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进来,倪纤纤霍然站起,拧了眉,向她小腹狠狠一视,神情一片厌憎,唇角斜挑,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唤道,“‘奴妃’娘娘,可还认得我吗?”
甘以罗微微扯了扯唇角,淡道,“倪小姐,多日不见!”向她微微点头,施施然向主位行去。
倪纤纤身子一横,将她挡住,向两旁瞧了瞧,问道,“‘奴妃’娘娘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呢?怎么不见?”
她故意两次将“奴妃”二字咬的极重,神情,极为鄙夷。
那缪小姐随后站起,听倪纤纤出言讥讽,不禁皱了皱眉,迎前两步,向甘以罗盈盈下拜,恭声道,“臣女缪浅浅,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大喜,臣女特意前来道贺!”
甘以罗淡淡一笑,说道,“缪小姐不必多礼,请坐罢!”眸光向倪纤纤一扫,便不再理睬,径直在主位上坐下。
倪纤纤见她轻慢,不禁大怒,正要发作,却觉袖子一紧,已被缪浅浅拽了一下,只得气鼓鼓坐回椅中。
甘以罗先唤奴仆上茶,才向二人道,“二位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听说你怀了……”倪纤纤急应,抬身欲起,被缪浅浅回头一瞪,只得住了嘴,讪讪的坐了回去。
甘以罗瞧在眼里,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这两个人,虽然倪纤纤大着几岁,却是以缪浅浅为首。
缪浅浅款款起身,向甘以罗深施一礼,说道,“闻说娘娘有喜,我二人特来道贺!”
甘以罗点头,说道,“缪姑娘倒是有心!”
缪浅浅笑道,“我北戎规矩,凡是有了喜的女子,大伙都要前去道贺,以图沾染些喜气。”
从怀中摸出一只精巧的锦盒,双手捧着送上,说道,“这盒子里,是两只银手镯儿,是前些年,爹爹出使裳孜国,购回的小物价,今日便转赠娘娘,留着给小王子或小公主玩罢!”
甘以罗对这风俗倒也曾听奇木说起,点了点头,说道,“有劳记挂!”命奴仆上前接过,一双眸子轻瞥,唇角挂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缪浅浅虽然年幼,但举止做派,竟然处处显出心机,远非那张狂嚣张,藏不住半点心机的倪纤纤可比。
缪浅浅将锦盒交给奴仆,说道,“娘娘身子不适,我二人不多打扰……”
话还没有说完,倪纤纤忙在她衣角一拉,唤道,“浅浅!”
缪浅浅回手将她拉起,笑道,“我二人难得进宫,还是各处走走罢,一顷儿怕是各府均有人来贺!”不顾倪纤纤不满低嚷,向甘以罗匆匆施了一礼,拽着她奔出殿去。
甘以罗见缪浅浅眸光闪动,实在猜不出她心里藏了什么心机,也懒得去想,命奴仆送二人出去,自回寝宫歇息。
果然!
隔不了多久,就听奴仆连珠价回报,各府朝臣家眷,络驿不绝,尽数前来道贺。
甘以罗心中烦燥,不愿应付,推身子不适,一概挡驾。
黄昏时分,奴仆突然来回,说道,“缪小姐又转了回来,非见公主不可!”
甘以罗心中诧异,问道,“倪小姐可曾同来?”
奴仆道,“只有缪小姐一人!”
甘以罗微一沉吟,点头道,“你请她偏殿里坐坐罢!”慢慢起身,略略收拾,向偏殿里来。
缪浅浅见
她进来,一改方才的恭谨,只是上前屈膝见了个礼,笑道,“臣女见过娘娘!”
甘以罗淡道,“你去而复返,不知何事?”
缪浅浅眼眸微眨,说道,“臣女方才只是在宫中走走,并未出宫!”
“嗯!”甘以罗不置可否,慢慢在椅中坐下。
缪浅浅见她并不理会,向前凑近一步,说道,“那御花园的花儿开的极好,臣女不知不觉走的远了,却是见到一个故人!”
甘以罗见她神情诡秘,不禁微微挑眉,淡道,“原来,你来这王宫,并非来瞧本宫,而是为见太后!”
缪浅浅被她一语道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幽兰殿娘娘不止去过一次,倒是臣女小心了!”
微微咬唇,向殿内奴仆望去一眼,低声道,“臣女有话和娘娘说,可否摒退左右?”
甘以罗抬眸向她一瞧,淡淡点头,挥手命众奴退去。
缪浅浅悄声笑道,“娘娘这样放心,难道不怕臣女有不轨图谋?”
甘以罗抬眸向她一扫,说道,“你去而复返,又不与倪小姐一道儿,想来有些原故,快些说罢!”
缪浅浅微微一笑,又向甘以罗凑近一些,悄声道,“娘娘两个月前逃出苍原洲,这北戎王都,可是无人不知!”
甘以罗淡道,“那又如何?”
缪浅浅向殿门瞅了一眼,身子微躬,凑首到甘以罗耳边,低声道,“方才臣女闻太后说,娘娘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甘以罗心头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向她淡淡一瞥,说道,“缪姑娘有话不防直说,不必绕这弯子。”
缪浅浅微微抿唇,直身站起,说道,“想来娘娘也知道,我北戎九部族,都是崇拜生殖的民族,娘娘不愿生子,在我北戎,可是大罪!”
