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蓓蓓显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的观察会如此入微。
而饶以哲只是试探她而已。
因为据刚才那个胖女生说,刘蓓蓓很是特立独行,从来不穿校服。可她现在说自己没有钱,那她哪有钱买衣服呢,如果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困窘,又怎么有多余的钱让自己可以不穿校服特立独行呢?
而事实上,刘蓓蓓确实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
她不喜欢说话,总是在自己座位上看书,或者盯着教室的某个方向发呆,或者直接跑到操场上坐着。
别人跟她搭话她从来就没有过回应,甚至是老师上课见她走神把她叫起来她也是从从容容地回答:“不知道。”起先老师还会气急败坏地让她在门口罚站,时间长了甚至懒得叫她了。
在别人眼里,她很拽。她不会规矩地穿校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连买校服的钱都没有,因此只能穿着两年前几件还算比较好的衣服换来换去去。
尽管别人都以为她是特例独行,可那是只是别人眼中的她。而真正的她,很穷,穷的连面包都买不起。
虽然她有一个很多女生无法企及的美貌,也正是这美貌,才使得她在女生群里更加不受欢迎,她很孤独,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因此她只能装作一副高高在上高冷女王的形象。
“你没有看到这些都很旧了吗?我努力让自己穿的干净些,不让别人看出来,看来你也没有看出来啊!——”刘蓓蓓几乎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而她自己提起时,似乎多了几分心酸。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穿校服?”饶以哲质疑道。
刘蓓蓓看了他一眼,有些无所谓的回答道:“我没钱,买不起。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住在叔叔婶婶家,他们说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校服。我只能穿以前的旧衣服,不过我洗的很干净,而且,看上去很时髦不是吗?”
她没有丝毫犹疑地说出了这些话,但,没钱买校服还是让饶以哲吃了一惊。
可下一秒,刘蓓蓓又恢复了恳求的神色:“
我带我走吧,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很在乎我这双眼睛吗,我跟着你就能每天看到了啊!——”
饶以哲刚想摇头,刘蓓蓓却在那一瞬间冲上去抱住这个看上去冷漠但内心柔软的男人,她顷刻间泪如泉涌。
她嘴里喃喃自语道:“带我走吧”。
她瘦弱的身体却颤抖的厉害,双臂紧紧地抱着饶以哲不放,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她生怕一松手梦就会醒来,生怕一不小心,这个炫彩的气泡就会被猛烈的阳光刺破,连泡沫都无法留下。
可错愕的饶以哲,并没法体会她此时的心情,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这么激动地要自己带她走,而他自己,好像也没有恰当的理由去带走一个刚认识的人。
刘蓓蓓紧紧地抱着他不撒手,然后开始哭诉:“你知道吗,我不想再过着因为兜里没钱而窘迫的生活,我不想整天做饭打扫洗衣服还要被比我小很多的堂弟欺负,我不想再对着那些讨厌的面孔,我不想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你带我走吧,就算让我当牛做马也行,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家了,那根本就不是家……”
而年长她很多岁的饶以哲,显然是被她的话惊住了。他脊背直挺挺地,心却开始在这冰天雪地里慢慢融化,虽说脸上神情依旧冷冷的,身体却早已僵硬,明知道这样很尴尬,却无法推开刘蓓蓓。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那个女孩的眼睛,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饶以哲思考了很久,那天他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西城的一家酒店。他心里也做好了最终的决定,他想亲自去那个叫刘蓓蓓的女生家里看看,看看那个拥有甄舒柔眼睛的女生,是否真的活在她所描述的那个世界里。如果她真的很不幸,如果她在那个家里真的像她所讲的那样是多余的,饶以哲会带她走。
他不希望那么漂亮的眼睛,永远有着跟她年龄不符的悲伤,而那稚嫩的装作高傲与冷漠的眼神,其实在饶以哲这样的大人眼里,很是可笑,甚至,会觉得心疼。
打定主意,饶以哲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刘蓓蓓的家。或者说,刘蓓蓓
所寄宿的家。
那是一个八十平米见方的小房子,里面住着加上刘蓓蓓在内的六个人。一如刘蓓蓓所说那样,她的叔叔婶婶看上去并不友好,就连那上了年纪的爷爷也是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你是谁?”一个看上去胖乎乎的十岁左右的男孩警惕地问。
饶以哲朝着他点点头,并没有回答这个小孩的问题,而是跟着刘蓓蓓走进了那并不大的客厅。
好在家里还有个慈祥的奶奶,她颤颤巍巍地端上一盘苹果,对着饶以哲笑:“吃个苹果吧!——”
刘蓓蓓上前去扶住那位老人,把她搀扶到另一头的沙发上说:“奶奶你坐着吧,没事。”
此情此景,无不应证了刘蓓蓓的话。饶以哲看向她,只见她专注地看着那位慈祥的老人,眼里微微泛着些泪光。
饶以哲深吸一口气,对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刘蓓蓓的叔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自称是刘蓓蓓父亲的好友,生前受他之拖,想要带刘蓓蓓走。
可让饶以哲惊讶的是,他的话音刚落,那位头发凌乱的婶婶就叉着腰嚷道:“那你这两年干嘛去了,啊?白白的让这丫头在我家白吃白住了两年,你说说这笔账怎么算?”
刘蓓蓓一听就火了,她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那位像泼妇骂街一样的婶婶回击道:“我白吃白住了吗?家里的衣服不是我洗的吗,家里的地板不是我擦的吗?你们忙得时候做饭洗碗都是我干的,你们自己连个内裤都懒得洗,这些东西不是我做的吗?”
刘蓓蓓的婶婶索性站起来指着她就骂道:“吆,你这白眼狼,我养了你两年给你吃给你喝让你上学,你做点家事儿怎么了,还委屈你了?你以为你是大小姐的命啊!——”
刘蓓蓓刚想反驳,却被饶以哲一把拉得坐在了沙发上,他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位婶婶显然没有消气,仍然指着刘蓓蓓骂,而旁边的刘蓓蓓的叔叔、爷爷,一声不吭,好像这个女孩并不是他们的侄女,孙女。只有那位奶奶,低着头自己抹着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