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兰被“突然”冒出来的叶秋实给吓的身子一颤,然后便接着问道,“你哥呢?”
叶秋实则嘿嘿的指了指自己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苗秀兰走在乱糟糟的材料堆里,终于走到了儿子的身边,当苗秀兰看着身上脏兮兮,正趴在地上用墨斗测量数据的儿子,苗秀兰一肚子的怒气瞬间化作了心疼,“叶子,地上多凉?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娘,这样测量能准确些,到时候暖棚会结实保暖。”叶春暮一边回答老娘的话,一边认真的瞄准,他自始至终,目光就没有从墨斗的方向离开过。
“什么暖棚啊?你弄那万一干什么?娘这多半辈子的人就没听说过这么个东西。咱们家房子也够住了,冬天有热炕和细炭,哪里还用的到暖棚?你即便想盖棚子,也得在家附近盖啊,咱们家院里的地方还宽敞——”
“不不不,娘,您误会了,我说的暖棚不是给人住的,等我回去再跟您解释。”叶春暮俨然是顾不上和老娘解释。
叶春暮的心里一直都在着急,手上也是加班加点的,只希望能早点的将暖棚造好,这样三嫂就能早一点的将菜籽种到地里,他一者是想看看三嫂说的这个暖棚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好处,二者是想知道三嫂这个凭空的想象是不是成立。
“大娘,您就别跟着捣乱了,春暮哥这一天都不吃饭呢,他前半晌都是跑着去我家,让我去落日镇买材料,后来我才知道他连午饭都没吃,我给他带了俩菜饼,喏,还在那边扔着没吃呢。”秋实一脸无奈苦笑的说道。
苗秀兰一听这个,马上就更加的心疼儿子了,一脸的着急又焦躁又心酸,“叶子,你跟娘回去把饭吃了,要是你不回家吃饭,娘干脆也趴地上冻死算了。”
叶春暮一听,马上傻眼了,嘴角狠狠地抽搐一下,然后便狠狠地瞪了一眼秋实,“你个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叶春暮说完了秋实,看到秋实脸上那狡黠的坏笑,叶春暮就知道,秋实这小子就是想让老娘来管管儿子回家吃饭。
“行,娘现在咱们就马上回家吃饭,不过吃完了饭我还得来干会儿活,所以您给我弄点热乎的饭,再给我弄点热水。”叶春暮马上放下手里的工具,然后便走到了老娘身边。
“那行,赶紧的跟我回去,人活着哪里能不吃饭?”苗秀兰哼哼唧唧的唠叨了两句。
叶春暮不禁的憨憨笑着,而秋实也跟着那母子俩一起回了村里。
叶春暮最近发现,老娘似乎喜欢唠叨了,想着自己年少的时候,娘一天到晚也是很少说话的,难道是娘上了年纪了变得唠叨了?
“叶子,你弄的那个棚子到底是给谁住啊?那么大,他们娘几个用的了么?”苗秀兰坐在灶膛边上点火,佯装不经意的询问。
叶春暮正在帮老娘洗白菜,听完老娘的问话,叶春暮不禁的笑着说道,“娘,不是给三嫂他们住,我那是要种菜的地方。”
苗秀兰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又欢喜又纳闷,欢喜的是儿子不是为了老三媳妇儿盖房子,纳闷的是儿子是不是中邪了啊,怎么给菜盖房子啊?这活了多半辈子,也没听说哪一户人家给菜盖棚子的。
“给菜?你这孩子,脑子坏了?”苗秀兰忍不住的扭头看向儿子。
叶春暮却嘿嘿小河说道,“没坏,好使着呢,我都知道您是我娘,您瞧我哪里坏了?”
苗秀兰只又恨又爱的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在苗秀兰的记忆里,儿子也是少言寡语的人,即便娘俩在一起做活半天的时间,儿子左不过也就三两句话的事,可是最近,苗秀兰觉得儿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退婚的那次,儿子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年前的几天,儿子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而最近几天,儿子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兴奋,并且连说话都变多了。
“心坏了!”苗秀兰顿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
“嘿嘿,没坏,我孝顺娘,伺候娘。”叶春暮继续憨笑说道。
“哼,说得好听,哄老婆子开心罢了,等你娶了媳妇儿,你眼里还有娘?”苗秀兰继续唠叨说道。
其实,这样的心理活动在苗秀兰身上,曾经成千上万遍的重复着,她希望儿子娶妻生子,却又排斥儿子另有小家庭,她和儿子生活至今,而儿子就像是她生命的全部,如果哪一天她看到儿子和另外一个叫做“儿媳妇儿”的女人亲近,苗秀兰也想不出她会有怎么样的厌恶。
“娘,您也说过的,成家立业,早晚的事,我能陪娘过一辈子,可是娘您却不陪我一辈子。”叶春暮脸上依旧带着憨憨的忠厚笑容,语调无比的温顺和柔情。
苗秀兰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有点针扎一样的刺痛,儿子说的对,儿子陪着她一直到老到死,可是她百年之后呢,儿子难道要孤独终老?如果是那样,她宁愿儿子娶个能白头偕老的好媳妇儿。
“哼,说你没良心,你不承认,若是哪一天你成婚了,别忘了你跟娘说过的话。”苗秀兰嘴里很硬,语调也硬,可是心里却软了,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水。
“不会的,娘,她会对您好,就跟对自己的娘一样好。”叶春暮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三嫂是从小没有娘的,叶春暮的心里也有些伤感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三嫂的身世和娘相似,可是现在想来,三嫂的遭遇和他也有相似之处。
一个家庭中,少了爹或者少了娘,总会不那么完整,不管做儿女的嘴上承不承认这样的遭遇很辛苦,但是心理上,潜移默化的已然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了。
“她才见了自己娘几眼啊?还对自己的娘一样好?”
就在叶春暮心里有些酸涩的时候,苗秀兰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并且盯着儿子看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