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奔流的人群中,沈放张嘴咬过邱清荷手里的烧卖,捧着今天的报纸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含糊不清地说着:“居然没刊登,真是见鬼了,没道理啊!”
“什么没刊登?”今天日头有些大,还不到九点就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邱清荷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头,“你在找什么?”
将嘴里的烧卖咽进肚子里,沈放拿着报纸抖了抖,“这是《黄埔证券报》没错吧?”
“是啊,上面不写着吗?”邱清荷两根手指头捻了个烧卖塞到沈放嘴里,“是想看看苏三山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吧?”
“嗯,差不多了……”原本意料中会刊登的文章居然没出现,沈放心里多少有些没底,想想可能信件在路上被耽搁了,或者是哪个编辑忽然慎重起来,总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现在他可料不到苏三山会怎么走了,跌破二十个百分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呀,要看苏三山的消息也应该买上海证券报,黄埔报虽然看得人比较多,但上面所谓的内幕消息大部分都当不得真的。”
邱清荷的话沈放压根没听进去,嘟囔着“难道这是昨天的报纸”,拿到眼前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昨天的,他顿时义愤填膺地叫了起来,“上海这个地界也太邪门了吧,在正规报刊亭买的报纸,居然是昨天的!”
邱清荷扑哧一笑,轻轻踢了沈放一脚,“你这傻瓜,黄埔是午报,这大清早的,谁能卖你今天的报纸?”
“午报?不是吧?怎么我不知道?”沈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幸好是午报,那则消息应该会登出来,只要苏三山能扛过这个上午,事情就成了。
对于沈放略显古怪的表现,邱清荷早就见怪不怪不以为意了,她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缩到沈放另一边借着他给自己挡光,“放子,昨天晚上我提心吊胆得,都没怎么睡,你说苏三山贴牌造假的事情,会不会这个时候被媒体捅出来啊?”
“不会,他们第一批生产出来的电器估计还没上市呢,估计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沈放心不在焉地回答,祈祷着上午苏三山能像男人一样坚挺,可千万不能**啊!
在营业部徐惠勤的办公室,昨天那几个大户正和他有说有笑地聊着,成人之间的游戏就是这样,只要不撕破脸皮,大家就还是朋友!
苏三山收盘价跌了一些,但并没有如徐惠勤想象中那样惨不忍睹,还是有利润空间的,问题是手里有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在短时间内打穿沈放的安全底线,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是身不由己,如果不吃掉沈放,他就要面临透支金额大幅亏损的局面,苏三山肯定要跌,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他可不想在这个人事调动的重要关口,自己出现什么闪失。
笑眯眯给几个大户朋友递了一轮烟,徐惠勤完全将昨天被当成羔羊宰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挨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坐下来,说了些客套话就直奔主题,“几位老哥,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动可就只有今天最合适了。”
中年人吧唧吸了口烟,鸭公嗓子答道:“小徐,自从你当上了这个经理,对我们哥几个相当不错,那真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所以我们哥几个也合计了一下,手里剩下的那价值一百多万的苏三山股票,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只要不让我们几个亏太多,什么都好说。”
一百多万才不到三千手,这么点筹码别说想要砸掉苏三山二十个百分点,能让它往下凹一点恐怕都成问题。
徐惠勤尴尬地咳嗽了一阵,喘息着说:“那我真要多谢几位老哥了,呵呵,今天中午我做东,大家好好喝一顿!”
“怎么,今天上午就想把战斗结束了?”中年人乐呵呵地问。
“越快结束越好,以防夜长梦多……那就劳烦哥几个上午就在我这待着,顺便也通知一下你们的助手,这样时机来了也不至于错过,是不是?”
“没得说,能亲眼见识一下你这个大名鼎鼎的操盘手的表演,这可是花钱也看不到的好戏,你赶我们走,我们还要赖在这呢,哈哈……”
屋里各怀心事地笑成一团,外面沈放跟邱清荷则刚刚进了自己房间,正拿张妍今天的穿着开玩笑呢。
上午开盘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苏三山竟然直接被打到四块二大幅低开,成交量比昨天收盘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坐在电脑前看着价格曲线的徐惠勤,也忍不住怀疑那几个老狐狸是不是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种情形徐惠勤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往下打,股价真要一个跟斗栽下去,会带出无数恐慌盘不说,想要再起来恐怕也难如登天,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打穿沈放的底价后,能将苏三山在四块一附近全部脱手,这次出手就可以说完胜了,那也是一百多万的纯利润。
房间里,张妍每带来一次股价下跌的消息,沈放就要跳起来好一阵骂娘,等到苏三山又跌了一毛钱,他实在坐不住了,跑到散户大厅跟着其他那些昨天很不幸单子成交的苏三山持有者,一起大喊大叫,貌若疯癫。
张妍以为沈放急了,站在门口不停地拿眼睛打量徐惠勤的办公室,心想如果沈放这个时候怕了,让自己把股票给卖了,那徐惠勤可就真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脸无奈地看着沈放在大厅里又喊又叫,邱清荷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明白沈放这纯粹是在耍宝,倒也没有因为亏损的急剧加大而沮丧担心。
“这是主力在诱空,兄弟们跟我一起把股票看牢了,可不要被那些地主土豪给骗了去!”沈放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苏三山做多主的领军人物,在一大群倒霉散户的中间不断鼓舞士气,还别说,除了小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家伙偷偷跑去填了卖单,昨天买进了的俱都仍然跟沈放抱成一团。
可能觉得人家一千多万都没跑,我们这些几万块钱的小散户急个屁啊?这样的心理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在一条几乎呈四十五度的斜坡下跌后,苏三山貌似有站稳脚的态势,沈放得意地宣扬自己的精准眼光,还不忘取笑那些把股票卖了的家伙。
十点前后,多空双方在四块这个整数关口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巨大的成交量似乎正在暗中酝酿着什么阴谋,喊叫了半天也没见股价起来的沈放也是累了,喘着粗气跑到邱清荷身边,结果茶水咕隆灌了几口,这才捶着胸口说道:“瞧不出来,清荷你的镇定功夫比我还要好,居然站在这跟没事人一样,没瞧见股价都已经跌破四块了吗?”
邱清荷瞪了沈放一眼,“自打你跑来上海那天,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丢掉了话语权,既然你什么都已经拿好了主意,我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放宽心等着,指不定你又会凭空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看邱清荷说得轻松,沈放也知道她心理着紧着呢,要不然晚上也不会失眠,“能扛过今天上午,我们就彻底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