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周媛每日都要去给谢希治送两回水喝,偶尔王妃让人做了各种汤,就要周媛额外再跑一趟,而且到了吃饭时间,若谢希治没回来的话,她还要再去一趟叫吃饭。
“干嘛非得让我去?”周媛忍不住问杨重。
杨重挥挥扇子:“除了你,谁能把他叫回来?”
周媛没话了,一般到了时间谢希治还不回来的话,那准是那边有事忙着。上一次就是,去了好几个人叫也没回来,只说让他们先吃,后来杨重亲自去叫,反而也跟着在那边耽搁了许久才回来。
“要是真到要紧时候,我去也没用!”
杨重转头叫:“大郎,跟你姑母去请谢先生回来吃饭!”又回过头来跟周媛说,“你带着大郎去,他肯定不会让你们俩饿着等他。”
……,连儿子都用上了,真是无耻!
大郎欢快的从院子里跑进来拉周媛的手:“姑母快走,去找谢先生。”
周媛无奈,只能牵着大郎往南面坡上去,走出门想起谢希治的话,又叫了两个护卫跟着。
到了坡上的时候,就看见谢希治正拿着草图跟匠人争论:“……我早跟你说了,你这里少了两寸,这样不行……”说着说着看见了周媛和大郎,不由停了一下,他冲着周媛一笑,随即吩咐道:“明天扒了重砌。”说完就收起草图,快步走向周媛他们。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来了?”
周媛笑道:“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左等你也不回去,右等你也不回去,大伙都饿了,大郎就非得要来看你在忙什么。”
大郎忙纠正:“是爹爹叫我来请谢先生的!”
谢希治就对他笑道:“那可辛苦大郎了。”又对周媛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去洗干净了手,然后回来摸了摸大郎的头说,“走吧,回去吃饭。”
大郎顺势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咯,回去吃饭咯。”说着就拉着他和周媛走。
周媛和谢希治都是一愣,因为大郎本来右手牵着周媛,这会儿他用左手拉住了谢希治的手,就成了两人一同牵着他了。
谢希治先反应过来,握紧大郎的小手,跟着往前走,周媛则是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你瞧瞧,像不像一家三口,父母二人牵着孩儿出去。”
长寿这是跟谁嘀咕呢?!周媛强忍着没有回头,偷眼去看谢希治,见他正跟大郎说话,似乎没听见。
“又胡说!这可是公主,是咱们高攀得起的么?”
无病你既然已经压低声音了,敢不敢压的再低一点,让我听不到啊摔!周媛又看了一眼谢希治,见他没有反应,还跟大郎一问一答的说话,似乎没听见,心里不由悲愤,这两个僮儿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吗?
当晚吃完饭后,周媛回房去睡,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患得患失,像今日这样与谢希治一同回来吃饭,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当初在扬州,他每每到周家蹭完饭,自己带着周禄送他回去的日子。
可是现在的他们显然都不是当初的他们。她不知道谢希治有何打算,但从谢希修的事,再到安排他们离开郁林上岛,还有如今这般任劳任怨,都让周媛的心慢慢软化。
其实她曾经想过,她跟谢希治之间的感情,很像是那些情窦初开的中学生,天□□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那么有朝一日各奔东西,这感情慢慢也就会淡了散了,成为记忆里一抹很美但是很遥远的风景。
偏偏这风景一直跟着她,她走到哪,这风景就跟到哪,让人想忘也忘不了。还总在她面前晃悠,将他一切美好的品质不吝于展现在她面前,让她不知不觉更加沉沦了进去。
那他呢?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否一如往日?他为什么悄悄留着袍子,却从来不在自己面前穿?为什么总是见了自己笑容满面,却不曾有任何主动接近的行为?
一个一个无解的问题,伴着困惑的周媛慢慢睡去。第二日起来,又觉得多大点事儿啊,想那么多干嘛,顺其自然吧,她又该干嘛干嘛去了。
基础建设前前后后进行了近两个月,才把整个院子都收拾好了,他们将东西都搬进去安置好,正式入住。与此同时,外面给护卫建的房子也都可以住了,他们这一群人直到此时,才算正式在岛上安顿了下来。
入住新房的第二天,杨重办了个乔迁宴,在新居里宴请谢希治,同时还命人去买了两头猪、几十只鸡鸭回来,犒赏辛苦了两个月的护卫们。
宴席的菜单,杨重交给了周媛安排,“你最会吃,又知道各人喜好,就全权负责此事吧。”
周媛也没推辞,带着周禄和安荣研究吃什么。眼下他们人在海岛上,最优先的食材自然是海鲜,这日一早在海船那边驻守的卫兵就送来了刚从海里打上来的各式海鲜。
大虾油焖,梭子蟹切开用辣椒炒,八带鱼用水焯熟了浸醋凉拌,再红烧个黄花鱼,煎个带鱼,最后挑了些大个的蛤蜊做疙瘩汤。余外又做了醋溜白菜、笋丝炒肉、蟹黄豆腐、鲜菇炖鸡、红烧肉。
傍晚时分,主客就座,一道道菜渐次送了上来。杨重叫人开了一坛子酒,又把周媛找来,让她坐下作陪:“怀仁为你我尽心尽力,今日怎可不好好谢他?”说着亲自给他们二人和自己都倒满了一杯酒,“乔迁新居,前有至交好友,后有至亲骨肉,我今日算是心满意足,咱们干了这杯吧?”
