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僚自然不能说耶律虹,你实际是个纨绔草包啊,有野心,有兵力,却啥大事也干不了,就老实呆着不要自大妄想了。
他若是敢流露出一丝这种意思也不用活了。耶律虹羞愤之下不活活扒了他的皮才怪了。
但他的一番分析还是起了些作用。
耶律虹听进去了,只是仍然有些不以为然,最主要是不甘心放弃能够得着的帝位。
他还是相信西域大军能战胜小小女真。
幕僚只想翻白眼鄙视一番。西域军能打靠的是什么?是契丹族勇士吗?
呸!
那是野兽般愚昧却凶猛不在乎生命的野人将士能打才撑起了西域军的威名。
契丹人自身不行,想依靠野人外人去收拾女真,那可能吗?
只怕野人一看透辽国的虚弱、契丹人的不堪,立马就形成另一股强敌,独立甚至建国,和女真一起收拾辽国......
大草原只认强者为王。
更艰苦险恶的西域,愚昧自私的西域人更是如此。你不行了,还想让西域人继续效忠你为你去拼死拼活?
想什么呐你.......
这话只能稍一提点。耶律虹也不是蠢蛋听不明白。
真正说服耶律虹的是,幕僚说:“大王,你想当皇帝,何必冒险去打女真呢,你已经是西辽的契丹王了......”
耶律虹手下兵力最众最强,又有监管西域诸部军之权,是西域军最高领导,往常这种身份更多的只是个摆设,是名义上的西域长。有强大的朝廷在,诸部不会真一一服从耶律虹的命令。他们首先服从的是中央的意图,也可以加自己的私心和利益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拒绝服从。但现在不同了,中央虚弱无力,皇帝成了摆设,都管不了西域这边了,西域这边一个个成了军阀一样想干什么简直就可以干什么。这种情况下,威势最盛,身份尊贵地位也最高的耶律虹说话就好使了。
有绝对优势的战斗力,敢不听招呼的,就挥军捉拿他宰了,并吞并了他的兵。
象东边的燕王一样,耶律虹可以成为辽国又一个事实上的皇帝,若是把燕王称为东辽皇帝,耶律虹可称西辽皇帝,有了这个独立身份,远在西域完全可以遥遥笑看风云,坐观东边龙争虎斗杀个你死我活,等到东边支撑不住了转眼就完了,金国也损耗严重疲惫不堪甚至也快奄奄一息了,那时再出兵剿灭金国.......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一切主动权都在西辽这,耶律虹到时想不当新统一的辽国皇帝,大家都不会答应。这条路多容易。
轻轻松松就皇权到手了。
哪用现在带兵战场亡命搏杀赌生死命运,同时还得勾心斗角操心和那边的政治斗争,内斗防备诸多防不胜防的黑手。
这一层一说开了,耶律虹大喜。
他早知这位幕僚有才,当年是此人出谋划策帮他争到了乌古敌烈统军司的位子,使他一跃由一名众多皇族子弟中的闲散一个成了有实权有分量的人物,到了西域更是帮他解决了不少难题,让他能比较轻松地迅速坐稳位子并管理好治下.....要知道,西域这的情况不但环境极其恶劣而且人口构成以及文明、信仰等等更是复杂矛盾之极,光是种族只怕就有上百个甚至数百个,当地人也搞不明白,谁也说不清楚。想处理好这的事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太不容易了。
以往,镇守西域的长官都是凭军队的强大以及大辽的威名蛮干压服这里鸡零狗散的城邦、小国、绿洲部落处的五花八门野人老实纳税上贡服苦力,要是缺粮食什么的了就挥军去抢瞧着不顺眼的地方,屠杀敢反抗的,掠尽一切财富,甚至纵火焚毁房屋城池,至于那的人失去一切以后怎么生活下去,辽军不关心这个,活下去是命硬,死了是应该,总之还是辽国统治广大北方一直奉行的直接或变相削弱人口,降低隐患,同时获取物资。有这位幕僚在则大大不同了,耶律虹能适当收治下人心并教化野人学会些先进耕种技巧,强化了当地经济,大大提升了自给自足能力,提升了丝绸之路的便利和活跃,也加强了统治.......还让其它诸军信服并建立了良好关系。
如今此人又出此良策......而能实现由先独立的西辽王到吞并东辽统一大辽后的皇帝梦,根基正是此人呕心沥血极力帮他打下的前面的方方面面基础。否则,只一个怎么收服诸部军支持他服从他为西域之主就是个很难完成的事。
耶律虹更加赏识和信任这位幕僚了,心里甚至大起感激之情,赞不绝口。
幕僚得了丰厚赏赐,并且得到了耶律虹成为皇帝后必用他为宰相的郑重承诺,也满脸喜悦感激之色,应该是很满意。耶律虹看不到的是,幕僚回到自己住处后嘴角露出的却是不屑的淡淡笑容:我这样的耶律虹也敢赞为不世奇才?比我强的车载斗量,我只是在最早学外交的同学当中特别有耐性,祖师才点了我来.......
