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劝道:“娘娘何必说这样的气话,皇上心里有没有您的位置,您自己最明白了。”
这的确是气话,可元曦就是明白,才想让自己好好地放下。
她捂住了玄烨的耳朵,对苏麻喇道:“姑姑,皇上对吴良辅的信任,简直是瞎了眼,他不愿睁开眼,那我替他睁眼。”
苏麻喇忧心忡忡:“娘娘……”
元曦是豁出去的,说道:“除非有一天皇上废了我、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让吴良辅好过。我倒要看看,堂堂大清国的皇宫,还能让奴才爬到主子的头上。”
然而,皇后称病,闭门谢客,元曦带着玄烨并没能见到她。
相熟的宫人来传话说,请元曦稍等几天,不论如何,过了皇贵妃的册封典礼再说。
元曦无奈,只能带着儿子离去。
玄烨不知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明白额娘不开心,平日里上蹿下跳的小家伙,很乖地跟在额娘身边,就连之后用膳,乳母给他吃什么,他全都乖乖咽下去,一声不吭。
宫里看似平静地过了两天,可就在册封典礼前夕,日落时,添香来到景仁宫,说是主子请佟嫔娘娘过去。
元曦调整心情,来到承乾宫,葭音一脸严肃地拉着元曦看,指着铺了一床的皇贵妃朝服说:“元曦你看,这是不是,皇后的朝服?”
元曦眉头一紧,细细辨别,她曾“挖苦”葭音,说明朝皇后与皇贵妃皆可着明黄色朝服,但实际到了大清,前些日子慈宁宫定下了新的规矩。
皇后与皇贵妃朝褂上的龙纹虽然没有什么差别,但只能用金黄色,而非明黄色,虽然乍一眼看,似乎很难细细辨别,但胸前所挂的朝珠,也是不同的。
皇后着朝服时,挂三盘朝珠,中间悬东珠朝珠,两侧为珊瑚朝珠,而皇贵妃、贵妃、妃等,中间是佩戴一盘蜜蜡或琥珀朝珠,左右斜挎肩挂两盘红珊瑚朝珠。
这皆有明文规矩,但此刻铺在炕头上繁华复杂的衣衫首饰,显然都是照着皇后的规格所准备,不知是皇帝的心意,还是尚衣监胆大包天。
“我就是觉得不妥当,才想请你也来看一眼。”葭音道,“元曦,这不对,是不是?”
元曦颔首:“我听说是尚衣监来不及做姐姐的朝服,很可能就……”
葭音呆呆地看着她:“他们把皇后的朝服,给我送来了?”
元曦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姐姐打算如何应对?”
葭音神情凝重,带着元曦坐到一旁空着的地方:“我听添香说了一些话,皇后娘娘那儿出事了,是不是我们对付吴良辅的事,败露了?”
元曦冷然到:“姐姐饱读诗书,败露这个词,用在这里怕不合适。”
葭音苦笑:“是,是我说错了。”可她勇敢地看着元曦说,“我愿意和你和娘娘共进退,为了皇上的朝廷和内宫,能长治久安,吴良辅不过是个奴才。”
元曦看着她,本端着几分的气势,顿时软下来,泪如泉涌道:“姐姐,都是我不好。”
葭音不知所措,在她心里元曦就是聪明又能干,所以元曦自以为说的有些冲人的话,在葭音听来却没什么奇怪。
她很崇拜元曦,更敬重元曦,也打心里,一直将她当做昔日同床共枕的小妹妹。
这下子看见元曦哭,她心疼又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元曦的情绪,一阵就过去了,冷静下来和葭音好好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找出葭音册封贤妃时的朝服,配上皇贵妃的朝冠,将东珠朝珠换成蜜蜡,领后明黄色的长绦无法替换,就索性不要了。
葭音说:“我不是大清头一位皇贵妃吗,那谁也不知道皇贵妃的服制该是什么样的,我穿什么就是什么了,只要不是皇后的制式就好。”
她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说话,添香说皇上要摆驾过来了,葭音忙命添香把东西都收起来,她对元曦说:“坤宁宫的事,我等你的安排,眼下皇上不提,我也不提,我怕弄巧成拙,又害了皇后娘娘。”
“多谢姐姐。”元曦感激不尽,又道,“姐姐明白我的心意,我无心牵连你,更不是要惹是生非,闹得天下不宁。是皇上对吴良辅太过放纵,若无人压制他,大清的内宫,可就成了奴才的天下,绝非长久之计。”
葭音自然懂大是大非,坚定地对元曦说:“你放心,我等你消息。”
