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惊恐的模样激起了诺斯卡人的无比狂热,这些北方猎手像嗅到猎物气息的猎犬般猛追过去。
一个斗篷下的身影绊倒了,摔倒在地,尖声咒骂着抛弃他的同伴,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奇怪的抑扬顿挫。
其他逃亡者转过头来嘲笑这名同伴,残酷的鄙夷通过那种奇异而富有音乐感的语言,深深印刻在格斯文心中。这时,他也看清了摔倒的精灵为何会跌倒,一支箭深深地插入了摔倒者的膝盖,像一根指责的手指般突兀地立在那里。
当摔倒的人试图站起来时,他看清了这个精灵的脸,皮肤太过白皙、细腻、完美,骨骼结构精致而尖锐,五官完美得不似人类。那张脸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异类的气质,隐隐透出一种古老的永恒感,夹杂着可怕的恶意与邪恶。
当他挥动斧头,猛然劈下,将精灵举起的手臂连带那张充满憎恶的面孔劈裂时,他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斧头深深嵌入了精灵的头骨,这让他不得不蹲下费力地将其拔出。一些随从留在他身边帮忙,而其他人则继续疯狂地追击那些幽影。当他将斧头拔出来时,已经落在队伍后方的他,目睹了接下来的一切。
精灵们故意让诺斯卡人几乎追上自己,然后以一种他难以理解的速度和敏捷拉开了距离。他这才意识到,这些生物是在戏弄他们,仿佛是在玩一场追逐游戏。他的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到精灵们正绕过栅栏朝积雪的土堤逃去,他转身命令随从吹响号角召回战士,但为时已晚。
雪堤后方出现一排精灵,他们身着漆黑的盔甲,头戴高而窄的头盔,手持笨重的钢制武器。他的喉咙发苦,他知道那些钢制武器的可怕,一些战士也认出了这些武器,惊呼着向同伴示警,并扑倒在地。
但警告来得太迟。
精灵齐射一轮箭矢,钢铁弩矢刺穿诺斯卡人的躯体,使他们倒在雪地中,腹部、胸膛和膝盖中箭的他们,痛苦地呻吟着倒下,但没有一个人当场死亡。
那些侥幸避开弩矢的幸存者和趴在地上的人此刻站起身,怒吼着向精灵冲去。有经验的战士知道,弩需要时间重新上弦,而这段时间正是他们斩下无防备射手头颅的机会。
然而,精灵们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动作,既不装填箭矢,也不后退。他们静静地等待着诺斯卡人逼近,然后再次抬起武器。
弩似乎装有某种邪恶的连发装置,又是一轮齐射,箭矢直接射向战士们的面部,骨肉被可怕的力量撕裂。
精灵不再戏弄他们的敌人,而是将弩对准第二轮齐射后溃逃的幸存者背部,一轮又一轮地发射那些可怕的箭矢。
这时,从雪堤后方又升起第三队精灵,他们和弩手一样披甲,但肩上披着鳞甲披风。他们以一种船员特有的稳步小跑从弩手后方的位置冲下来,开始屠杀那些在箭矢齐射中受伤的诺斯卡人。
格斯文只能将这些精灵形容为恶毒的小孩折磨受伤动物般的残忍,从这些披鳞精灵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可以听出,这种残暴完全出于随意。他的胸腔中涌起怒火,但很快,他对这些恶魔的恐惧压倒了他的自尊。
“撤退!撤退!!撤退!!!”
然而,当他转向随从时,他看到随从的脸一片煞白,目光难以置信地盯着右手的断腕,断腕处血流如注,握着号角的手躺在雪地上。
就在随从张口欲喊之际,一抹寒光闪过,他喉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口。他的眼神变得呆滞,头颅无力地垂下,几乎被斩断的脖颈露出骇人的血痕。垂死的他跪倒在雪地上,随后面朝下栽倒在地。
随从尸体的背后,站着刚刚划破他喉咙的身影。
那是一个拥有不可能的、美艳而残酷的妖娆身姿的存在,她曲线优美,四肢修长,几乎裸露,只有一些暗示性的衣甲点缀其身。随从的鲜血从她长长的匕首上滴落,但这不妨碍她微笑着,看着格斯文。
“我要把你的心从胸膛中挖出来,现在,你可以开始祈求怜悯了。”她用一种奇异、旋律般带有威胁的语调说出格斯文能听懂的话。
伊因看着眼前燃烧的场景,看着一地的尸体,皱起了他高贵的鼻梁,风中夹杂着的气味让他厌恶不已。他双手戴着的手套摩挲着指节上的宝石,这是他的习惯,当他感到恼怒时,他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通常当他感到恼怒时,某些东西会死去,而且总是以某种有趣又离奇的方式。
他转过身,不耐烦的神色挂在苍白的脸上,他那戴着手套的双手从彼此分开,抚上插在腰间紫线腰带中的刺剑剑柄,他冷冷的目光投向大副那张冷峻的面孔。
大副比他高大得多,厚重的海龙皮披风下,是一具几乎显得过份强壮的身躯,这种强壮在以纤细著称的精灵中显得尤为怪异。即便如此,最终还是大副转移了目光,表示服从。
“这些野兽本可以顽强些,在海上漂泊了数个月后,这样的场景实在无法驱散我们的厌倦?”伊因懒洋洋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意。接着,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结果就这样?”