谢希治跟周媛一起举杯与他饮尽,杨重又招呼谢希治吃菜:“都是十娘亲自安排的,可得好好尝尝。”
看他一副殷勤的样招呼谢希治,周媛也不插嘴,自己挟了一只蟹腿吃。
“来,怀仁,此番从郁林至澄迈,多亏有你前后周全,我心中实在感激,今日算是略备薄酒,聊表谢意,咱们满饮此杯?”吃了几口菜,杨重又再次端起了酒杯。
谢希治也没有推辞,很爽快的与杨重饮尽了杯中酒,然后才说:“殿下先已认了我做至交好友,怎地现在又客套起来?”
杨重听了不由大笑:“对对对,是我失言了。既是至交好友,你也别再殿下殿下的了,以后就跟十娘一般,叫我一声七哥便是!”
谢希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媛,却发现她正专心吃着炒蟹,不由笑了笑,爽快应道:“那我就大逆不道一回,于无人处就僭越了,七哥。”
杨重应的干脆:“哎,这就对了!来,尝尝这虾,冷了就不好吃了。”又说周媛,“有你这般做主人的么?光自己吃的高兴,也不招呼客人。”
“不是有你招呼么?”周媛无辜的回了一句,不过还是擦了手,给他们二人满上了酒。
杨重看着她倒满酒,又说她:“你也该敬怀仁一杯,不提此番辛苦,就是当日千里迢迢送你到郁林,你也该好好敬他一杯酒。”
……,你要不要这么刻意啊……。周媛瞟了杨重一眼,没等开口,谢希治先说话了:“七哥这是又拿我当外人了么?”
……,难不成你是内人么?周媛默默吐槽。
“这是两码事,”杨重解释道,“便是自己人,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谢希治怕周媛不高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似乎并没在意,还真的举起了酒杯说:“是啊是啊,多谢谢公子相救,还要谢谢你此番费心筹划,让我兄妹二人能有这安身之地。”说着一仰头把酒喝了,“我先干为敬。”
谢希治只得也跟着饮尽一杯酒,回道:“公主言重了。”
“瞧瞧,又是谢公子又是公主的,怎么又生疏起来了?”杨重插嘴,先用手指周媛,“十娘,”又指谢希治,“怀仁。”
两人因他这句话不由对视了一眼,却又在视线撞上的一刻,各自收回了目光,周媛埋头吃菜,谢希治也挟了一块蟹腿吃。
杨重也没非逼着他俩当场就换称呼,而是顺势转了话题,先点评海鲜,然后又说起海船:“……过两日得闲了,我们也过去瞧瞧。”
谢希治听了这句,接道:“我正要与七哥说,到岛上也两月了,算着时候,宋使君应已在返回邕州的路上,我想明日或后日离岛上岸,七哥可有什么信要捎?或者需要什么东西,我叫人从岸上采买了送到岛上。”
周媛兄妹俩听说他要走都是一愣,杨重看了妹妹一眼,问道:“怀仁是要回邕州?”
“是,我出来日子不短,有些使君交代的事,要回去复命。”谢希治答道。
杨重点点头:“也对。捎信就不用麻烦你了,我叫人跟着你们去,让他们自己回去府里见庞雄,至于采买的东西,明日我拟一张单子给你。好了,这些事都不忙,咱们先吃饭。”招呼着谢希治吃饭喝酒,又谈论起时局,各自感叹唏嘘,都喝了不少酒。
眼看着月上中天,时候不早,那两人也都喝的半醉了,周媛才开口劝:“时候不早了,不如今日就散了吧,别喝醉了伤身体。”
杨重醉眼朦胧:“唔,也好,我是有些醉了,十娘,你替我送送怀仁。”他说着说着语音就模糊起来,最后竟伏倒在了桌上。
周媛无奈,叫了安荣来服侍杨重进去休息,自己送谢希治出院子。
谢希治虽然喝了不少,头有些晕,却自我感觉神智很清楚。他与周媛并肩往院外走,眼见一轮明月挂在南面天上,照的满地清辉,恍惚间好似身处梦境。
“十娘。”走出院门后,他忽然站住了脚,叫周媛。
周媛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他却只沉默着看她,好半晌都没说话。
周媛等了半晌,见他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不说话,就清了一下嗓子,说:“早些回去睡吧。”
“我这次去邕州,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必回。”谢希治专注的看着周媛的眼睛,低声探问,“待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会在这里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候的酒还不是蒸馏酒,度数低,所以十娘喝两杯没事儿~
另外,八带鱼就是章鱼、八爪鱼,很好吃哦~
最后,今天好像可以说一句“前方高能预警”了,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