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梦听完了叶春暮的这句话,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想法太复杂了?
“三嫂,至于盖房子的银钱,你慢慢的攒,你这辈子攒不够,就等金粒儿长大了攒,总会攒够的,但是您答应我,必须保证你和孩子们吃饱穿暖,余下的银子再还债,不然,那您就当我对孩子们有所企图吧。”
叶春暮见洛梦的眼神里有些犹豫,索性就又说了这番话,转身便走。
“春暮哥,你这是去哪里?咱们还没喝——”
“走!”
叶春暮低声的吼道。
那声调着实不高,可是却充满了愤怒和暴躁,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洛梦站在门口儿,想去追,可是她捏着门框的手,还是没能从门框上松开。
米粒儿和金粒儿正在一旁玩耍,听到这边的声音之后,便朝着这边哒哒跑过来,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问道,“娘,叶叔怎么走了?”
洛梦无言以对。
锅里的红枣水还没有烧开,原本热闹的屋外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吹过山坡的夜风,和那些抗冻的蛐蛐在高一声低一声的聒噪。
洛梦给两个孩子热了热从村长家带回来的菜饼,娘仨便上了门闩上炕准备睡觉了。
洛梦想着两间房子外面的那间杂物屋子,又想着那刚刚用石头和木桩子围起来的篱笆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是肮脏龌龊的。
有些人确实天生就喜欢孩子,不说这个时空了,就在洛梦穿越之前,也有很多的慈善人士救助捐款啊,那还是不认识的人呢,更何况,叶春暮和苗根福是堂兄弟,倘若叶春暮小时候饿得要死,真的因为苗根福的一块菜饼,而永远的记着这份情意,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孩子很快便睡着了,洛梦却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她想去找叶春暮道歉,可是她又怎么开口呢?难道真的说出自己那曾经“龌龊”的误会?说是人家可能对她有所图?听起来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些像是笑话。
后半夜了,洛梦有了些困意,她想着,索性就这样算了吧,既然今天关系闹成这样,怕是叶春暮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主动过来帮忙了,她也不用顾虑村民的流言蜚语,就等着孩子们长大了,再去看望叶春暮吧。
倘若到了那个时候,叶春暮还是对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洛梦再去陪个不是。
殊不知,洛梦有了些困意的时候,叶春暮仍旧在自家炕上辗转难眠。
他因为三嫂那句“图什么”而郁闷,他不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三嫂那么辛苦么?可是这句话他又不能说,他叫她一声三嫂,可是明明他心里每次都盼着正叫她一声“七梦”,他不敢直说,他怕三嫂再也不理会他,甚至觉得他是个有背伦理纲常的疯子,他知道这样的话,娘不会答应,上水村和下水村的人更加闲话满天飞,他是个男人也就罢了脸皮厚,三嫂岂不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叶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呢?”
黑暗中,西屋和堂屋中间,传来了苗秀兰的声音。
叶春暮竟然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竟然没有听到娘的脚步声!
“娘,您怎么还没睡?”叶春暮一骨碌坐起来,并且准备去掌灯。
“你不是也没睡?我怎么瞧着你这几天一直不对劲啊。”苗秀兰接着说道。
叶春暮无言以对,他掌了灯,“娘,您有什么事找我说?”
“事多了。”苗秀兰那慈爱的目光里带着审视的盯着叶春暮。
而叶春暮竟然不敢去和苗秀兰对视。
“什么事,娘您坐下说。”叶春暮从炕上下来,准备去搀扶老娘,老娘身子骨不好,腿脚也不是那么灵便。
“我前些日子给你说了,有媒人婆子——”苗秀兰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次的盯着儿子的脸色看,她从儿子的脸上看出了排斥和不悦,“上门提亲,这次有个很好的姑娘,今年十六,长得不错——”
叶春暮的脑子里轰隆轰隆的,他一丁点都听不进去,可是,他又知道,他心里有三嫂,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他又该怎么做?
“娘,您看着办吧。”叶春暮根本就没听到老娘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只是随口的说了这么句话,脸上满满的沮丧和凄凉。
苗秀兰见儿子的脸色很不好,又带着无比的憔悴,便说道,“你呀,就是缺个女人在身边照顾,还有,我瞧着你现在是赚了些银子,家里够吃够花够用,你都没有什么念想,等你娶亲之后,媳妇儿给你生几个娃——”
“娘,都照您说的办吧,您来安排,我有些困了。刚才也是因为上水村修水渠的事,村长又要省银子买料,还要做最好的渠道,真是头大。”叶春暮说着便爬上炕,背着苗秀兰躺下了。
苗秀兰听了儿子的话,又见儿子的反应,便没再吭声,而是走到柜子旁边,端着灯从叶春暮的房间离开了。
屋子再次的回到了黑暗的状态,而只有在这样的黑暗里,叶春暮才能肆无忌惮的表露自己的表情,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紧紧地咬着嘴唇,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两行清泪。
枕头被打湿了,他浑然不知。
长了这二十多年,他除了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流过泪,自从懂事以后,即便被人欺负,被娘打骂,从来都不掉泪,就算是在外面当学徒工,被师父责罚到手脚酸痛不给饭吃,饿的头昏眼花,他也从来不会流泪,因为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流泪。
可是这次,他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
暗夜漫漫,却终究会被黎明所代替。
鸡鸣声响了,苗秀兰已经起来去做早饭了,叶春暮和往常一样的起来,去收拾他的那些工具,他不喜欢工具上脏兮兮的,一直都要磨得锃亮,说是那样的话干起活来心情会更好。
“叶子,吃饭了。”苗秀兰在煮熟了早饭之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