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微一凝思,恍然道,“这几年我北戎的战功奏报中,从没有见过宫将军的名字,想来是他没有出兵!”
没有出兵,自然是留在流云洲!
端木赞点头,说道,“当年攻打裳孜,他一同出兵,却在攻入裳孜王城一战中受伤,后来返回大漠养伤,再没有出征。”
甘以罗点头,说道,“也就是说,申屠族长率兵堵截紫波洲以南,宫万城将军却带余下的兵马,在流云族守株待兔?”
端木赞摇头,说道,“倒不完全如此!出紫波洲西南,过响沙湾,就是平湛洲。当年邬合叛乱之后,牧滩族人口折损大半,此次壶丘出兵,恐怕洲内就没有多少留守,若是关玺言由南侧逃走,径取平湛洲,平湛洲一失,比流云洲还要危险。”
响沙湾……平湛洲……
甘以罗轻轻点头,心中微微的苦涩之后,又再泛上一些甜意。
当初自己绝域逃亡,舍平湛洲而走了翠丘洲,后来,再回大漠,还是在平湛洲中与邬合一战,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端木赞!
丰天哪里知道,这些地名,会勾起她如此多的回忆,闻言点头,说道,“只是这十几日来,紫波洲没有一丝动静,想来那哀顺候也已料到流云洲有备。”
甘以罗突然问道,“那如果关玺言过了响沙湾不去平湛洲,而走翠丘洲呢?”那一条路,可是通往南绍的正途。
端木赞点头,说道,“关玺言在蘑菇洲起兵,不向东逃出大漠,却向西攻取紫波洲,如此看来,他竟然是想转攻苍原洲!”
苍原洲,是北戎国的根本,苍原洲王城中,还留着裳孜国的几十位公主。
甘以罗点头,说道,“所以,赤泥族族长与沽原族旁的族人,都去截绿洲北侧!”
端木赞点头,说道,“若是攻打王城不成,区区紫波洲,并不能支撑太久,关玺言必然要另寻一条道路。他起兵的消息传出,他也料定,孤王会派兵由东而来,自然不会再由东路逃出大漠。若一路向西而去,大漠上并没有太多可以驻兵的绿洲,出了大漠,可就是土萨人的地方!”
甘以罗点头,说道,“土萨之地山高林密,虽然险恶,但是可以养兵,更可以藏兵!”
“不错!”端木赞点头,跟着又冷笑一声,说道,“只是众所皆知,土萨人凶蛮,形同野人,要想在那里立足,恐怕更不容易!”
“嗯!”甘以罗点头,说道,“关玺言登帝位多年,虽然荒淫,却并不算一个昏君,这一点,想来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所以,他也断断不会往西!”端木赞低应。
甘以罗侧头凝思,说道,“如果,他攻打王城不成,既不往东,又不往西,那么……”微微一顿,突然道,“恐怕他本就不打算攻打王城,而是为了从紫波洲夺取粮草、马匹,转而向南,夺取南绍!”
“南绍?”端木赞微诧,跟着略一思索,点头道,“嗯,如今南绍半壁江山在我北戎手中,湄江南侧,虽然有王后步瑶据江以守,可是却民心动荡。如果关玺言能顺利率兵离开大漠,要攻打南绍,自然容易许多!”
甘以罗微微咬唇,说道,“若他能攻下南绍,以南绍的富庶,要想养兵,更是轻而易举!”
端木赞叹道,“那时,他自然可以再慢慢图谋
天下!”
如今裳孜灭国不过三年,郎浔更是新亡。关玺言本是裳孜王,而刘春阳却是郎浔公主,这二人如果联手,大可招徕裳孜、郎浔一些心怀故国的臣子将士!
想到这里,端木赞侧头向甘以罗一望,笑道,“当初,你将刘春阳赐嫁关玺言,也没有料到今日罢!”语气中,竟然有一些幸灾乐祸。
想不到,智计无双,聪明绝顶的北戎王妃,也有失算的时候。
甘以罗瞪他一眼,说道,“我又哪里知道,那关玺言还有如此胆量?”与端木赞斗嘴,却心中暗奇。
那刘春阳虽然生性淫贱,可是却只是对生的极为俊美的男子。而那关玺言年过五旬,纵然年轻时生的不错,如今也已老朽难看,为何刘春阳竟然甘心以郎浔之兵,为他所用?
她又哪里知道,那刘春阳虽然喜欢美少年,为的终究是床笫之间的畅快。而关玺言恣意花丛多年,深知如何对付女子的身体。刘春阳嫁入哀顺侯府,不过短短数月,就已臣服在关玺言的身下。
等到关玺言发现郎浔竟有将士来投刘春阳,想起自己的君王生涯,就再也不甘那半囚禁的生活,与刘春阳预谋之下,便即举兵,做最后一搏!
皇甫岩对大漠的了解,只在那大漠狂沙中的挣扎,听那三人议论大漠地势和各洲的情形,也插不进口去。此时突然道,“这三十年来,西疆各国动荡,都是出自袁和的暗中挑唆,这关玺言在此时举兵,会不会也与袁和有关?”