福临高高兴兴地回来,只知道元曦过来喝了杯茶,但他无心议论元曦,满心期待明天的册封典礼。
葭音谨慎地试探皇帝,为何会如此高兴。
福临说,他做了十几年皇帝,其实没做过几件真正高兴的事,而葭音进宫一波三折,他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终于在一起。
福临觉得扬眉吐气,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皇贵妃的尊贵。
皇帝兀自高兴着,葭音背过身去侍弄茶水,她不知道皇帝明日会不会发现朝服上细微的差别,可这件事,就算吴良辅要挑拨,也站不住脚。
葭音镇定下来,她有她的责任,元曦什么都告诉她,不是利用她,相反,吴良辅才是利用了皇帝对她的感情。
“皇后病了,明日不参加册封典礼。”福临在身后不屑地说,“反正册封的旨意早早就下了,该行礼该问安,你也去过了,日后不必特地去补什么礼节,葭音,你要知道自己的尊贵。”
“是。”葭音欠身道,“臣妾不会辜负皇上圣恩浩荡。”
福临心情甚好,托腮看着葭音,满心欢喜,嗔道:“别说这种官腔,朕不喜欢听,来,我们下盘棋。”
一夜相安,翌日,如皇帝所愿,皇贵妃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册封典礼隆重且顺利,作为大清第一位皇妃,谁也没看出来皇贵妃的朝服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帝竟然在册封典礼上,颁诏大赦天下。
大清上一次大赦天下,是福临亲政,而他前后两度立后,也不曾有这一举措。
为册封区区一位妃子而大赦天下,文武百官皆瞠目结舌,这件事,皇帝从头到尾,连提都没提过。
鄂硕站在群臣之间,惊得脸色苍白,身后的同僚幽幽道一声:“皇贵妃娘娘前途无量啊,恐怕很快,就要称呼您为国丈了。”
皇后之父,才能称国丈,他们说这样的话,用意不言而喻。
鄂硕虽是武将,但性情谦和,面对这不知是捧是踩的话语,只是不言语。默默看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女儿,只愿上苍庇佑,她的女儿在宫里,能一切顺遂。
今日的册封典礼,皇后没有参加,说是病了,可外面的人,没事儿也爱找点事儿,硬是说皇后不容皇贵妃,故意拂逆皇帝的颜面,如此后妃不和睦的传言,乘着风雪迅速飘向科尔沁。
且说册封典礼后的日子,福临日日神采飞扬,到慈宁宫请安,也是龙行虎步,满身朝气。
这是好事,玉儿从不反感董鄂氏带给皇帝的活力和精神,但皇帝大赦天下这件事,福临怕是不知道,母亲为他承受了多少宗亲大臣的质疑。
这一日,葭音和元曦同来慈宁宫,放在桌上的,是本该属于皇后的东珠朝珠。
葭音解释说,册封那日她穿的其实是册封贤妃时的朝服,满身的东西,拼拼凑凑的,若有失礼之处,请太后原谅。
“难为你细心,倘若你稀里糊涂,穿着皇后的朝服出现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皇家的颜面都要丢尽了。”玉儿到今日,才知道这件事,看着葭音和元曦,满心安慰,“皇上糊涂,真是辛苦你们了。”
“皇上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元曦道,“太后娘娘,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吴良辅捣鬼,尚衣监的奴才,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玉儿道:“你们为了让吴良辅把钱吐出来,逼得皇帝向他发难,可结果呢?皇上还是护住了他。结果又弄得和吴良辅对立起来,他明着暗着给你们使绊子。”
元曦恨极了:“一个奴才,还想登天不成。”
玉儿含笑:“说气话,管什么用?。”
元曦冷静下来:“太后娘娘,臣妾容不下吴良辅,该怎么做才好?”
此刻,乾清宫内,皇帝正与大臣商讨政务,吴良辅晃悠出来喘口气,他底下的小太监跑来告诉她,皇贵妃和佟嫔,都在慈宁宫。
吴良辅眼珠子一转,心中隐隐不安,搓了搓手:“去盯着,能打听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