼前,她却无能为力,章小姐急得嚎啕大哭,手用力捶着床板。

管家听到动静,匆匆跑进来,为了避嫌,他还带了个小丫鬟。

一进偏厢房,就看到章巧儿哭得甭提有多伤心。

关于这章太傅家的小姐,管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已经二十出头好几了,却因为章太傅的瘌痢头儿子自要好的观念,彻底扭曲了自我认知不说,还不知量力的要嫁天下最好的好儿郎。

不是孙府的管家看不起她,而是如果以章巧儿的容貌身材,都能嫁给天下最好的好儿郎,那么他也可以娶到这世界最美的美娇娘了。

事实证明,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年轻时可以说是人模人样的他,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没钱没权,一直娶不到妻子。

前年才娶上了个死了丈夫的,一条腿有问题,脸上长满雀斑的寡妇。

更让他羞于启齿的是,就那个样子的女人,嫁给他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村长的孩子,给他来了出华丽丽的喜当爹。

最让他生气的是,那个村长隔三差五还来找他婆娘,人家毕竟是村干部,他一个没钱没权的管家,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一想自己的经历,管家对章巧儿还是很同情,看她抓着他的衣袖不断哀嚎,“你回来,你别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章太傅到底是不是她亲爷爷,这样害她。

眼看章巧儿越哭越伤心,也把他的衣袖越抓越紧,管家好紧张,赶紧让边上的丫鬟帮忙。

丫鬟走上去拉管家的衣袖,无果;又去扯章巧儿的胳膊,无用。

实在没办法了,管家一咬牙,也顾不得这是他唯一的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让丫鬟去拿剪子,狠狠心,衣袖不要了。

偏厢房那么大的动静,把刚从宫里回来的孙远引了过来。

他曾经和章太傅一起伺候过景光帝,自然认识章巧儿。

不过有些年不见了,章巧儿横向发展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管家。”孙远对着管家一声怒吼,“这是怎么回事啊?”

心里暗暗祈祷,瞧章巧儿拉着他府上管家的衣袖不肯放的样子,可千万不要是她看上了他府上的管家。

如果真这样,章老头还不和他闹翻天。

按照章老头的性格,肯定要把事情捅到金銮殿上,一旦皇帝知道了,再加上他最近办事不利,等着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

管家听到孙元的声音,本来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衣袖剪掉以方便脱身,这下子,一点都不犹豫了,剪子落下,他的衣袖已经从衣服上掉下来,被章巧儿更紧的拽在手里。

管家胡乱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以飞快的语速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孙远,当然了,他说的,就是他看到的。

至于,他走后,偏厢房里紧接着来过其他人,他并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去告诉孙远。

孙远了解了前因后果,到底长长松了口气,走到榻边,低声问章巧儿,“巧儿,你可还记得我?”

章巧合抬起头望着他,神经又恍惚了一会儿,这才点头,“我认识你,你是太医院的孙伯伯。”

孙远见她还认识他,很欣慰,刚想问她哪里不舒服,章巧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需要任何酝酿,眼泪从眼眶里蜂拥而出,“孙叔叔,你帮我去把他喊回来,让他不要走!”

孙远朝一边的管家看了看,管家回给他个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表情。

孙远早就听闻了章老头对孙女太高的期望,以为她被逼的神经出了问题,正要给她把脉,章巧儿想起了什么,忽然就不哭了,很认真地问他,“孙伯伯,你能告诉我,皇上他长什么样子吗?”

孙远一愣,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这会儿怎么又扯上皇上了。

看他不搭话,章巧儿把他的衣袖抓得更紧不说,还开始左右摇晃。

孙远这段时间压力非常大,被她这么一晃,差点没站稳,他用力抽了下衣袖,未果;朝管家看了看,管家上前用力扯章巧儿的胳膊,无用。

站在一边的小丫鬟,俨然是有经验了,默默无语间,已经把剪子递了上来。

管家拿过剪子,为难地看着孙远。

孙远怒道:“还不快剪!”

