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颜倒也没再多问,瞥见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药汤,便开口道:“喝药吧。”
案几离十七坐的位置有几步的距离,杏桃自然而然地重新端起汤碗拿去十七面前。
十七此时正因结束了方才的话茬,暗自松了口气,他朝杏桃道了声谢,便伸手要接下药汤。
然而却是不知是因为那盛药的碗壁过于烫手,还是端碗的人心不在焉。杏桃的手刚一松开,只听汤碗“啪啦”一声砸在了地上。
碗碎了,里面滚烫的药汁全数洒了出来,一半淌在了杏桃的裙衫上。
“哎呀,烫死人!。”杏桃皱起眉,攥住自己的右手使劲吹气。
药汤是用沸水刚刚煎煮好的,极是烫人。好在杏桃方才闪躲的快,只是指尖沾上了些,有点发红。
等那痛劲儿过了之后,杏桃却瞧见自个人儿身上嫩绿色的裙裳一片狼藉,恐怕是不能再穿了。
杏桃立即气恼地瞪住始作俑者,“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我这裙衫可是月初刚领的一套,崭新的呢。今儿遇见的都是什么个倒霉事!”
赵清颜看了一眼十七,见他衣袍上也湿了好大一片,不比杏桃好到哪去。十七竟也没去擦,只垂着眸,盯住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有些莫名的愣神。
赵清颜又将目光落在杏桃身上。
“下去换一套干净衣裳吧,若是烫伤了便抹些药去。裙衫不能要了,改天让内务府再给你补一套便是。”
主子都这样开口了,她这个作奴婢的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气鼓鼓地最后瞪了十七一眼,杏桃拎着湿嗒嗒的裙摆跟赵清颜福了福身,皱着一张脸离开了。
杏桃走后,赵清颜转回头,开口道:“烫着了?”
十七摇头,默默将手收回了身后。
“你也去换套衣裳吧。”
十七静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无碍,没沾到多少,等下自己便干了。”
他望了一眼地上砸碎了的碗,顿了顿,又道:“我收拾一下。碎片扎人,等下你别给踩着了。”
赵清颜应了一声。
然后赵清颜便靠在椅上,敛眸看着十七蹲下身仔细地擦着地板。
“方才是我没拿稳药才撒了,杏桃的衣裳我来赔便是。”
十七忽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赵清颜听后笑了笑,“小丫头的裙裳而已,本宫还犯不着让你赔。倒是你这人做事一向稳妥,怎的今日连一只小小的碗都拿不住了。”
赵清颜的话里面带了几分调笑在里面,便也就是随口一说。怎曾想话音落下之后,十七拿着抹布的手一下子顿住了,他垂着头,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十七似乎从方才开始便有些奇怪。
赵清颜看了十七一会儿,扯了扯嘴角道:“这也是无心之举,本宫并非是在怪你。倒是这药汤撒了,得让后厨的人等下再煎一碗才好。”
十七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赵清颜收起了嘴边的笑意。
她望着他,表情有些肃然。“这是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人没有动静,赵清颜皱了眉头。
十七不擅说谎,在赵清颜面前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每每不愿告诉她什么便索性不开口去提。
自经历了上次十七隐瞒病情的事情之后,赵清颜越发不爱看见十七这副沉闷不说话的样子。
这让她觉得,十七又有什么在瞒着她。
“地很干净,你不必再擦。本宫现在命你抬起头说话。”
赵清颜的嗓音沉了下来。十七握紧了手中的抹布,终是依了她的言,站起身。
他转过身,两个人四目相视。
“到了现在,本宫莫不是依旧得不到你的信任。莫非日后再发生了何事,本宫还得先暗自揣测一番?”
赵清颜看着十七,语气有一些嘲弄。
“……没有。”
停了半晌儿,十七低低的说,“你从前说过,你愿意信我,我自然也是信你的。”
若是她都不能相信,那么他还能信谁呢。
赵清颜的眸光更沉。
“我只是感到这些天有些疲累,可能是喝药喝的。歇息一阵便好了,你莫要多想。”
十七抬起头,赵清颜在椅上微微仰着脸看他。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比起往日看上去时似乎还要更深一些,此刻正一瞬不瞬认真地看着她。
赵清颜的紧绷的面色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若是没事,便是最好的。你累了便早些回房歇着吧,等下本宫让杏桃吩咐后厨在煎一贴药送过去。”
十七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回去。
他把方才收拾地面的抹布和碎瓷片全部清理好之后,又在赵清颜身旁坐了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后才起身回了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