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想到裳孜行宫之外,自己受袭,他暗中相助的情形,不由暗暗点头。擅用暗器之人,必有一些听风辩物的本事!
而在那种情形下,这两个人逃脱,押送沙沙的一队人,自然都葬身在黄沙中,尸骨无存!
沙沙听黄岩说的谦逊,大眼睛忽闪忽闪向他注视,说道,“你不吃不喝,接连狂奔两日,还能和恶人打架,已经很厉害了,沙沙就不行,只能被他们欺负!”说着小嘴儿噘起,一脸的委屈。
黄岩见状,不觉将她小手握在掌心,柔声道,“沙沙是个女儿家,不会打架怕什么?若不是你,我们也活不到今日!”
“那倒是!”沙沙点头,又开心起来,转向甘以罗等人,说道,“我们虽然抢到马儿,可是那匹马上却没有水和食物,我和小黄奔了半日,都已经支撑不住,风沙倒是小了一些。”
甘以罗点头,问道,“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雪狼?”
在那狂风肆虐,飞沙满天的大漠,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如果不是很快遇到雪狼,又如何逃得出那浑沌一片的天地?
虽然不是亲身经历,可是她几乎能够感觉到,那种无边的绝望。
“嗯!”沙沙点头,说道,“当时看到狼群,沙沙也吓了一跳,后来,见狼群只是围过来,并不攻击,才看到雪儿。”
黄岩回想起当初的情形,却心有余悸,不由缩了缩身子,说道,“那日,若遇到的是另一群狼,我们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沙沙斜目横他,说道,“你骑在雪儿背上飞奔的时候,怎么就不说怕狼?”
黄岩“嘿嘿”一笑,说道,“那不是有你吗?”
众人想到的是二人所经的凶险,端木无缺却瞪大了小眼,说道,“沙沙姐姐,你们骑在狼背上跑吗?”
沙沙点头,说道,“是啊,要不然,怎么避开风沙,又怎么能来到摩空山?”
端木无缺瞠目结舌,无比羡慕的道,“无缺也好想骑哦,不知道是马快还是狼快!”
刚刚打消了养狼的念头,这会儿又想骑狼了!
甘以罗抚额,忙唤道,“无缺!”
端木无缺嘟起小嘴儿,低声道,“无缺只是说说嘛!”
听完二人的讲述,甘以罗轻轻吁出口气,说道,“如今你们到了行宫,就不用再担心,昨夜大伙儿都劳累一夜,各自去歇息,我去给丞相奇木写信,命他给沙白族长传个消息,免得他担心!”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在黄岩身上一停。
黄岩与她眸光相对,几不可见的点头,含笑道,“那就打扰王妃!”说着撑身站起,却身子一晃又摔了回去。
沙沙大惊,叫道,“小黄!”张臂将他扶住。
黄岩摇头,说道,“不打紧,只是身上没有气力罢了!”
沙沙点头,说道,“我扶你回去!”挽着他胳膊起身,向甘以罗道,“有劳王妃和我阿爹说,说沙沙一切都好!”
甘以罗见她神情间对黄岩极为亲密,也不拦阻,含笑道,“你放心罢!”等二人离去,才转向寥子怀道,“这次多亏公子相助!”
寥子怀微微摇头,说道,“王妃客气!”他虽然与甘以罗相识已久,和端木冶又共经生死,但终究是客居,见端木冶并无去意,知道是有话要说,当即起身,带着符坚告辞离去。
甘以罗送他出殿,才向端木冶道,“冶,你也劳累一日,早些回去歇罢!”
端木冶摇头,说道,“嫂嫂要给丞相写信,冶一同去罢!”将端木无缺从膝头抱下,在他小屁股上一拍,说道,“自个儿带弟弟去玩!”
端木无缺仰头,说道,“叔叔一会儿去教我们练剑!”
“好!”端木冶微笑,送他二人出去,自个儿跟着甘以罗向书房里来。
甘以罗一边走,一边笑道,“不过是一封书信,你也怕我累着不成?”
端木冶落后她半步跟着,微微一默,低声道,“昨夜嫂嫂若有个好歹,冶要如何向大哥交待?”
甘以罗抿唇,笑道,“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你不要和你大哥说起,免得他吓着!”
端木冶赶前两步,大声道,“嫂嫂怕大哥吓着,就没有想过,冶会担心?”昨夜从她去后,他当真是如坐针毡,度时如年。
甘以罗脚步骤然一停,冷冽双眸向他定定注视,纤眉微挑,唤道,“冶?”
触上她的眸光,端木冶心头“咚”的一跳,不自觉退后一步,低头道,“是冶造次,嫂嫂勿怪!”
甘以罗见他退缩,心头一软,点头道,“冶,我知道你担心嫂嫂安危,只是昨夜那种情形,我们身为主人,总不能让寥公子一人涉险。”
端木冶苦笑,低头道,“是!冶知道!”他虽然姓端木,可是,八年前,他就已经不是王子,这行宫,他也早已不是主人。
甘以罗见他会错了意,轻叹一声,摇头道,“冶,你不知道你在你大哥心里的份量,昨夜,嫂嫂不能让你涉险,你不明白吗?”
