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楼新来的那名女子, 以绝对优势将潇花魁比下,理所应当晋升为新的花魁。当然,在这个晋升过程中, 也有官员在中间做了活动, 因为他们猜测, 若这名女子真和太子有什么联系, 不如先把这个花魁巴结巴结。
现在啊, 崇王昭王贞王大势已去,太子的兄长只剩一个懦弱的六王爷,看来这天下早晚都是太子殿下的咯。
七月初七乃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 总会有很多浪漫的故事在这晚发生,此时, 月满楼也不放过这个日子, 柳妈妈选了今日, 欲让新花魁慕琦挂牌接客。
这晚,月满楼人员爆满, 酒水果品菜肴的价格比平日翻了三倍,照样不减客人来此的雅兴。
感叹,京城有钱的贵人真是多哪!
众人正在调侃聊天之际,忽见台面上的屏风后人影攒动,一个身段窈窕的白衣女子缓缓落座。宛若仙子一样, 优雅之态尽显, 随即将细长的指尖搭在琴弦上, 一串音律倾斜而出, 如珍珠落盘一般, 叮咚有致,流畅无比。
新花魁慕琦边抚琴边唱: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要说,现在的歌姬唱歌,都是将自己的声音拔得又高又细,方显自己音域广唱功好,而慕琦不然,只用自己本来的声线唱,带着淡淡的沙哑,浅浅的慵懒,如渔歌唱晚,带着一股惑劲儿。
只是这惑劲儿刚勾的诸位听众沉沦曲中,不想这曲子就这么短短一支,没了。众人一时骚乱,有等不急的,干脆嚷着让慕琦快些出场继续表演。
就在此时,厅中的灯光都暗了下来,众人随之也安静不语,舞台上的屏风不知何时被撤下,隐隐露出一个女子婀娜的背影。
一声鼓响,舞台上的灯火乍亮,红衣女子“倏”地一下伸展开自己的双臂,长袖生风,挽起大朵大朵的波浪花。随着鼓声的加快,慕琦边舞动着长袖,边腾空跃起,轻灵地落于地上之后,又迅速跃起,几次三番,红色的裙裾在空中飞扬,如涟漪波动,又似美玉生辉。鼓声渐消,琵琶声响起,慕琦的舞动慢了下来,衣袖掩于唇角,只露出明丽惑人的双眼。
慕琦身体的韧性极佳,有时软软地伏在地面,有时又能在空中舞几个来回,两个长袖仿佛如红蛇吐芯一般,让人观之,即觉危险,又觉诱惑。
霍然,慕琦足尖点滴,头高高扬起,整个人直往上飞,落于地面之时,身体在空中旋转,长袖随之飘舞的同时还散落出殷红的花瓣,一时之间,月满楼的正厅完全沐浴在一片花的海洋中。
浮香涌动,花海依旧。
人散桃花,却比桃花娇。
舞蹈结束,慕琦在一片赞叹声中离开。
柳妈妈是善于做生意的人,知道现在的客人都急得跟猴儿似的,经刚才慕琦的“天女散花”一舞,一定吊起了厅中贵人的胃口,此时最易竞价。
厅中烛火重新被点亮,柳妈妈登场,言简意赅说明了今晚谁出价最高,慕琦姑娘将与谁春风一度。
“一千两!”柳妈妈话音未落,就有一把玩味戏谑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言,看见一个风流倜傥华服美冠的男子,一脸得意地站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太子的人,来月满楼与花魁风流快活也这么高调行事。
柳妈妈看着沈公子,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沉了下来。说实在的,花魁初夜用一千两来交换,这在月满楼的历史上不低,但也不是最高的,难得柳妈妈自个都认为这次慕琦有望刷新以往的最高纪录,看着厅中的才俊公子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柳妈妈心里已有了底。
可惜,半路杀来个沈公子。
要说沈公子不是当地的财主,也没做什么权重的官,但就是他倚仗当朝太子殿下,才让旁人敬畏几分。
都知道太子不近女色,可是为何偏偏对沈公子另眼相看。这个,这个其中的缘由……各位看官就去猜去吧。
按说沈公子这尴尬身份,他做事也应该低调还好,可是他偏偏不,凡人都告诉自己和太子殿下关系亲厚,那个不一般啊不一般。
于是……某种程度上,他代表着太子,便没有人敢惹。又于是,有人也明白了这个新花魁慕琦果然和太子有什么关联。
竞价高涨的气氛一下冷却了下来,准备了银票的才俊老爷们个个傻眼,没人再敢竞价了。
柳妈妈面皮动了动,虽然,这次竞价慕琦没有刷新花魁初夜的最高记录,但是,这一此也成为月满楼史上最短时间的竞价,真是一锤定音。
柳妈妈一边肉疼,一边朝一脸得意的沈公子笑道:“沈公子好福气,今晚,我们月满楼的慕琦就归……”
“一千五百两!”一声带点颤抖的女音从二楼雅间传出。
怎么有女人来参与竞价?
众人惊异,包括沈公子和柳妈妈都吃惊地往二楼雅间看去。
只见一个头包碎布花的女子从窗户探出半个脑袋,一脸赧色。
饶是像柳妈妈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世面的,也被吓得掉了半个神儿。花魁被同一个花楼里的姐妹买去,这……这可是头一遭啊。
柳妈妈压低了声音,朝豆豆使了个颜色:“莫胡闹。”
豆豆一脸委屈,无奈地指了指里面。
柳妈妈会意,大喜,她把能提升慕琦身价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七爷身上。
“一千五百零一两!”沈公子一字一句,盯着雅间的窗户,双目向燃着了火一样,恨不得将豆豆给吃了。
豆豆皱皱眉,向里面望了望,又续道:“两千两!”