再次转过目光的大副露出了冷酷和认同的笑容。
——
弗蕾娅的父亲在一座塔楼里服役,需要一直盯着大海。
她的父亲不是领主的奴隶,而是一个拥有农场、长屋和三十名奴隶的自由所有者。但在领主的领地中,无论是自由地主还是奴隶,每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都必须轮流守卫大海,确保在敌人登陆前发现痕迹,给予领地警告。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小女孩紧张地听着远处传来的呐喊声、厮杀声和武器碰撞的声音,她的眼睛讯息扫过围栏,试图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她的观察一无所获时,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了。
狼、熊、冰虎仅是从崎岖的诺斯卡山脉下到沿海的冰川雕刻山谷中徘徊的诸多危险之一,在树林里,她的父亲曾击杀过一只巨魔,那场战斗异常激烈,以至于她父亲至今脸上仍留有伤疤。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父亲的勇敢和力量,领主授予了她父亲一块自由土地。
当弗蕾娅想起连领主也对她父亲表现出尊敬时,露出了微笑,但她露出的笑容很快收敛了起来,现在,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把戴着手套的手伸进山羊皮的束腰衣里,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龙形雕饰,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她珍爱不已。由她父亲亲手制作的礼物,即便是她父亲的儿子们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宝物,这是一个象征,是父女之间纽带的无声护身符。
她知道她的兄弟们嫉妒她,而她父亲的妻子更是憎恨她,这个女人是唯一能让她痛苦地称为母亲的人。她真正的母亲是一位公主,在袭击她部族的土地时被俘。
她的父亲将这位公主作为战利品带走,很快,她父亲将母亲从一个普通的家奴提升为妻子,但这一举动深深激怒了她父亲的第一任妻子。
正是她父亲的妻子不停地向她父亲抱怨,才让她父亲在她还在襁褓中时,把她的母亲交易给了其他部落的一名武士。
弗蕾娅知道,这就是为什么父亲总会以深情的目光注视她,因为她身上,拥有了母亲的一部分,那是永远无法从她父亲身边夺走的东西。
她抬头望向天空,注视着星光点缀的半夜中微微闪烁的雾气,她在周围火光的帮助下凝视着那紫色的织锦般的天空,试图辨认出一些父亲教她的痕迹。她能看到戴着骨冠的乌鸦之神,还有高举着战斧的狂战士,旁边是饥饿的猎犬。
她父亲曾教她如何通过寻找星辰找到方向,但也警告她,有时这些星辰会欺骗过于信任它们的人,或者如果她冒犯了可怕的奸奇,那个变化之神会移动星辰,让她永远迷失方向。
她颤抖了一下,做了一个弯曲手指的手势,据说这是向变幻无常的诸神中最难以捉摸的鹰致敬。接着,她摔倒了,摔倒在雪地中,她没有第一时间爬起,她被耳边传来的微弱、难以辨认的声音惊住了。她透过围栏凝视,试图找到声音的源头,
是她的兄弟们在试图吓唬她?
她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她父亲的妻子绝不会让她宝贵的孩子独自进入森林,而且这里也不是她一直生活的领地,不是诺斯卡,而是一个被称为纳迦罗斯的地方。
这个意识让她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冷,她带着几分愧疚的目光瞥向手里的圆盾,她咬住嘴唇,撅着嘴对自己的胆怯念头感到不满。她和她的父亲走散了,她要找到她的父亲,传说中的盾女会因为听到一个让她害怕的声音而背弃自己的责任吗?
