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女副县长会来探望李向东。那天,离开宽县时,李向东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他再不想见到她。每一个人,遇到那种倒霉事,都会对当事人表现出一种十分强硬的态度。
女副县长还是来了。她先向杨晓丽道歉,说李常务市长都是因为她,才挨了那一刀。都是她没有处理好家庭事,才让李常务市长受这苦和难!她说,她对不起李常务市长,对不起李常务市长夫人。后来,她就哭了。她说,现在谁都认为她和同学外商有染,朋友亲戚不相信她,组织上也不相信她!杨晓丽心软,想李向东虽然无缘无故挨了一刀,冤枉确是够冤枉,但伤得还不算重,但人家那家庭却毁了,事业也毁了,这辈子可能也毁了。
她说,我们李向东并没什么大事,你不必太内疚!
她说,一人做事一个当,你丈夫的错不能算在你身上!
她说,你要相信组织,任何时候都要相信组织,只要你没有错,组织上会调查清
楚,会为你澄清的。
杨晓丽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很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说,怎么好让你忙呢?你坐你坐!她说,你这种状况,粗身大势的,让你担心,让你那么远地跑来,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两个女人站在一起,让人感觉到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杨晓丽大得霸气,女副县长小得萎缩。杨晓丽还是把她按到椅子上了,像大人把不听话的小孩子按在椅子上一样。
女副县长便仰着头说,我和李常务市长不一样,他是明摆着被冤枉的,我却是怎么也洗脱不了干系。大书记和石市长可以在大会上为李常务市长澄清事实,怎么也不可能为我那么做。
女副县长说,你们没有参加那个会,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大书记那些话,已经给我定调了,以后,我永远都会背那不清不白的黑锅。
女副县长说,我也冤啊!但我的冤没有人同情!
李向东有点明白她为什么来了,她似乎是想让李向东替她说几句好话,但他能说吗?他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她与同学外商没有瓜葛?或许说,你怎么就知道她现在与同学外商没有瓜葛?她是冤枉的吗?哪里冤枉她了?砍人事件,她没有责任吗?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李向东这才清白呢!哪能那么傻再去趟那混水?
不过,他倒想趁这个机会,把同学外商引出来。那个一直都不露面的家伙,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sè?如果,他们真是清白的,怎么也该站出来说几句话吧?当然,李向东在乎的不是要他来澄清自己,而是希望他主动来见他李向东。本来,他们已经约好见面的,砍人事件发生后,他却事不关已地躲了起来。
他说:“这对他是非常不利的。如果,他想在宽县投资,他就不应该躲起来,至少,他要站出来证明自己的人格。”
他说,这件事,怎么说也跟他有干系,大家对他肯定会有看法,他这么躲,只能让大家更加怀疑他要在宽县投资的诚意。
他说,你的事,我可以跟刘书记谈谈,尽量挽回些影响,当然,要想改变大书记和石市长的看法,似乎不容易,我很难办得到。
女副县长说:“只要李常务市长能做到这一步,我就非常感激了。”
她离开的时候,杨晓丽一定要送她,她却说什么也不让杨晓丽送,杨晓丽说,没事的,说医生也吩咐我多散散步。其实,她是有话要对女副县长说。
出了病房,杨晓丽说:“我很理解你心里的苦处,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担任了一不定的职务,心里总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不如男人,所以,很多时候,要比男人付出的还要多,有时候,就忽视了家里人。”
女副县长说:“我哪能跟你比,我的能力和水平都不能跟你比,你还有李常务市长支持,工作上遇到困难,遇到不如意的事,还可以回家倾吐,可以向他讨教破解方法,我却没有那个运气,我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摸索,靠自己挣扎。”
杨晓丽说:“女干部嘛,千万不要忽视家庭事。我们毕竟跟男人不一样。”
她说,我们既要像男人一样,在职场上与男人竞争,还要把家里的男人侍候好,不一定像那些家庭女人那样,让家里的男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嘴,但一定要让他对自己没意见,没有太大的意见。”
她说,尤其是在工作上,我们接触的男人多,总会有人说三道四。我们能避免,还是要避免,特别不应该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这种议论会很伤害家里的男人。
女副县长说:“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杨晓丽愣了一下,迷惑地看着她。
女副县长说:“这次发生这种事,他是肯定要去蹲监狱了。”
她说,不是因为他要去蹲监狱,我才跟他离婚,其实,我们早就感情不合了,一直都不了决心,现在可
以下决心了。
杨晓丽笑了笑,说:“以后,就不嫁人结婚了吗?”
女副县长说:“以后,以后也不嫁人了。”
杨晓丽说:“遇到好的,也不嫁吗?”
女副县长说:“能遇到吗?像我们这种大小也是领导干部的女同志,能找到自己认为好的吗?即使有,人家也不一定会选我们。”
这么说了,她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她说:“像你和李常务市长这样的组合,是非常非常少的。”
杨晓丽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们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一开始,我们也经常有磨擦,经常吵吵闹闹,嚷嚷着离婚也不知多少次。后来才慢慢磨合了。如果当初,我们谁都不让步,结果比你还要差。”
她当然不能把什么都告诉女副县长,更不能说自己曾差点被澄副书记和黄闲从算计,更不能说李向东和枝子的瓜葛。家丑不能外扬!这会儿,她反倒觉得,他们在处理这些事上,还是比较理智的,还是能够互相原谅的!夫妻间,不就需要这种互相原谅吗?当你还不准备跟他(她)离婚的时候。
她想,女副县长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多少与彼此都不能原谅对方很有关系。
女副县长说:“我的事比你们复杂得多,我丈夫也无法跟李常务市长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说,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因为我的事让李常务市长受了伤吃了苦,你却一点不责怪我,还像好姐妹一样跟我说了那么多道理。
她说,我也知道这次来,很为难李常务市长。他就是不帮我,有你这些话,我心里也很安慰了。
杨晓丽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女副县长笑了笑,说:“可以让我叫你一声姐吗?你就像我的姐一样。”
杨晓丽也笑了笑,觉得这女副县长孩子气十足。
两人已经走到女副县长那辆广本车前。女副县长却没有动,她说,姐啊!我送你回去吧?杨晓丽不明白她的意思,问,你送我干什么?女副县长说,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杨晓丽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回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她双手垂在身前,像是抱着自己的大肚子。
这会儿,李向东的车在她们身边停下来,就见女秘书下了车。她一见杨晓丽,便给了她一个微笑。杨晓丽很随意地说,通讯录拿回来了?她点点头。女副县长的目光便在那女秘书身上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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