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赵清颜仿佛变了个人,缠他缠的厉害,现如今哪里还有从前冷清寡凉的模样?
便像是昨日,他偶尔回去的时辰比约定的晚了。她甚至会朝他置气。这其中滋味到底是甜蜜或是折磨,便也只有十七自己知晓了。
再加上她现在怀了身子,十七自然是巴不得时刻黏在她身边才好。只不过现下时不同以往,他被册封了校尉,违抗军令那乃是大忌。
十七并非在意这个头衔,而是自那次知晓赵清颜怀了身孕,听了她那一番话之后。他逐渐意识到,只有他自己不断往上爬,他才有机会能够站在与她更接近的地方。
赵清颜现下隐瞒着自己怀孕的事实,但日子长了,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要以什么身份站出来说自己便是孩子的爹?他只有更加努力,在这里混到更多的功绩,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所在。
想明白了这些,十七没有犹豫便将监督修缮的差事应了下来。
原定启程的时日本是今天夜里,被一同派去的几个小兵已经早早出发了。但在十七的请求之下,他被破例允了一日的高假,但明日一早便必须离开了。
等十七回到锦绣阁,已经是酉时中了。
日落西山,金红色的夕照浅淡地洒在公主府的牌匾上,隐隐泛着璀璨的微光。
十七在府外立了好一会儿,浓眉紧蹙,心下一片沉重。
他明日便要启程离开了,他自己也是方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她自然更加不会知晓。若是等下他同她说了,她想必又该不高兴了,皆时他该如何同她解释,安慰好她呢?
十七这么一站,便又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隔着围墙,锦绣阁内的红笼已被点亮。十七绕过长廊的时候,杏桃正守在门外,杏桃见他来了,掩住笑低声对他道了句:“快些进去,公主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
十七伸手,缓缓推开了雕花檀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暖炉溢了满屋的热气混着熏香味股股地扑面而来,下一瞬,十七脖颈一重,散着幽香的温软身躯毫无预警地一下子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人好大的胆,竟敢欺骗本宫!怎的又这么晚才回来?”
赵清颜整个人忽然朝他扑过来,十七没有防备,硬是被这股冲劲儿撞得往后倒退了半步。
待十七缓过神来,便瞧见赵清颜面上似娇似嗔,一双藕白玉臂却是牢牢环着自己,他比她高上了太多,她挂在他身上,整个人几乎都悬空了。
缓过神来之后,十七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一脸的紧张。
“小心着些,别摔着了!”
说着,忙弯下腰,一手托着她的腿窝,一手扶着她的要被,将她小心拦腰抱起。
赵清颜环住他脖颈的手没有松开,窝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自己步伐稳健地朝里屋走去。
赵清颜方才无事便一直在榻上歇着,现下还不想躺回去。十七便将她放在案几边的软椅上,又去取了一张绒毯,盖住她的腰腹和膝盖。
“你还没有回答本宫,怎的今天也回来这么晚?”
她在躺椅上坐定,垂眸望着他,又问起方才那个问题。十七扯着绒毯的手一顿,听她这样问起,方才在门口整理好的措辞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
十七终于张嘴,有些艰难地出了点声音。而那赵清颜却蹙起了眉,在十七把话说完之前先一步打断了他。
“那将军又为难你了?”