也许是诸神们听到了她的恳求,也许是她被吓坏了。
当她从雪地中爬起时,她看到了支撑塔楼的木支柱,她可以看到塔楼本身,茅草屋顶在积雪的覆盖下呻吟着。她一时分不清她看到了什么,她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纳迦罗斯看到领地才有的景象,但这不妨碍她像受惊的羔羊一样尖叫着寻找她的父亲。
恍然中,她爬上支撑塔楼中升起的粗糙梯子,打开塔楼的活板门。她震惊地收回手,发现手上覆盖着温暖湿润的深红色,她惊恐的盯着梯子的横档和继续从梯子上滴下的血迹,她带着新的恐惧看了看塔楼,片刻后,恐惧最终决定了她的选择,尽管梯子上有血迹,但塔楼依旧是唯一的避难所。她的父亲会保护她,她的父亲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夺走她。
弗蕾娅浑身发抖着,爬进了塔楼,她娇小的身躯奋力挣脱铁缚陷阱。她抬起身子进入的房间很暗,充满了阴影,唯一的光线是从面向大海的长窗射进来的。她被大海险恶的微光和波涛汹涌的星光所震撼,透过浓雾,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一艘停泊在峡湾里的船。
不对。
那艘船不是长船,而是一艘瘦削的船,有着残忍的帆和邪恶的船体角度。在她看来,这艘船更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把带刺的匕首,而不是一艘船。她的呼吸卡在了喉咙里,当她意识到那一定是什么时,她扔掉了手中的圆盾。
吟游诗人有时会讲述关于海上精灵的可怕传说和古老寓言,那是群拥有恶魔之魂和无情恶意之心的恶魔。吟游诗人说,割断自己的喉咙并诅咒诸神,比活着落入精灵手中要好。
颤抖的女孩从窗边退了回去,畏缩着避开那艘诡异船只的视线,她感觉到鞋底被某种黏稠的东西拉扯住,她猛地转身,当她的眼睛辨识出是什么在拉扯她时,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一团被肢解的血肉,几乎无法辨认出人形。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尽管惨遭毁容,但她父亲的脸依稀保留着过去的模样,那些灰白的旧疤痕,是她父亲年轻时与巨魔战斗时留下的爪痕。如今鲜血浸透了那张皮革般的脸,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这些疤痕被细致而残忍地重新割开,被鲜血填满。
“她……在干什么?”
一众刚结束了战斗的杜鲁奇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在雪地中时而奔跑,时而转圈,时而做着动作,时而尖叫的北佬。他们就像舞台下面的观众,看着,欣赏着,没有打断,没有叫喊,有的只是小声议论。
“进行某种表演?就像我们在查佩尤托看到的那样?”
“你在说什么呢?这能比吗?”一名杜鲁奇海盗指着弗蕾娅,嫌弃地说道。
“我敢打赌,那具尸体应该与她认识?”
“你在说废话。”一名杜鲁奇海盗说完,举起了鱼叉弩对准了北佬。
船长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抬起手制止了海盗的射击举动。
一阵嘎吱嘎吱的踩雪脚步声将女孩的目光从她父亲身上扯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中分离出来,在弗蕾娅的视线中凝成了一个修长优雅的身形,仿佛是某种完美无瑕的精灵幻象。
乳白色的肌肤如同打磨过的雪花石膏,在阴影中闪耀,但肩部的黑色护甲和镶嵌银色尖刺的高筒皮靴打破了这份纯净。那身形优美的双腿向上延伸,连接着一条由透明薄纱制成的腰带,上面点缀着细小的红宝石和金线串珠。
修长的身影上只覆盖了一件金属胸甲,那胸甲犹如利爪般的钢铁手指,将坚挺的胸部束缚在其中。身影的脸被一团黑色的乱发包围,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头箍,红宝石在黑发间仿佛饥饿的眼睛般闪烁。那张脸美得令人窒息,对称与美感的完美结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羞愧、渴望与厌恶。
船长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是一种充满讽刺趣味与变态欲望的笑容。她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得不像人类,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鲜血正从匕首上滴落,弗蕾娅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父亲的血。
船长的舌头从唇间探出,轻轻舔过匕首上的血迹,仿佛是在享受某种奢侈的美味。她的眼睛闭上,脸上浮现出近乎狂喜和陶醉的神情。
弗蕾娅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这个邪恶的生物,用同样的方式舔净了另一把匕首。
当最后一滴血被舔干,杜鲁奇睁开眼睛,将目光锁定在弗蕾娅身上,仿佛第一次注意到弗蕾娅一般。一个残忍而饥渴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角,她朝弗蕾娅迈出一步,低下身子,那双带刺的匕首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弗蕾娅感到心脏疯狂地跳动,仿佛要被巨大的恐惧撕裂,但她依然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看着精灵那邪恶的目光。精灵靠近了,她能闻到精灵苍白肌肤上涂抹的异域香粉和香料的气味,同时也能闻到她父亲血腥味的刺鼻气息,精灵漆黑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边。
“嘘!”