剪子再起,再落,章巧儿手上已经拽着两只衣袖。

章巧儿一直在哭,而且声音越哭越响,孙远被她聒噪的不行了,就把端木亦元长什么模样,大概形容给她听了下。

好奇怪,文昌帝就像是治疗章巧儿神经病的特效药,听完他对文昌帝的描述,章巧儿转悲为喜。

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啊,她硬是从榻上跳了下来,而且是以身轻如燕的速度朝门外跑去。

完全被章巧儿飞奔过去,带起的冷风弄得头晕的管家,看着空空的榻,更是一头雾水,“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孙元何尝不是满脸疑问,听管家这么一问,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管家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话,更没敢提九姨娘去莉绣衣庄买布料的事。

……

孙府外面,有人正躲在不远处盯着孙府大门。

从看到孙远进府,迟静言就在数数,冷漠忍不住问她,“王妃,您在数什么?”

迟静言边忙着数数,还没忘记边卖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冷漠没再说话,却用力地朝外吁了口气,他才不想知道等会儿有什么事发生,他只想知道七王妃刚才把他化得那么像,宫里那个皇帝的样子干什么。

幸亏,那些一听就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话,不是他说的,而是躲在榻边的七王妃说的,要不然啊,他真的会忍不住拔腿就跑,施展轻功,绝尘而去,头也不回。

迟静言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府大门,像是看出了冷漠的无聊,也看出他对刚才把他化妆成很像端木亦元一事很好奇。

她把数数改成了在心里默数,开口解开了冷漠的好奇,“章巧儿的择婿条件不是非天下最好的男儿不嫁吗?既然要嫁天下最好的男儿,那就非宫里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莫属,我只是帮她指点迷津而已。”

她的这番话,也顺带着替冷漠指点迷津了。

原来,七王妃把他化妆成宫中皇帝的样子,是为了提点章巧儿这个,可是,七王府和章太傅府素来没有什么往来,更不要说七王妃和章巧儿了。

和以前想的一样,他从来不认为七王妃是个好心泛滥,乐于助人的人。

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

迟静言看出他还在疑惑什么,又笑道:“冷大侠,你不是跟在七王爷,就是跟在我身边,我相信很多事,比如关于宫中那个皇帝在某方面是不是正常的,你应该也很清楚,以前我就怀疑过,身为太医院院正已经代表大轩最好的医术,为什么还要寻访什么民间神医。”

迟静言换了口气,继续朝下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切磋,后来我发现不应该是这样,孙院正暗暗寻访民医,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秘密的人治病,能让太医院院正那么听话的人,放眼整个大轩也就只有宫中那个人!”

“所以,王妃您是故意在莉绣衣庄把章巧儿刺激的昏倒,借此机会把她送到孙院正这里。”冷漠接上她的话朝下猜测,“然后,你又把我伪装成皇帝的样子,只为章巧儿看到孙院正,联系到你反复说了好几遍的那个‘朕’,接下来她会要求孙院正把皇帝的样子形容给她听,有了她以为的‘皇帝’的叮嘱,章巧儿肯定会想办法进宫,以章巧儿的性格,如果皇帝不临幸她,她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不依不饶,到时候,关于我们猜测的皇帝身有隐疾,就会有真凭实据。”

“冷大侠。”迟静言投给冷漠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啊,越来越聪明了。”

冷漠挠挠头,被迟静言赞赏,还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了这件事最后一个疑问,“王妃,其实您的目的,只是要让章巧儿以为皇帝喜欢她,让她想办法进宫,从而验证皇帝到底有没有隐晦的疾病,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去章府,而是绕这么远的路到孙院正这里。”

“才夸过你聪明,真是白夸了。”迟静言朝他一个摆手,丢给他个不屑的眼神,“你想想,章太傅告老还乡时,端木亦元还在做他的太子,章太傅那么多年没有进宫了,估计早不记得端木亦元长什么样子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谜底即将揭开,迟静言却刹车了,冷漠心里像是有一百只猫的爪子在挠,不弄清楚谜底,很难受。