“嫂嫂!”端木冶骤然抬头,无声低唤。一瞬间,心底皆是羞愧。她的一番爱护之心,自己竟然想到了旁处!
甘以罗见他一张俊脸阵红阵白,也不再说,说道,“走罢!”当先向书房去。
在案上辅开纸笔,甘以罗听身后端木冶始终沉默,故意将语气放的轻松,笑道,“这一次,我总算不用模仿你哥哥的笔迹!”
端木冶刚才失言,生怕她生气,此时听她似乎并不计较,忙上前替她磨墨,说道,“嫂嫂奇才,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女子,能写出大哥那样霸气凌然的字迹?”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哪里有什么奇才,不过是有心算无心罢了,冶的字迹清灵俊逸,我就学不像。”
端木冶听她称赞,不禁抬眸向她一瞥,但见她一张侧脸如玉雕成,一缕黑发滑脱,飘在颊边,竟然是说不出的韵味。
端木冶心头一跳,忙垂下头去,微咬着唇,默然片刻,才轻声道,“其实以嫂嫂如今的声望,料想整个北戎,已无人反对,足可做北戎王后。若后印在手,又何必大哥的王印?”
甘以罗手中的笔微微一停,轻轻摇头,说道,“此事再说罢!”语气虽淡,心里却微觉酸涩。
过去八年多,是自己记着家国之仇,不愿做北戎王后。而如今,不要说自己已被南绍王废为庶人,就算自己仍是南绍公主,如今的情形,也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罢了。以如此的身份,又如何与声势正隆的北戎王比肩,如何去做这北戎王后?
端木冶又哪里知道她这复杂的心思,见她不愿多说,只得点头道,“嫂嫂说的是,如今前方战紧,大哥出征,也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是冶多
嘴,说这不打紧的事,嫂嫂莫怪!”言语间,带出几分惶恐。
甘以罗抬头,向他一望,浅笑道,“立不立后,横竖只是我和你大哥两人之事,还是战事要紧!”说着话,已将书信写好,门外唤进侍卫,说道,“即刻送去给丞相!”
“是,王妃!”侍卫领命,接过书信,转身离去。
甘以罗这才轻轻吁出口气,说道,“我原想,再寻不到沙沙,必然是凶多吉少,青节族那里,怕生变乱,如今她安然无恙,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端木冶点头,说道,“如今风势已小了许多,再过大半个月,大漠上路开,左将军习横出兵,大哥又不在王城,嫂嫂又要劳心战事!”
甘以罗微微摇头,说道,“习横是北戎老将,所率又是北戎精锐,倒不必担心,只是你大哥……”想他只带五百亲兵,心里仍觉不稳。
端木冶道,“大哥所率虽然只有五百,可是枢密院亲兵,都是万城用十三年时间训出的死士,可以以一挡百,嫂嫂不必担心。”
“以一挡百?”甘以罗微微摇头,说道,“侗聂早有预谋,带兵将领绝非庸手,更何况当真是数十倍的兵力。”
端木冶点头,说道,“嫂嫂可知道,当初大哥灭掉邑娄,带着多少兵马?”
“一千精兵!”甘以罗答,却微微皱眉,摇头道,“可是那时,你大哥是攻了邑娄国一个出其不意,这一次,侗聂却是有备而来。”
端木冶点头,说道,“那一千精兵,全部出自黑河族,已经是当时黑河族所有的精壮。那一战,大哥天下扬名,可是黑河族那一千精兵,也损折三百。”
甘以罗微微点头,说道,“虽说如此,以一千精兵亡一国,已经是诸国间的传奇。”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战,端木赞这个名字,又怎么会成为诸国的恶梦?
端木冶点头,说道,“诸国都知道,北戎国虽然国力贫弱,但是出了一个端木赞,从此无人胆敢轻易动兵,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之后的四年,大哥为了一统北戎各部,经常只带几十人与各部上千精兵厮杀,甚至孤身一人,独战两族数十名勇士。”
端木赞之勇,没有人能够怀疑,可是,天下传扬的,都是他与各国之间的战迹,收服各族之战,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说。
端木冶虽然没有细述,但此间艰苦,可想而知。
甘以罗轻轻点头,说道,“你是说,你大哥向来以少胜多,不必担心?”
端木冶点头,说道,“这一次所率,还是枢密院的亲兵,断断不会有事!”
甘以罗轻轻点头,却难以挥去心底的不安,又不愿让端木冶担心,微微一笑,说道,“或者是我思虑过甚!”
端木冶垂眸,掩去眼底的一抹光芒,低声道,“所谓关心则乱,嫂嫂担忧大哥,原是情理之中!”
甘以罗微微点头,不再谈论此事,转话道,“昨夜寻到沙沙,听她说,那位黄公子似有什么事寻我。如今你也累了一夜,先去歇息,午后劳你带他来书房见我。”
端木冶点头,说道,“嫂嫂放心,冶知道!”见她脸上露出倦色,躬身行礼退出。
甘以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以数十精兵敌上千兵马,和以数百精兵敌上万兵马,终究不同!”心底担心端木赞,却又无法可施,微微摇头,向寝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