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低声讲述,说到后句,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向前跪行几步,抱着甘以罗的双腿,哭道,“公主,此事就此作罢可好?若是公主因为此事质问王上,奴婢……奴婢怕是活不成了!”
话一说完,忍不住放声大哭。
果然如此!
禽兽!
甘以罗恨的咬牙,点头道,“你不用害怕,此事我知道怎么做!”俯身将她扶起,加意安抚。又将飞烟唤来,嘱咐她提防端木赞。
飞烟吓的小脸儿惨白,说道,“瞧王上对公主情重,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不堪!”催着甘以罗商议对策。
到端木赞下朝回来,主仆三人对此事绝口不提。隔日再去骑马,甘以罗执意带着二人同去,再不肯留一人在宫里。
那日一早,甘以罗又携着二人出宫,与奇木商议,端木氏牧马的林子早已玩腻,要另觅一处寻马。
奇木应命,率队向绿洲深处去。走了一个多时辰,但见前边波光粼粼,出现一面小小的湖泽。湖泽四周,草地绵延,团团簇簇片片林木,竟然难见边际。
奇木指着林子道,“此处是黑河族骆氏的牧场,公主可以尽兴!”
甘以罗见这牧场竟然不亚于端木氏,不由奇道,“这骆氏都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牧场?”
奇木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骆氏虽非王族,但骆氏族人追随端木氏百余年,数代公卿,在北戎,也是数一数二的姓氏!”
甘以罗“哦”的一声,也无心多问,命人将车马停在路旁,一同入林寻找放养马匹。
这里林子虽大,放养牲畜却以牛羊为主,马匹却不多。众人入林走了许久,才隐隐听到马嘶之声。
甘以罗大喜,示意众人噤声,循声悄悄掩去,果然见林中十余匹骏马正在吃草。
甘以罗打个手势,命众人停步,自行向前靠去。
奇木随后跟来,说道,“公主,在下身负守护之责,还是随行服侍罢!”
话音刚落,却见甘以罗身形骤起,向一匹白马扑去,凌空转折,稳稳跨上马背。
群马惊起,长嘶声中,向林外窜去。远远的,甘以罗清脆的笑声传来,扬声道,“奇木大人,你照护好本宫的侍女便好!”蹄声疾如奔雷,向远处驰去,瞬间失去踪影。
奇木大惊,疾声唤道,“公主!”拔步追去,但又哪里追得上奔马,片刻间就见她去的远了。
奇木连连顿足,急道,“糟了糟了,这可如何向王上交待?”转身连声唤人带马。
飞烟见他焦急,不由噗嗤一笑,说道,“奇木大人,公主一身武功,如今这控马之术又练的纯熟,你担什么心?”
奇木苦笑,说道,“公主控马之术虽好,只是不知这马群驰往何处,恐怕她不认识路途!”
这样一说,飞烟也急了起了,连声道,“那奇木大人还不快些去寻?”
奇木也不敢耽搁,见侍卫将马带来,纵身跃上,向甘以罗去处追去。
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心底苦笑,心中暗叹,“这南绍的永和公主虽然生的娇弱柔美,偏偏这性子倨傲刚烈,就如男儿一般。王上怎样的女子都瞧不在眼里,偏偏一颗心系在她的身上,日后,也不知有多少苦头要吃!”摇头叹息,却又哪里敢停,一路辨别马迹,一片片林子追
去。
甘以罗摆脱奇木,心中大为得意,双腿夹着马腹,任由马儿带着飞驰。林中晓风扑面而来,清爽宜人,胸怀顿畅。
甘以罗玩兴大起,见还有几匹骏马在前,便催马疾赶。
这马儿成群,本来就分了首尾,头马在前,岂会容旁的马儿越到前边?见她赶来,更是风驰电掣,穿林越地,一路飞驰。
不知奔了多久,甘以罗渐觉口中焦渴难当,身上已是香汗淋漓,抬头一望,却见已是骄阳似火。
“要寻些水喝!”甘以罗心底自念,挺直身子,四处张望。
放眼望去,草地绵延,林木森森,却并无湖泊。甘以罗一手挽住马颈,控马转身,想要按原路驰回,纵目一望,却瞬间呆住。
刚才她肆意奔驰,竟然没有记住方向,此时游目四顾,四周绿野绵延,竟然是一样景色,又哪里辨别得出自己从哪里来?
甘以罗心中慌乱,暗呼,“糟糕,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无底,只得策马缓行,努力搜索记忆,分辩路途。
骄阳当空,瞧来午时已过。别说甘以罗焦渴难当,就连坐下骏马,也是越走越慢,鼻腔中,不断的喷出热气来。
甘以罗心中焦灼,举目四望,非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看不到湖泊的影子。隐隐的,却见远处,现出乌亚亚一片林子。
有林子,或者就会有水,至少可以遮挡骄阳直射。
甘以罗大喜,轻声低叱,“驾!”双腿力夹,催马向那林子奔去。那马奔驰半日,早已疲累不堪,此时见了林子,发出长长一声欢嘶,奋蹄向林中奔去。
冲奔入林,头顶树阴的清凉,令甘以罗昏眩的头脑一下子变的清明。伸手抚了抚马颈,对着马耳朵说道,“乖马儿,我们歇一会儿,待凉快些再走,你别跑啊!”