耶律虹迅速而轻易地统一了西域诸部军的意见,原来各部得知朝廷的糟糕情况,已有了西域自立的心思,除了要杀掉的个别”忠臣“外,其它官长都欣然赞同耶律虹的建议与领导,随后,按幕僚的计划,西域军雄心勃勃展开了行动。
就在去年,西域已经寒风呼啸下雪了的时候,辽军突然大举出动分兵对早计划好的各处,猛攻高昌回鹘国地盘。
以往,每到这时节,西域辽军就安稳准备熬冬了,不受到特别刺激是不会发动战争的,何况是如此大规模的灭国战。
而辽国兵锋下的回鹘部族或国又一向对辽国很恭顺,向辽皇纳贡积极而丰厚,能满足西域辽军的总尽量满足,无论是高昌的回鹘国,还是另处的都是认辽国为主国上邦。
占领河西走廊的那部回鹘王也只是想趁机占据这片塞上江南的丰美却无主祖地,想成为没人了的西夏领地新主人过更好的日子,却不想遇到辽皇突然迁来并想掠夺他的全部财富更想吞并他的国家,他才不得不一咬牙壮胆索性和丧家之犬的辽皇争了一番,并不是针对辽国。
辽国也一向不想具体统治回鹘之众,只是当上国主子轻轻松松享受回鹘的好处而已。
所以,按理来说,西域辽军也没理由会消灭回鹘国。不应该会如此。
高昌回鹘也进入悠闲猫冬,对战争完全没有准备,突遇偷袭一样的全面大战,本就不是能打的民族,惊愕仓皇反抗了几下,主力军一战惨败,将士死的死降的降,这个有年头的西域大国就在日益可怕的严冬酷杀与近二十万凶猛辽军的双重打击下土崩瓦解了。
高昌国的王室、地位稍高点的文武官员以及朝中和盘踞乡野好地方的大大小小贵族男丁全部遭到疯狂屠杀,部落地主巴依老爷、所谓智者的部落长老同样遭到全部屠杀......战争的结果是,高昌国的统治阶层几乎灭绝,金银珠宝、马匹、牛以及其它好东西被洗劫一空,但狂暴贪婪的辽军并没有把羊和粮食也洗劫干净,而是奇怪仁慈的留下了一半并且公平分给了陷入惊恐绝望的回鹘民,让这些半奴隶制下的回鹘人不但没遭受战争入侵必然的祸害,反而多得了属于巴依老爷的食物财富,能顺利度过严冬,也能“富足”更顺利地过来年的日子。
不止如此,辽军还威严却友善地让回骶民自己选出领袖管理部落,说,以后只要老实当辽国子民纳税就不会有屠杀掠夺,尽可安心生活,税率也不高,至少比给回鹘王的低,还特意留下了点武器给回鹘人用于防狼等野兽,然后在主要城池和要地留下驻军担负管理,一边扫荡逃走而遗漏的危险分子,一边押着在辽军眼里属于危险分子的回鹘军等俘虏走了。
俘虏们成了为辽军饲养牲畜马匹的苦力,没有武器,反抗不了,要命的严冬来临也无处可逃,只能老实........
属于西域顶尖大国,势力并不弱的高昌回鹘国如此容易就灭了,一战功成,收获巨大,回鹘民也人心安定,至少表面如此......耶律虹等乐坏了,对摆脱中央统治更有了信心和野心。此中居功至伟的那位汉人幕僚自然也成了香饽饽,诸军捧着。耶律虹则越发依重而言听计从。
转眼第二年,二月底三月初,仍在风雪时,辽军各部突然又再次大举出击。
这次的扫荡目标是广大的西域中那些小国,与收拾高昌国一样的手段和政策。当了一冬天苦力的高昌国俘虏们则成了随军运粮草的,在攻城等战斗中则成了炮灰,发了刀枪等破烂武器,在辽军凶狠地催促下冒死血战......
寡民小国哪经得住这种打击。高昌俘虏死伤惨重。但拼命反抗的所有小国也很快全部灭亡.......