甘以罗淡淡一笑,却不接话,静静听她自个儿续下去。
缪浅浅见她不语,后话倒也难说,闷了片刻,又道,“去年,先王伤重难愈,太后图谋夺位,邬突不过是从犯,便遭天刑,太后却只是关锁冷宫,仍然被尊为‘太后’,娘娘可知,是为了什么?”
甘以罗道,“想来是端木赞仁孝,念着先王,故而从宽罢!”
缪浅浅“嗤”的一笑,唇角微撇,说道,“先王生前便忌惮王上,若不是先王英年早逝,这北戎王位,还不知是谁的呢!”言下,对端木赞竟是满满的不屑。
甘以罗微怔,皱眉道,“本宫在南绍,就听说北戎王将忠武王倚为长城,缪姑娘此言,怕是不实罢!”
缪浅浅摇头,说道,“就因他百战百胜,才会功高震主,他若不是王子,怕是早就将他除去!”
甘以罗心头一震,暗暗点头,心道,“说的也是!”
缪浅浅全神留意甘以罗的神情,见她神色微动,知道是信了,说道,“王上自幼不在北戎,七年前才回来,他们父子之间,并不亲厚。若说这继承王位,恐怕先王更属意王子冶。”
“嗯!”甘以罗微微点头。
端木赞若果然自幼不在端木洪野身边,失宠是必然的。
何况二王子端木冶也是大邬后所生,论品行才貌,并不下于端木赞,端木洪野要选他继承王位,倒也在情理之中。
心中了然,口中却道,“那些都是你们北戎国的前事,此事提起,又有
什么意思?”
缪浅浅轻轻一叹,说道,“是啊,如今王上已经登基,二位王子被废,说这些话,已经无用!”向甘以罗定定瞧了片刻,突然道,“娘娘不愿生下王室血脉,浅浅或可相助!”
甘以罗心头扑的一跳,微微定神,才淡淡说道,“本宫与缪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倒是热心!”
轻轻摇头,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姑娘若只是为此事而来,倒教姑娘白跑,天色不早,姑娘好走!”说着话,径直向殿门行去。
缪浅浅见她竟然不理,不由大急,跨前两步交她截住,说道,“娘娘信不过我?”
甘以罗淡道,“姑娘也并未想要取信本宫!”唇角轻勾,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这个缪浅浅,自从一进承露殿,说话便打尽机关,如今自己逐客,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缪浅浅抿唇,又向前两步,在甘以罗耳边轻声道,“娘娘,浅浅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只要娘娘应允,浅浅便为娘娘寻来滑胎药!”
甘以罗听到“滑胎药”三字,心头一震,不觉问道,“何事?”
缪浅浅咬了咬唇,轻声道,“臣女心慕王子冶已久,只要娘娘说动王上,放冶返回王都,浅浅便为娘娘死了,也甘心情愿!”
甘以罗心中大奇,回头向她上下打量一番。脑中闪出那个淡定如恒,俊秀超逸的单薄少年,不觉微微摇头,淡道,“本宫虽已为妃,但仍然不能问政,此事爱莫能助,缪姑娘请罢!”衣袖一摆,绕过她就走。
缪浅浅大急,唤道,“公主!”
甘以罗听她改了称呼,脚步不觉一停。
缪浅浅急急赶上两步,在她身后说道,“你自入王宫,如何得宠,人尽皆知。纵是那样,你仍然冒险逃出王都,去闯那千里绝域,可见你心中,并无王上。或者……”
话语微顿,冷笑一声,说道,“或者,你心中恨极了他,并不愿就此随他一世,所以才不要他的孩子!”
甘以罗见她小小年纪,只凭自己出逃和小邬后一言,就将自己的一番心思看的如此透彻,不禁暗暗点头。
脸上不动声色,淡淡道,“端木洪野有意将王位传给端木冶,却不料端木洪野猝死,小邬后阴谋夺位,端木赞赶回逼宫,一日之内,北戎国二易国主,王位落在端木赞手里。”
“端木赞登基第一日,便将端木冶废为庶人,流放苦地。你心许端木冶,故而也恨极了端木赞,是么?”
缪浅浅脸色微变,紧紧咬唇,却不否认,低声道,“如此,公主可信得过我!”
甘以罗冷哼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冷冽双眸向她直直逼视,沉声道,“端木赞性情暴虐,他失去我腹中孩儿,固然伤心。只是……若本宫也因此丧命,他狂怒之下,势必会做出些事来,到时候朝廷动荡,你与小邬后里应外合,再替端木冶或端木恭夺位,怕也不是难事!”
缪浅浅在她逼视之下,竟觉无所遁形,不觉退后一步,摇头道,“我纵有此心,奈何朝中无人,也无此力。若果真如你所说,纵然夺到王位,登基的,也必是三王子端木恭。”
“小邬后多疑,夺位之后,必然会先将冶除去,以绝后患。而……若只是令端木赞绝了子嗣,他日,他自会将王位传给自己的亲弟弟,而不是同父异母的端木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