那低语的话语在弗蕾娅的感官中掀起一阵颤抖,那股使她瘫痪的恐惧被打破了,她尖叫着,跌跌撞撞的逃跑着,当她跑进黑暗中时,耳边传来了轻柔而悦耳的嘶笑声,那是杀死她父亲凶手的冰冷笑声。
——
“告诉我,我必须做什么。”库尔特坚持道。
“脱!”
“我会冻僵的。”库尔特咕哝着,语气中带着抱怨。
“诸神的战士不畏雪,而且,今晚,比冰冻更糟糕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
被刺痛的库尔特脱掉衣服,在寒冷中瑟瑟发抖。没过多久,大火就被点燃了,当火焰开始蔓延并升到空中时,温暖席卷了他。
一名头发和胡须又长又飘逸,编成复杂辫子的干瘪老人拿着匕首,出现在他面前,刀刃上刻着他不认识的奇怪符文,而长老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袋子。
“不要再说话了,集中注意力,想着诸神。”
长老说完后,跪在雪地上,用匕首的尖端在库尔特的脚上划出一条蜿蜒的线。
鲜血从伤口涌出,滴落在雪地上。
库尔特闭上眼睛,无视刀刃的刺痛,任由长老继续血腥工作,长老在他的皮肤上切割出细密而精巧的线条和形状。
很快,他感到血液顺着他的双腿、胸膛和手臂流淌而下,当长老开始在他的脸上作画时,他睁开了眼睛,但依然保持静止,任由长老将符文刻在他的双颊和额头上。
血液开始流入他的眼睛,凝结在他的嘴唇上,带着苦涩的味道。他专注于刀刃的感觉,以至于忘却了周围的嘈杂声音。
完成仪式的一部分后,长老开始吟唱,从袋中取出符文石,紧握在手中,指缝间溢出温暖的光芒。他用库尔特无法理解的语言低声咏诵,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库尔特还是认出了四个词,北方黑暗诸神的名字:骸骨之主、战斗之神恐虐;变化之主、魔法之神奸奇;黑暗王子、激情与欢愉之神色孽;以及衰败之主、瘟疫与饥荒之神纳垢。
当库尔特看向长老的脸时,他发现长老正在出血,少量鲜血从长老的额头渗出,滴落在皮肤上。火焰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橙色的火焰被绿色和蓝色污染。他感到皮肤上的伤口开始灼烧,先是轻微的疼痛,很快愈发剧烈,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火焰仿佛穿透伤口侵入了他的血管。
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吟唱声和其他库尔干人的祈祷,长老绕着库尔特转圈,将符文石撒成一个粗糙的圆圈。
符文石发出明亮的蓝光,比之前更加炽烈,雪地发出嘶嘶的蒸汽声。
库尔特感到神灵的气息在周围回荡,在他的脑海深处,能量的细丝环绕着他。力量从长老脚下的大地升腾而起,又从云层笼罩的天空降下,一片乌云裂开,莫尔斯里布的光芒洒下,透着诡异的绿色,将他的周围染成一片幽光。
他的身体抽搐,脑海中充满了旋转的影像。他看到无尽的战士队列行进在血染的雪地中,他们的武器上滴满鲜血,他看到奇异的野兽在夜空中怒吼赞歌,穿着华丽金甲的骷髅穿越古老的砂岩遗迹,他听到狂野的生物在大洋深处咆哮。
这一切在瞬间闪过他的脑海,画面、声音、气味以及触感都如此真实,以至于让他颤抖不已。他甩开这些幻象,将注意力集中在仪式上。
