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罗独自回到内室,在室内来回踱步,低声自语道,“虽然知道辨别方向的法子,只是要自个儿走出大漠,谈何容易?”
来回走了几次,又想起身旁的几名奴仆,点头道,“看来,还是得找一个向导,才算妥当!”
承露殿中八名少年奴仆的面容,在脑中一一闪过,甘以罗暗思,一定要寻一个胆大心细,又恨极了端木赞的。只是这八个人都不曾单独接触过,一时间,竟然不得要领。
轻叹一声,甘以罗在榻上坐下,轻揉额角。看来,要想顺利走出大漠,还要再下一番功夫!
正思谋间,闻外间门声一响,飞烟声音唤道,“王上!”端木赞声音“嗯”的一声,精雕小门打开,大步而入。
甘以罗见他回来,不觉微微蹙眉,侧身转过头去。
大半年来,端木赞见惯了她的冷淡,倒也不以为意,自己解去披风,在她身畔坐下,问道,“后晌孤王回来,公主竟然不在,不知去了何处?”
甘以罗淡道,“不过随意走走,难不成北戎王要将本宫囚在这承露殿里?”
端木赞被她一呛,也不再说,起身慢慢将外袍脱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心底微微沉吟,回头向甘以罗一望,慢慢道,“邬太后素来忌惮孤王,对你未必存着好心,她的话,公主还要三思!”
甘以罗听他知道自己去了冷宫,倒也不意外,只是皱眉道,“端木赞,你命人盯着本宫?”
“这王宫虽然不小,却也不大!”端木赞微微摇头,说道,“孤王要知道公主行踪,一问便知!”上前拥她入怀,轻声道,“公主,你心中恨着孤王,孤王知道,只是邬太后工于心计,孤王不愿你被她骗罢了!”
甘以罗侧头,避开他直视的眸光,冷笑道,“你若是怕,将本宫囚禁便是!”
端木赞苦笑道,“孤王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倒罢了,却说这等气话!”叹了口气,扬声向外室道,“飞烟,唤人送水罢!”听飞烟应命退去,俯首在她面颊轻吻,低声笑道,“公主当真生气,一顷儿孤王好生服侍便是!”
甘以罗听他调笑,不觉面颊滚烫,身子微挣,要脱出他的怀抱,却觉腰间一紧,后脑着力,柔唇已经被他含上。
甘以罗呼吸渐乱,一只手撑在他胸前,身子极力后仰,努力闪躲。
端木赞手臂骤紧,压制着怀中明显的抗拒,双唇,加紧攻掠。他不知道,今日她为了何事去寻小邬后,但,这一举动却让他知道,她的心,离他是如此遥远。
心头,微微一抽,扯出一抹生疼。端木赞紧揽着怀中的柔躯,舌尖抵入她的口中,吸取她独有的甜美芳香。
她是他的!
他心中自念。纵然她不愿,她也终究只能是他的!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一切……
屏风后,水声哗然,绿珠的声音轻声回道,“王上,水已备好!”
“嗯!”端木赞鼻腔中哼应,唇不稍离。手指,摸索上她的衣领,解去她的衣衫。
今夜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强势,或,多了些怒意。
甘以罗的心,不自觉的狂跳。神思,又再飘回数月前,千泽洲的山上……大漠袭营之夜……身上衣衫,
件件滑落,甘以罗的身体微颤,不禁有些瑟缩。
端木赞终于放开她的双唇,将她横抱而起,感觉到怀中身体的颤栗,不禁柔声问道,“怎么,这样的天气,还冷么?”垂目注视,落入眸子的,却是她紧咬的双唇,隐忍的神色。
多久了,她对他虽然不假辞色,却早已不再是这样的神色。方才,他的话,竟然又引出她的敌意?
端木赞微微抿唇,心底的孤寂泛涌而上。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她为何就看不到?
抱着她一同浸入水中,揽坐在腿上,低声道,“以罗,你在这宫里闷了数月,改日天气和暖,孤王陪你出城散散心,如何?”
甘以罗心中微动,不觉抬头一望,触上他炯炯凝注的双眸,心头突的一跳,低应一声,侧头避开。
四月天,南绍国早已是草长莺飞,而苍原洲却是风刚和暖,草方青绿。
端木赞一早理罢政事,命人备了一驾车马,载着甘以罗,命飞烟、绿珠二人服侍,奇木率领十余护卫相随,一路出城,向王城外风景最佳处行来。
离城渐远,端木赞喝命停车,纵马驰到车旁,唤道,“公主!”
侍卫打起车帘,甘以罗刚刚钻出马车,就觉腰间一紧,已被他抱揽上马,在身前侧坐,笑道,“公主坐好!”双腿一夹,马儿一声轻嘶,向前疾驰。
“王上!”奇木大呼。
端木赞扬声道,“你们随后跟来便是!”丢下一语,策马飞驰,片刻间,已将众人抛在身后。
疾风掠过,带着草木的清香,端木赞将衣襟解开,露出紫铜色结实的胸膛,披襟临风,意气风发。
深深吸一口气,扬鞭向前方一指,说道,“这苍原洲,原是我黑河族的领地,数百年前,孤王先祖便在这里策马驰骋。他们可曾想到,数百年后,他们的子孙大漠称雄,将九部合一,归为一国?”