“更何况啊,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迟静言望着从孙府狂奔出来的,神色飞扬的“胖美人”,笑了,“走吧,王爷该回来了,我们也回去吧。”

冷漠一路都在追问迟静言没有告诉他的,“更何况。”

迟静言一直抿着唇就不告诉他,快到七王府了,看他不知道谜底实在难受,也就告诉了他。

很简单,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孙远应该是唯一一个清清楚楚知道端木亦元有病的人。

有章太傅这个端木亦元父皇的老太傅在,端木亦元就是有万千的不情愿,为了他孝道名声,也会让章巧儿入宫为妃。

从来没有过交集的章巧儿怎么忽然执意要入宫为妃,对本就生性多疑的端木亦元来说,势必要追查一番。

只要追查,必定第一个就会查到孙远头上。

端木亦元如果心胸宽广一点也就算了,看在孙远忠心的份上,原谅他这个无心之过。

偏偏,所有的大臣都知道端木亦元不是个心胸宽广,处事阔达的人,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如果让他查到章巧儿执意要进宫为妃前,在孙远家出现过,端木亦元会认为他是在嘲笑他,又洞悉端木亦元秘密的他,彻底完蛋了。

所以说,章巧儿入宫为妃的消息一旦传出来,如果孙远竭尽全力制止,那他们的猜测就基本已经是事实,端木亦元果然有阵难以见人的隐疾。

迟静言还有个打算,如果端木亦元恼羞成怒,真的要对孙远下手,她会在紧要关头救下他,然后为端木亦尘所用。

这只是个打算,目前还没有实施的机会,她也就谁也没说。

事实上,在听完她说了这么多后,冷漠觉得她已经不必须再多说什么了。

冷漠自幼就跟在端木亦尘身边,在宫里待的时间也很长,后宫里的那帮女人,不是没有聪明的,却没有一个像迟静言这样聪慧,而且她的聪慧,布下的计谋,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深爱的男人。

冷漠以前和世人一样,总觉得七王妃是配不上七王爷的,现在,他真的推翻了自己的看法,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七王爷和七王妃是绝配。

刚被冷漠在心里默默夸张了无数遍的女人,忽地,把手摊开伸到他面前。

冷漠看着眼前白嫩如玉的手,再抬起眼睛看看手的主人,一头雾水,“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听书都是要收钱的,更何况你刚才听了这么一段跌宕起伏的好故事,给钱吧。”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看在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给你打个七折吧,给我五十两银子就行了。”

“五十两?”冷漠倒吸口冷气,王妃真是好大的口气,以现在的行情,五十两银子京城可以买一出一进而且是带花园的宅子了,她却还加上大度的“行了”两个字。

冷漠实在是拿不出五十两银子,去问孪生哥哥冷云借钱时,冷云听说了这是冷漠付给迟静言的听故事的钱,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冷漠也不和他计较,时日还长着呢,总有轮到他笑冷云的一天。

事实再一次证明,第六感这东西,不光是女人有,男人有的时候也会有,而且就精准度来说,不一定会比女人差到哪里去。

迟静言是这样气冷云的。

在随着端木亦尘行军打仗途中,为了缓解行军的寂寞,她又一次说起了她的迟氏笑话,那都是她在现代时无意中看来的。

从前有个将军总是怀疑部下和自己的小妾有染,一天将军宴请众多部下,并且偷偷的把小妾胸前的那东西用墨涂黑。

当日众人把酒言欢开怀畅饮,将军命小妾前去给众人敬酒,行至途中突然灯火全灭漆黑一片,过了一会大厅恢复光明。

将军偷偷查看,其手下皆是双手略有黑色,唯独一人双手如故,将军见状大喜,当即表示要大大封赏。

那人得到封赏高兴的哈哈大笑……

露出了黑色的牙齿和舌头……

这个受封赏的人名字就叫冷云。

冷云再好的修养,脸也立刻变黑了。

偏偏,迟静言看着他的脸,大惊小怪道:“呀,冷将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黑,快把舌头伸出来看看呢。”

这件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同行的将士传闻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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