十七还来不及摇头,赵清颜一双手忽然贴去他的脸颊上,她摸了两下,眉心的褶皱更深。
“怎的这么凉?反正也迟了,下次路上别这样赶,再给脸上冻出冻疮。”说着,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道:
“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怕是还没用晚膳呢吧,本宫吩咐后厨给你备点东西过来。”
十七发愣的时候,赵清颜已经放下了捧在他脸上的手。掀开了腿上的绒毯,竟是打算起身亲自去火房一趟的模样。十七一惊,马上回过神来握住她的肩膀,及时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外面冷你别起,我自己过去吃些就行了。”
赵清颜一听,却是不依,“你身上这样凉,在屋里好好带着暖一下,本宫又不是纸做的,这么几步,还无大碍。”
十七拗不过她,却又无法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便只好唤那杏桃过来替她去一趟火房。
晚膳的时候做了许多东西,现下直接热热便是。没过一会儿杏桃便端着满满当当的食篮过来了,在案几上仔细布好菜后,又默默退下。
赵清颜早前已经用过晚膳了,现下自然是不饿。她和十七一道儿坐在案几边,也许是看着他一人吃有些无聊,竟忽然起了亲手为他吃东西的兴致。
十七见她面上笑盈盈的,难得心情瞧上去不错的模样。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接受她的服侍,不管她夹了什么递到他嘴边,他瞧也不瞧一眼,直接张嘴咽下。
“好吃么。”
赵清颜方才故意挑了一片米椒喂给他,见十七也呆愣愣地张嘴整个吞进肚,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乐了,坏笑着夹了另一片给他。
十七又是一口吃下。
他眼睛一瞬不顺地看着赵清颜,嗓音低低地答道:“……好吃。”
“真是个呆子。”赵清颜开口骂他,唇边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不再逗他,重新夹起一片肥嫩的乳鸽,送去他的嘴边。
“你若是觉得好吃,本宫明日再这样喂你便是……”
“平阳,我明日可能不能再过来了,不仅明日,恐怕、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绥阳那边要修桥,我被派过去监工……”
十七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道完这句,十七便立刻重新紧紧闭上了嘴。袖下双拳紧蹙,他紧张而不安地小心观察起赵清颜的脸色。
赵清颜执着银箸的手一顿,她愣了半晌,唇畔的笑意逐渐敛去。
“监工?为何现在才听你提起?”
“我也是今天离开军营的时候刚刚听副统领说的,这才回来告诉你……”
“你现在已经是校尉了,修桥这样的活计为何会落在你的头上。”
“我之前在绥阳帮着那里的百姓筑过水坝,他们信不过别人,定要让我再过去看着……”
“若是你已经决定好了,你去便是,又何必告诉本宫!”
赵清颜“啪”的一声,将银箸一把摔在案几上,她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后便站起身,扭头径自往方才软椅那边走。
十七见她变了脸色,知道她果然如他先前所预料那般的生气了。他急忙也跟着匆匆起身,大步追着她在软椅边上停下。
“平阳你别气,气坏了身子——”
“若是不想让本宫生气,你便回去拒了那统领,出了什么问题本宫给你担着。营里那么多人可以派遣,少了你一个,桥照样还是能修好。”
她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目光冷冷地望向半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十七听了这句,却是抿起了薄唇,默默不说话了。
而那赵清颜原本就在气头上,现下见他这么一副闷声不吭的模样,无疑更是火上添油。她的眉梢染上一层薄怒,沉声斥道:“说什么百姓不信别人便信你一人,恐怕也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不愿意来便不要再过来,本宫不稀罕。”
十七瞪大了双眼,急忙脱口道:“平阳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怎的会不愿意过来,若是可以的话,我每天都愿意同你呆在一起的……”
十七见她坐在软椅上,抿着唇,脸色黑沉沉的一片。他心里急,极力想要同她解释,“平阳,我也不想去……可是违背了军令恐怕我往后就再留不下去了……你前次不也说了,希望我能在军营里好好表现,我这才应了下来。平阳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不想陪着你的……”
他心跳得厉害,紧张地道了这么一番话,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谁料那赵清颜听后,面上不但没有缓和,反倒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下。“这样么,看来倒是方才本宫误会了你,原来你是因为本宫的话才应下来的。”
十七张嘴,正还想再说点什么,赵清颜却躺在椅上背过身去。
“不是明日要走么,那便赶快回去收拾行囊歇下吧。免得明日误了时辰,再怪到本宫头上。”
“平阳……”
十七盯着她的背影,听她嗓音冷沉地道了这句。他呆呆立在原地许久,唤她的名字,她自然没有应答。于是他就站着不动,巴巴等着她能气消了看自己一眼,可是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软椅上的人也没个动静。
十七意识到赵清颜这次是真气着了,恐怕现在再也不想瞧见他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赵清颜终究没有理他。十七眸色暗了,他紧了紧双拳又颓然送来,最后看了她一眼,垂头丧气地默默离开了她的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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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心情低落地出了房后,在锦绣阁的长廊内孤自徘徊了很久。
回忆起她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一双美眸里冷若冰霜,哪里还有方才她亲手喂他吃饭时的柔情蜜意?