白马长尾轻甩,马颈扬了扬,似乎是点头。
甘以罗大喜,说道,“你答应了,不许赖皮!”慢慢翻身,僵直的右腿跨过马身,从马背上滑落。
双足刚刚落地,白马一声长嘶,扬蹄便奔。甘以罗大惊,疾声大喊,“喂!”身子向前疾扑,想要抱住马颈,却还是慢了一步,白马奋蹄疾驰,向林子深处驰去,马蹄声由近而远,终于无声。
甘以罗眼巴巴看着白马跑的无影无踪,不禁连连顿足,恨道,“虎落平阳,连匹马也欺负我!”
无可奈何,只得慢慢向林子里行去。没走出多远,便觉得双腿酸软,扶着树慢慢坐下。心中暗道,“遭了,如今失了坐骑,又如何寻到回去的路?”
虽然她生性聪慧,性情坚韧,终究自幼长于宫廷,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心中栗六,竟然失了主意。
坐了片刻,身上燥热渐退,头脑倒也渐渐清明。甘以罗心中暗道,“莫慌莫慌,奇木不见了我,自然会寻找,这苍原洲再大,也都在端木赞的掌握中,迟早能找得到我。”
想到这里,心底顿时一实,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看起来,这是一片极大的林子,遥遥望去,看不到边际。甘以罗暗思,林外骄阳烤炙,自然不能去,可是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林子深处行去,盼望能遇到马群,再擒到坐骑。
走了大半个时辰,非但没有遇到马群,也难见林子边缘。林木森森,
遮天蔽日,时间一长,身上竟然微有寒意。
从早晨出宫到现在,大半天水米未进,又走了许多路,甘以罗只觉得又累又饿,寻了棵大树坐下,仰靠树身放松整个身体,阖眸休憩,唯有双耳,细细捕捉着林中的动静,唯恐错过一丝一缕的人声马嘶。
林中,有风吹过,树梢微动,发出阵阵轻响,此外,竟然是一片静寂。
蓦地,耳鼓中捕捉到一丝声息,甘以罗双眸骤张,摒息再听。隔了片刻,风中果然传来一两声犬吠。
有犬吠,就有人家!
这个认知跃入脑海,甘以罗顿时精神一振,一跃而起。
细细分辨方向,甘以罗循声行来,走走停停,竟然越来越深入林中,那越来越近的犬吠声却突然消失。
甘以罗心底狐疑,站在原地倾听,却再也没有半丝动静。
甘以罗略一沉吟,纵身而起,双足于树身交错上踏,身形拔起,几次翻跃,已跃在树冠之上。
静立树顶,阳光耀眼刺目,令她眼前一阵昏眩。甘以罗微微眯眸,隔了片刻,渐渐适应。才张眸向四周眺望。
林子绵绵延延,竟然占地极广。而在繁密枝杈间,隐隐约约,竟然有一处院落。
甘以罗心头怦的一跳,却并不急着奔去,薄唇轻抿,眸光闪闪,向那院落凝视。
院子里,东西各有一排房子,每排大约七八间的屋子。院墙是大石筑成,涂成一片灰色,两扇紧闭的黑漆木门,正对着她的方向。
半年来,甘以罗无数次见过北戎牧民的房子,除了北戎王宫,从没见过哪家的屋子围有院落。
而这房子不但砌有围墙,又刷成这样的颜色,竟然说不出的诡异。
甘以罗微一踌躇,抿了抿干裂的唇,心道,“如今不但迷路,还失了马匹,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进去讨些水喝也好!”
虽然是想到讨水,只是这院子建的奇异,又不敢径直上前。心中略一盘算,甘以罗轻轻溜下树来,悄悄向那院子掩去。
避过正门,甘以罗绕到院子左侧,立在石墙下,侧耳倾听。
墙内,一片静寂,竟然听不到一丝声响。
甘以罗抿唇,低头见墙角丢着几块碎石,俯身拾起两块,扣在掌心。身形轻跃,一手搭上墙头,探头向墙内望去。
院子里,墙角树下,拴着一条巨大的黑犬,此外,竟然渺无人迹。
看来,刚才的犬吠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甘以罗心中暗喜,手掌使力一撑,正要跃入,却闻东边屋子里一声女子轻呼。紧接着,另一个女子声音问道,“怎么,又扎了手?歇歇罢!”声音软糯,竟然是南绍口音。
甘以罗心头大震,再不多停,手掌力撑,身形如一片流云,越墙而入,另一只手跟着疾扬,掌中扣着的石块已激射而出。
院中大黑狗闻风惊起,狗嘴一张正要狂吠,石块已经袭到,大黑狗“呜”的一声,发出一声呜咽,“砰”的倒地不动。
甘以罗身形飘然落地,身子一闪,贴身东屋窗前,探头向内张望。
透过半开的窗子,但见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子靠墙两侧摆着两张小床,床前相对放着两把木椅,木椅前各自支起一个绣花架子,两名身穿青布衣衫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专心刺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