他体内的火焰在他的血液中翻腾,灼烧他的心脏,焚尽他的肺部,灼伤他的头脑。他全身沉浸在剧痛中,咬紧牙关发出呐喊。他睁开眼睛,看向燃烧的火堆,跳动的火焰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时隐时现,他的周围开始在视野中扭曲,与火焰融合成一个魔法的火焰与阴影漩涡。然而,体内的火焰依然炽烈,力量在他的血管中奔涌,贯穿肌肉,流向手指,甚至从他的双眼溢出。
旋转的景象逐渐凝结成怪异的形态,奇怪的鱼在眼前闪现,带着无形的能量云,以及燃烧眼睛和狰狞面孔。一只阴影生物从光中扑向他,利爪直指他的脸。他猛地俯身躲开,扑倒在地,阴影从头顶掠过。一条双头蛇缠住了他的腿,皮肤上满是钩刺,撕裂了他的肉体。他挣脱蛇身,血液四溅,强迫自己重新站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赫裸身体,发现长老刻下的符文正燃烧着能量,每一道线条都在皮肤上脉动着魔力,仿佛活物一般在爬行。另一只恶魔扑向他,这是一名长着珠宝眼睛的女子,尖牙如流苏,双爪如镰刀。他抬起拳头,那恶魔在最后一刻偏转方向,化作一缕芬芳的薄雾升腾而去,空气中残留着鲜花与血液的气味。
他感到一圈生物正逐渐围拢过来,生物对他的肉体和灵魂充满饥渴。当恐惧攀上他的心头时,他感到体内的火焰开始减弱,符文的光芒也开始闪烁暗淡,他意识到这是长老警告过的危险,但他的身体也充盈着神灵的力量,这股力量保护着他,如果他放弃了这力量,恶魔们将会蜂拥而至,将他撕成碎片。
他召集全身的能量与意志,将精力集中在体内燃烧的火焰上,他想象这火焰如同正常火焰借助微风生长一般,以神灵的气息为燃料。他感到能量再次涌入自己的身体,他掌控着疼痛,开始大笑。他感受到诸神的气息,并听到诸神在他的脑海深处的低语。
诸神嘲笑他,赞美他,怒吼着笑。
库尔特的视野变得清晰,他伸出右手向火焰的影像靠近,他想象那些火焰成为他的盔甲与武器,彩色的火焰跃入空气包围着他,却未烧伤他的身体。他体内的火焰更加炽热,他用这股力量将火焰吸入他的肌肉与筋腱中,渗透到骨骼,融入到他的眼睛、耳朵与鼻子。
片刻后,他跪倒在地,急促喘息。而长老也倒在他旁边,失去了意识,鲜血从长老的鼻子、耳朵与眼睛中渗出。他撑起身子,看向柴堆,发现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冒着烟的灰烬,仿佛已经燃烧了许多天,而非仅仅一会儿。
天空中的云层也在散开,一股强劲的北风将它们吹散,让莫尔斯里布的月光穿透云层。
他环顾四周,感到迷失,不确定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多久了。他的目光落在周围围观者身上,部分围观者双臂交叉,表情冷峻。他站起来,踏过地面,雪地在他的脚步下发出嘶嘶声蒸发成汽。
“你们愿意发誓追随我吗?”他的声音比以前更加低沉有力,回荡在夜空中,如同雷霆的轰鸣。
“你活了下来,但你仍然必须证明你的价值。”
“我挑战你!”
一名年轻的围观者踏步上前喊道,他是掠夺者中最年轻的一员之一,但库尔特知道,他强壮且迅捷。他的脸上刚刚开始生长胡须,手中握着一柄剑,剑柄被雕成盘旋的蛇形。
“那就攻击我吧。”
库尔特自信地说道,双臂展开。
现在一切似乎都变慢了,在库尔特眼中,掠夺者将剑刺向他腹部的这一击,慢得如同蜗牛爬行,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反应,或者说,他现在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普通人。他的手迅速伸出,一下子拍掉了掠夺者手中的剑,将剑甩进了雪地。
“再试一次!”