随后倒霉的是那些野人城邦。
很自然的从小国抓的俘虏同样是苦力与炮灰,变相用于消减掉。
辽军不止铲除西域国,也沿途扫荡所有的绿洲部落以及野人聚居地,不论大小一个也不放过,同样严格掠走全部金银珠宝和所有马匹牛,却不掠干净羊和粮食,还有意利用尸体鲜血吸引来野狼群,包围了歼灭,收其皮,食其肉,在铲除各处统治者和危险分子的同时也在努力消灭野狼,似乎野狼是和人这种危险分子一样是辽军要大力消灭的目标。
西域辽军从去年底到今年初的一系列举动和以往完全不同,杀人杀狼.......西域人不禁以为辽军是不是闲得疯了。
辽军当然没疯,而是从冬天的降雪量预料到今年必有大旱。
这是现成的经验,预料没什么难的。
就连太多西域愚昧野人都能意识到今年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旱灾肯定是会有的,就是不知能严重到什么程度。
在辽军疯狂抢掠与扫荡中,最有名也是最活跃的西域马贼、沙盗们也跟着倒霉了,更是在辽军重点剿灭之列。
辽军把抓捕的包括马贼沙盗在内的视为隐患却利用战斗消耗不掉的众多俘虏收编为准辽军,但这只是哄骗让这些家伙们能在辽军威慑下相对老实听话,宣称是要去河西走廊剿灭那的回鹘国,表现好的俘虏就能正式成为光荣的大辽勇士.......给了希望和出路,依然是随军运粮苦力的方式真开往河西,实际是被辽军各部押解驱赶着离开新疆。
这帮俘虏幸运的是并不真需要在河西打仗当炮灰。
等他们忍着饥渴千辛万苦精疲力竭来到河西时,这的仗已经打完了。距离河西走廊近的西域辽军在二月初就冒风雪突袭了这的回鹘,历时两个半月把这的回鹘抵抗力量以及统治阶层追杀消灭掉了,同样是掠尽牛马......和刻意以尸诱杀狼。
这时候,大旱的淫威已经暴露无遗。有经验的或心事重的西北人已判断今年只怕会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
实际上何止是百年难遇。
这是一场极其恐怖的大旱灾,几乎一整年没下雨,介于蛮子的粗陋文明和历史记录,以及长期复杂频繁的战乱毁灭,历史上的这场大灾,蛮子没留下多少记载,宋国的史书倒是对北方的如此重大事件提到过几句,而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赵岳会详细清晰地知道:蒙古大草原太多地方干旱到地裂三尺,草木全部枯死。连河流密布的辽国上京所处的草原水量丰沛地带都旱得可怕了,就在这带的蒙元、成吉思汗发详地——斡难河都一度出现断流。
更形象一点的说,连生命力强悍到不可思议的草原田鼠等鼠类都大量死亡了,它们是以深入地下的草根为食的,居然也饿死渴死了。鼠类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历史上,蒙古大草原的辽牧民,马匹牲畜在他们的悲哀绝望中成批枯瘦死亡,尸体就没肉.......人饿急了,杀父蒸母易子而食.......海盗国洗劫了辽国的马匹牲畜财富,却给了粮食,逼辽国一时转化成农耕民族主居燕云、辽东和上京河道流域等能度过旱灾的地方种地,并且掳走大量年轻女性和娃娃,也招走了部分愿意追随的辽民,也是间接极大减弱了旱灾中的辽国人口负担,总之是事实上等于赵岳在无意中以抢劫救了辽国太多人的命。
大草原旱得如此可怕,深处亚洲中部本就是干旱地的西域戈壁沙漠,受灾程度只会更恐怖。
所有西北人终于都明白了辽军如此刻意剿杀野狼的目的。
旱灾之下,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必然食物短缺。生命在饿红眼的时候,西域数量庞大的野狼就会成为强大争食者,甚至会疯狂攻击人类聚居地,会是西域人的重大威胁,会导致本就在旱灾中困难绝望的人变得更加陷入凶险悲惨。
这时代的西域总人口并不多。人,相对而言也是宝贵的财富。但,辽军却疯狂屠杀一切西域非辽国的统治阶层,抓捕消耗和驱离大量危险分子——壮劳力,不是把这些人力按惯例贬为奴隶苦力使用,不止是为了便于以后稳定的直接统治,也是在尽量减少旱灾降临时的食物消耗,以及必然会引发的无法控制的动荡凶险。
西域辽国统治者对今年面临的天灾后果预计得很足,为了加强目标中的西辽统治做得很干脆。
这也是那汉人幕僚的预见以及一力坚持的结果。
他蒙对了,也坚持对了,否则他的西域任务就没那么容易完成,至少是极不圆满。那样的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他会觉得没脸向对他寄予重望和信心的祖师交待。他原本只是个云州的必然饿死冻死的辽国汉族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