甘以罗被他气势所慑,抿唇不语。刻意忽略身后温热的身躯,转头向远处眺望。
但见一片山峦之下,湖光闪闪,烟波浩渺,湖畔参差数十户人家,鸡犬声隐隐传来,竟然是一派祥和。
察觉到她的注目,端木赞马缰轻带,纵马向那湖边驰去,说“这苍原洲上,大多是黑河族族人!”向湖边一户人家指了指,说道,“那里,是黑河族族长端木轩的屋子。”
甘以罗奇道,“端木氏坐拥北戎,北戎王竟然不是族长?”
她对端木赞一向不多加理睬,此时突然问话,倒令端木赞一怔,呆了一瞬,才道,“北戎王虽然号令九族,但黑河族族中的事,还要听族长裁决。那天我深夜回宫,便是因族中有事相召!”
想到那日深夜驰归,承露殿中的一幕,端木赞心头怦然一动,不觉垂眸,向怀中女子悄视。
甘以罗却浑然不觉,只是轻轻点头,心中暗道,“这大漠部族,规矩当真是奇怪!”
快马飞驰,片刻间,已驰至湖岸。但见对岸山下,有一排大大的木栏,栏内,众马奔腾嘶鸣,竟然有数百匹之多。
甘以罗不由出声惊叹道,“好多的马儿!”
“嗯!”端木赞点头,说道,“我北戎贫瘠,国力不足以养兵,若无战事,兵士便是寻常的牧民。每逢征战,各族兵士
都是自备马匹战衣。黑河族是九部族中最大的一族,这苍原洲又是水草丰足,所养的马匹,也是最多……”他一生戎马,说到征战,不禁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甘以罗听到就是这样的养兵之法,竟然将自己三倍于他的大军全军覆没,不禁心中闷闷,轻轻咬唇,默默不语。
端木赞正说的神采飞扬,垂眸间,却见她神情阴郁,眸含怒色,忙急急住口。
心中暗恼。一时间,竟然忘了,她是南绍公主,就是在征战中,被自己掳掠而来。自己一时忘形,竟然戳到她的痛处而不自知。
正在懊恼,却闻甘以罗道,“那边山上,不知景致如何?”
端木赞心底一松,忙道,“山上景色甚美,公主一看便知!”纵马绕过湖岸,向山边奔去。
他方才见甘以罗脸色不善,正担心她恼怒,不料只是片刻间,竟然有心情观景,意外之余,又暗暗欣喜。
或者,她已渐渐将家国之仇放下,试着接受北戎,接受他了罢?
一念至此,端木赞心中大为振奋,双腿力夹,马蹄声骤疾,转眼间掠过湖岸草地,奔至山底。
山不算高,山势也较为平缓,端木赞也不择路,只是纵马跃过山麓,在山石间纵跃而上,不过片刻,便驰上山顶。
山坡上,东一片西一簇的林木,层层叠叠,向远处延伸。林木下,小草青青,皆冒出了嫩嫩翠芽,远远地,辅展出去。草地上,一群群牛羊放养其间,或立或卧,一派悠然景象。
甘以罗没想到能见到如此美景,心底惊叹,微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端木赞听她轻轻吸气,不禁俯首窥视,但见她双眸清亮,一张秀丽小脸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这竟然是……半年来,从不曾有过的神情!
端木赞心中,柔情顿生,双唇在她鬓角轻轻磨擦,柔声道,“公主,这里很美罢?”
“嗯!”甘以罗漫应。眼前美景,令她心旷神怡,明眸锁上无边的景色,竟然难以收回。
眸光轻移,掠过平沃的草地,繁盛的树林,悠然的牛羊……极目处,可以望见山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大路,通向远方。
甘以罗心头一震,恍然回神,心中暗道,“甘以罗啊甘以罗,难不成你竟然忘了家国之恨,与你的侵国仇人在此欣赏美景,却将正事抛在一边儿?”
心底自怨,望着那条大路轻声道,“那里,是通往大漠的大路罢?似乎与来时不太相同!”
端木赞低低一笑,摇头道,“那条路通往绿洲深处,要走半个月,才能进得了沙漠。”调转马头,指着另一侧的大路,说道,“那边,才是我们来时的路!只要走三个时辰,就能进入大漠。”
甘以罗微微点头,便不再语。
端木赞环臂将她抱紧,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喃声道,“公主,这北戎虽然比不得南绍富庶,但这广阔天地,自有它动人心处,你……若是能放下心结,必然会爱煞这里!”
甘以罗心头微动,暗暗点头,心中也道,是啊,那漫无边际的大漠,这风光旖旎,景色各异的绿洲,处处有它动人心处。
若非南绍与北戎敌对,若非她以囚犯之身来此,她对这里必然是留连忘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