掠夺者捡起剑,再次站到库尔特面前,这次,他发动了一记从上至下的斩击,目标是库尔特的左肩,但库尔特侧身闪过,一把抓住了剑刃。
鲜血从库尔特的指缝间渗出。
掠夺者双手紧握剑柄,试图将剑拔出,但库尔特站得纹丝不动,握力如同铁匠的钳子一般牢固。随即,库尔特轻轻一抖手腕,将剑拔了出来,在空中一转,接住了剑柄。
“最后一次机会。”
库尔特说着,将剑丢回给掠夺者。
年轻的库尔干人这次更加谨慎地逼近,然后突然前冲,长剑直刺而出。
剑刃穿入库尔特的腹部,撕裂了他的内脏,让他后退了一步。
掠夺者发出了一声胜利的欢呼,但他的喜悦很快变成了恐惧的表情,因为库尔特缓缓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动剑刃更深入,直至剑尖从背后穿出。
库尔特对掠夺者露出一个微笑,随即挥出空闲的手,五指如爪,肌肉硬如铁。他的手重重击中了掠夺者的胸膛,掠夺者如同被抛出的石块一般,被掀飞了十多米,重重摔在雪地中,痛苦的哀嚎从掠夺者的嘴中撕裂而出。
其他掠夺者迅速围到掠夺者身边,当他们看到掠夺者胸口上五个血淋淋的洞,每一个都深得像被长矛刺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库尔特拔出插在他体内的剑,剑刃被他的黑血染满,那黑血不是涌出,而是缓缓地渗出。他将剑扔进了火堆的灰烬中,甩掉指尖上的掠夺者的血,让血滴进雪中,然后直视在场的掠夺者们。
“诸神发话了!我是被选……”
库尔特咆哮着,然而,还没等他喊完,一道奇特且怪异的韵律打断了他的咆哮。
“呦,你们这群猴子不去战斗在这做什么呢?这是……某种仪式吗?”
突然出现的『钩刃』塞昂兰发出了嘲讽,在他的身后是缓缓靠近的寒冬之心,说完后,他将战戟递给了身旁的亲族,对着直愣愣站在那里的库尔特勾了勾手指。
库尔特愤怒地看着从黑暗中出现的精灵,双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低吼着,猛地迈步向精灵冲去。他的力量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每一步都让雪地发出嘎吱声,他的身影如一头狂怒的猛兽,直扑塞昂兰。
“一个不错的礼物?”
塞昂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站在原地,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完成仪式的库尔特是快,但他更快,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库尔特的第一击。当他避开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击出现了,他的动作如流水般流畅,反手一记肘击撞上库尔特的下颌,巨大的冲击力让库尔特的头猛地向后仰。
库尔特发出怒吼,他的手如钢钳般抓向塞昂兰的腰间,试图用蛮力将对手直接摔在地上。但塞昂兰身体一弓,顺势一记膝击撞在他的小腹上。他的动作一滞,塞昂兰趁机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将他的身体甩向一侧,他重重摔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花。
“速度?蛮力?”
塞昂兰冷笑着,他抬脚一步步逼近摔倒的库尔特。
库尔特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爬起,挥舞着拳头再次扑向塞昂兰。这一次,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拳上,猛然挥向对方的头部。
但塞昂兰丝毫不慌,他身体一低,灵活地侧身躲过拳头,反手一记拍向库尔特的肘部。
伴随着咔嚓一声,库尔特的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他痛得大吼,但没有退缩,左拳随之挥来。
塞昂兰早已看穿眼前家伙的意图,他抓住库尔特挥来的左臂,借力一扭,将北佬整个人掀翻在地。库尔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他一脚踏在胸口上,再次狠狠压回了雪地。
“就这?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
塞昂兰说的同时随即俯身一拳狠狠砸在库尔特的脸上,拳头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而令人心悸,库尔特的鼻梁应声而断,粘稠的黑血缓缓流出。
库尔特挣扎着想要反抗,但塞昂兰的双手迅速扣住了他的双臂,冷冷一笑,用力一扯。伴随着骨骼分离的声音,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下,被生生卸了下来。他痛得发出惨叫,却无法挣脱塞昂兰的压制。
塞昂兰将库尔特压在雪地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他的每一拳都带着雷霆般的力量,将库尔特的脸打得血肉模糊。雪地渐渐被血染黑,他的动作依旧毫不迟疑。他像是一头冷酷的猛兽,将自己的猎物彻底摧毁。
随着塞昂兰打够了,随着咔嚓的一声,被打得彻底昏迷的库尔特脑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旋转。
塞昂兰站起身,甩了甩带血的拳头,冷冷地看了倒在雪地上的库尔特一眼,随即转身。寒冬之心就像寒冷的冬季一样,他们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没有一丝怜悯。转身后,他随意的对亲族挥了挥手,示意亲族处理剩下的、毫无战斗意志的掠夺者们。
——
达克乌斯始终没有参与战斗,而是坐在木桶上,静静地看着纽克尔不停的调兵遣将。随着领到命令的耶格尔离开后,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哎,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