沈公子闻言一下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回了座位上。没想到里面那个人和他杠上了,他可惹不起。
慕琦一直乖巧地坐在一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这竞价的买主和她没有一丝关系一样。
柳妈妈高兴了,这一来一回的两次竞价,竟就慕琦的身价提升了一倍。于是柳妈妈清了清嗓子,又一次宣布:“按规矩出价最高的,方可抱得美人归……”
“两千五百两!”一声冷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对于金钱的算计没人超得过柳妈妈,别人还在循声找人的时候,柳妈妈的老心肝儿已经欢快地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还差一百两就超过最高的身价了。
这时,众人注意到在大厅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青衫玉带,虽衣饰朴素却作工精细,衣料考究,且气度不凡,尊贵非常,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没想到,慕琦的艳名远播,竟然吸引了外地人——柳妈妈一时笑得何不拢嘴。
青衫男子开口,众人的眼光齐齐聚到二楼雅间,以为这场竞价还会继续提升,谁知,豆豆将身子缩了回去,拉下了窗帘。
不继续了么?
柳妈妈心中有了一丁点遗憾,但是比之最初的一千两简直高出了许多,便又第三次清了清嗓子,开口之前她环顾众人,不知还有谁会再打断她的宣布。
“慢着!”这可好,这次,柳妈妈还没说话就被人抢白了。
言语的正是愿出两千五百两和慕琦春风一度的青衫男子,他道:“让勾栏的女子参与其中未免有些荒唐了,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在下也不愿夺人所好,沈公子,今晚……算本……在下请你!”
语音刚落,众人像炸开锅了一样,都纷纷言论,还有愿出这么高的价请人□□的?真是闻所未闻。
沈公子一时呆了,啥叫天下掉下来个大馅饼啊。那只有……“那在下便不客气了。”沈公子拱拱手,无比欣喜道。
“这样多不公平!”二楼雅间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子声响,豆豆将窗帘打起来,一个形容俊美但表情冰冷的男子从雅间的阴影里踱步而出。
不认识太子殿下但见过慕琦画的人,见了此人倒吸一口气,认识太子殿下的官员倒吸一口气,既没见过太子殿下也没见过画中人但见过七爷的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雅间正主是他啊!
可是有些官员疑惑了,原以为沈公子是代太子来竞价的,不想刚才两人还唱了一出对台戏——哦对了,原来太子殿下在吃醋,他怎么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去睡别的女人呢,故此只能抢啦。
沈公子看见七爷亲自开口,脸色不禁变了变,七爷续道:“柳妈妈还没宣布,应该不算结束吧。”
柳妈妈喜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忙点头道:“是是是,是我疏忽,还没宣布,就不算结束。”
“那这样吧。”七爷冷声,“那位青衫公子出多少,我出双倍,怎样?”
青衫公子眉间微蹙,似有羞恼,刚要开口,他旁边一身湖蓝色衣衫柔弱的公子将脸扭向一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青衫公子便垂下眼帘,没再言语。
与此同时,七爷微眯双目,直直地盯着柔弱公子,眼神犀利且锋芒毕露,目光转而移向慕琦身上,又变得深不可测。
慕琦恰好抬脸朝七爷微笑,四目相对。
看着那么相似的容颜,七爷的左胸口忍不住又钝疼起来,不得不退回到了雅间。
那晚,月满楼传出两件大事,第一件,七爷以五千两的价格买下了慕琦的初夜。
第二件,七爷付了银子,便离开了月满楼,空留美人儿独守空房——七爷这样的做法,让有的朝中官员更加肯定,七爷只是不想让沈公子碰别的女人才出高价的,而他自己……嘿,对女人,还是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敢兴趣啊!
这件事中,要数沈公子最憋屈了,几乎有两次,他便能和那名叫慕琦的美人儿一同共赴巫山,可是……又是两次都是被太子殿下给捷足先登了。
“殿下,你是故意的吧!”沈公子狠狠将一颗黑棋撩在棋盘上,言语中一点不恭敬。
这日,太子邀沈公子到东宫花园下棋,沈公子越想越气,便说了这么一句话。要说,在启国上下除了皇帝老儿和太子的几个哥哥,也就沈公子一人敢这么和太子说话了。有时候,沈公子都怀疑太子是不是真如传言一般,对他产生了超出友情的感情。既然他不得不以太子为靠山,沈公子也曾经生出过很没出息的想法,若太子哪天要临行他,他也就认了,可是……
这一天从来都没发生过。
太子侧首,定定看着沈公子笑了出来,两指夹着一枚白子,缓缓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子落下。
沈公子不以为然道:“那有怎样,事完之后,那个青衫公子若问我要钱,我给他就是。”
太子笑道:“你若看中哪个女子,不论富贵贫贱,本宫都会为你做主,只是她不行。”
“为什么慕琦不行,我就瞧着她喜欢!”沈公子有些不忿地说着,忽地他想到什么,顿了顿到,“慕琦,慕七,思慕小七?殿下……她……对你很有意思嗳!”
太子继续纵观棋盘,淡淡道:“你猜对了,那个女子一开始就是吸引本宫的注意,本宫稍加伎俩便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