“袁和?”端木赞、甘以罗同时一怔,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一抹震惊。这一刻,二人似乎都想起,前几日袁和那嘶哑疯狂的声音大喊,“端木赞,我袁和要看你如何天下大同,如何去取南绍!”
是啊,这整个西疆,乃至大朔,都在那袁和的阴谋之中,关玺言在大漠举兵,难保不是袁和的另一环诡计。
那时,他们只以为,袁和会说出此话,是因为南绍是甘以罗的故国,端木赞未必能够下手。可是此时,却恍然明白,在大漠,他竟然伏下另外一枚棋子,那就是,他曾经效忠的君王,裳孜王关玺言!
甘以罗轻轻点头,说道,“若果然如此,我们不必强兵攻打,倒有法子令关玺言自个儿走出紫波洲!”
走出紫波洲,势必不能带着洲中所有的族人,那时再使黑衫亲兵突袭,就会容易许多!
端木赞扬眉,问道,“将袁和被擒的消息传出去?”
甘以罗微微抿唇,摇头道,“虽然是袁和所使的阴谋,但关玺言未必相信。袁和是关玺言的臣子,裳孜国亡,区区一个臣子被擒,对关玺言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端木赞点头,问道,“那要如何?”
甘以罗道,“令王上已回大漠的消息传出,关玺言得知,必定惊慌失措,那时必然会有所动!”
端木赞一人之威,虽然不比千军万马,但是在关玺言这样的亡国之君心中,恐怕还更可怕过万马千军!
端木赞扬眉,笑道,“要他知道孤王回大漠,那就孤王亲自领兵攻打紫波洲就是!”
甘以罗摇头,笑道,“要让他知道王上回返大漠,却不能让他知道王上究竟在哪!”
端木赞扬眉,问道,“为何?”
甘以罗眨眼,侧头笑道,“这几年王上久不征
战,总说手痒,就不想亲自逮个裳孜王玩玩?”
端木赞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点头道,“那就请王妃下令罢!”
甘以罗微微一笑,转向丰天,问道,“紫波洲中,可能设法递进话去?”
丰天点头,说道,“沽原族族人虽然被拘,但要设法传话,还不算难!”
甘以罗微微点头,说道,“那就传话进去,就说王上称帝,要在北戎王城登基!”
丰天一怔,说道,“王妃,这……”
端木赞称帝,本就打算在北戎王城登基,这个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又何必再传一次?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已是八月,再过两个月,大漠上风起,就要封路。关玺言已在大漠三年,虽然必然知道,却未必能够想到,需得提醒一下才是!”
如果关玺言知道端木赞已回王城,必不敢攻打王城,可是若不能攻下王城,两个月后大漠封路,他必定要设法在封路之前,离开大漠。
她连说两件事,都是众所周知之事,不禁令丰天更是摸不着头脑,转头望望端木赞,又愣愣的转向甘以罗,实在不知道该不奉命。
端木赞虽然也心有疑惑,但对甘以罗却极为信任,点头道,“照王妃的吩咐去做!”
丰天点头,正要唤兵卒过来,甘以罗笑唤道,“将军莫急!”抬手将他阻住,笑道,“就说,王上称帝登基,要各族族长和朝中文武,齐齐前往观礼道贺,紫波洲之外的围兵,都向王城开拔!”
“这……”丰天大惊失色,说道,“王妃,这……这岂不是放任哀顺侯南取南绍?”
甘以罗微微摇头,含笑道,“不!这一撤兵,关玺言摸不着头脑,必然处处生疑,我们料定,他最不会走的,是往东一路,他就必定是向东而来!”
“向东?”丰天想了想,疑道,“取流云洲吗?”手在大腿上一拍,说道,“王妃好计,那哀顺侯只要去取流云洲,自然就落在虎威将军手中!末将一时忘了,虎威将军宫万城还驻守在流云洲内。”
甘以罗淡淡道,“也命虎威将军,前往王城,祝贺王上称帝!”
“这……”丰天结舌,说道,“那……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将流云州拱手让给关玺言?
甘以罗微微一笑,说道,“只要关玺言得知宫将军前往王城的消息,就必然会怀疑洲中有诈,也就不会去取流云洲,而是……”纤纤食指,向四周一指,说道,“会径直攻打越流洲!”
“攻打越流洲?”丰天失声惊喊,跟着变成沉默,想了片刻,点头道,“嗯,我越流洲为屯兵要塞,是前往东南的门户,只要攻下越流洲,不管是往东,还是往南,都极为便利!”
甘以罗点头,说道,“重要的是,这里离蘑菇洲极近,关玺言在蘑菇洲囚居三年,料想对这一方的地势最为熟悉!”
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才会容易放松警惕!
端木赞听到这里,已完全明白,点头笑道,“如此一来,孤王就在越流洲等着他!”
甘以罗侧头向他一望,摇头道,“不!王上若在越流州,恐怕,关玺言未必会来!”
“怎么?”端木赞和丰天被她搅的糊涂。为什么她一会儿说会来,一会儿说不会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