这次恐怕真的让她气极了,他明日离开之后,不知道她多久才能原谅他?又或者永远都不原谅他了?
不行!
他不可以就这么走了!
他这么一走,还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便是她现下不想理他了,他也得守着她,再不济他就远远待在一边看着她,否则这次一别,恐怕许久就算是想见她都再见不着了……
这个念头让十七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还亮着灯的厢房的位置,终于抬步又折了回去。
十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几乎没有弄出丁点的声响。他绕进里屋,见她仍保持着他方才出去时的那个姿势,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纹丝不动。
他犹豫了一会儿,张开嘴,小声地唤她:“平阳……你别气了,等那边修缮完毕,我立刻就回来好不好……大不了我晚上少睡一些,多做一点,很快就能好了……”
赵清颜没有想到十七原本已经走了,竟会忽然折回来。现下听见他低声细气的嗓音,她依旧口气冷冰地道:
“还是别了吧,你再累垮了,怕是那里就没人监工了。”
十七听她口气还是很差,眸光又是一黯。正难过着,忽然察觉她方才说话时似乎带了一点鼻音。
他一愣,马上大步凑上前去,垂眸去看。这一看却是看见她紧紧闭着一双眼,眼皮却有些肿,泛着胭脂色,瞧上去竟像是一副哭过的模样。
原来他走了之后,她竟一个人在这里哭了这么久?
想到这,十七急忙在她跟前蹲下,伸出指腹,怜惜地轻轻摸了摸她脸颊未干的泪痕。
“怎的哭了,是刚刚被我给气的么?”
也许怀了身孕了之后,情绪真的会被影响变得敏感一点。十七方才离开后不久,赵清颜转过头去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屋子里空荡荡的,不知怎的,眼眶就开始发热。
她自己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原本已经渐渐止住了泪意。现下听见他这么低低沉沉的嗓音,鼻子又是一阵酸涩,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泪珠再度顺着眼角簌簌滚了出来。
十七瞧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只觉得比生刮他心头肉还要疼上千倍百倍。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长臂一伸就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哄:“平阳你乖,别哭了,方才都是我不好,我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了。我保证,我在那边一得空了,就立刻回来看你,好不好?”
赵清颜咬紧银牙,瞥见十七这一副低声下气的老实模样,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愈发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心中气恼,气他,更气自己。她手攥成拳,用力砸向他,而那十七躲也不躲,任着她对自己一通拳打脚踢,环住她的大手一下下安抚样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本宫怀了身孕,卧在房里不能出去,你倒是好,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走啊,走了就永远莫要再回来!”
她的嗓音发哽,越说心里越气,眼泪竟是流得愈发是不可收拾。
十七从前何时见到过赵清颜的这一副模样?顿时傻了眼。见她哭的嗓子都要哑了,他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泡得软趴趴的一团。
十七有些笨拙地用手不断擦拭着她的泪珠,却好像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的。他索性倾身上去,小心而轻柔地吻上她红肿的两片眼皮。“别哭了,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个人走呢,你现在肚子里又有了我的孩儿,就算你赶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赵清颜还在哭,十七便温言软语地一直抱着她拍着哄着。几乎把所有能说的他知道的好听话都给说了一便,甚至于像是“宝贝”,“小心肝”这种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口的肉麻话,也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到了最后,赵清颜哭累了,靠在十七胸膛上低低抽泣。十七胸前衣襟上早已被她的眼泪沾得湿湿黏黏的一片,他却是无暇顾及,一颗心都悬在怀里的人儿身上。
“不哭了么。”
赵清颜听他这么问,带着鼻音轻轻哼了一声。眼泪确实止住了,但抽泣声暂时还停不下来。
十七见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了一些,他的手依旧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脊,轻声道:“平阳,你愿意听我好好说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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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额】我真的不会起章节名,但起的不好,又没人点进来看……气哭!
这几章这么腻歪,你们都不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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