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官场混的,都不想得罪同僚。
市县局长再往深一层想,李向东也不会直接找市区局长,他们未必会认识。他要找也应该先找市区委书记。市区委书记吩咐办的事,市区局长总不会那么拖拖拉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奥妙?要知道,市区委书记兼着大常委,得罪市区局长,还有机会解释几句,得罪了大常委,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市县局长一边按李向东的吩咐办,一边就想打电话过去,探探市区局长的口风。电话没拨通,他又挂了。他问自己,你想不想帮李向东?你要不想帮他,就打这个电话,你要想帮他,就不能打这个电话。
这时候,你打电话给市区局长,不管问什么说什么,只要跟李向东的事沾点点边,他也会意识到你知道这事,李向东把这事告诉你了。彼此干精察多年,都是长期与狐狸打交道的老猎手,谁也别想能瞒得了对方。
李向东把这事告诉你干什么?还不是嫌他办事拖拉,还不是向你求助让你出兵?这其中,如果是市区委书记的意思,问题就大了,可能就会通过市县委书记,干涉你出兵搅和这事。
市县委书记不让你干涉,你听不听?
你听,就不能帮李向东。你不听,硬要帮李向东,明摆着就是不服从领导。不服从领导,后果会怎么样?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市县委书记怎么会知道这事?还不是你通风报信?李向东早告诫你,别把这事捅出去,你偏要捅出去,发生什么后果?你还落了个自作自受的下场。
帮还是不帮?
多年的交情重要,还是上级领导重要?
这世道,总是忠义两难全。
最后,市县局长还是选择了帮李向东,不打那个电话。
有时候,装糊涂比把事情弄清楚更好办。就像李向东说的那样,我是他的老部下,他有求于我,又不是犯原则的事,我没有理由不出手相助。至于,他与市区有什么瓜葛,这个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你们市区有什么想法?
稀里糊涂倒是能把责任推出去的!或许,还能搏得些少同情,毕竟,我这是出手帮多年的老上级。
这会儿,市县局长怎么也没想到问题比自己想像的要严重得多,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与赵书记有关。如果,他能想到这一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义而不选择忠。
因为这个事,市县局长在公安局长的位置上坐不下去了,人家也相信你的解释,也认为你够哥们义气,也没降你的级,只是把你平调去地级市政法委工作。地级市政法委有好几个正处级部门,比如戒毒办公室、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那些部门与内设科室没多少区别,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人家让你去那里当兵头官尾的副主任。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市县局长把手机通话的位置告诉李向东时,从市县过来的精察也到市区了,于是,他们约定,在测定出来的那个方位集结。那是一个貌似某一个单位的旧宿舍楼区,剥落的外墙呈现楼区的建筑很在些年月了,像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皆是五层楼高。
这类建筑,原居住人多另购置了新居,要么交给亲戚居住,要么出租,还是原居住人居住的,也都是一些“贫穷”人家。因此,这里有一种与城市高楼大厦极不协调的感觉。
精察没有开精车,也没有穿精服,两路人聚在一起,就没引起大多人注意。李向东离开市县还不久,那几个精察都还认识他。见了他,一个个腰挺得笔直,想如果穿着精服,或许还会向他敬礼。
李向东说:“客气话我也不说了,情况你们也清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传销团伙的确切位置。虽然,我们还不能最后确定那就是一个传销团伙,暂时还是这么叫着先吧!”
他说,我们还不了解他们的情况,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制定下一步行动。
他说,大家要注意安全。这一点要强调,我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别说受伤什么的,就是碰坏点皮也不允许。
后面这句话很多余,经常与罪犯分子打交道的精察,哪个不懂得打击敌人保护自己?但这话从李向东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这种时候,人家那么大的领导还关心你,你不为这样的人做事,还为什么样的人做事?
李向东说:“最迟,半小时后,在这里集中。”
旧宿舍区并不大,也就十幢八幢楼的样子。李向东站在一棵大榕树下,想这宿舍楼建起来,这榕树就种下了,因此很枝浓叶茂。李向东的司机也想随精察上楼去摸情况,却被李向东叫住了。他说,你又不是精察去干什么?你能挨家挨户敲门吗?你向人家打听情况,人家会相信你告诉你吗?他说,你和我留在这里,说不定,你女朋友还会打电话过来。
半小时后,精察都回来了,真还就摸到了情况。在第六号楼顶层的一个出租屋里,好像住了很多人,阳台上的衣服晒了不少,但平时却很少人出入。据邻居说,经常听到屋里的人读书唱歌,像学校里的课室一样。
这都是传销团伙的特点,几十人聚焦在一个普通的居室里,每天都要进行所谓的洗脑培训。平时,只有那些管理层的人员才准出入,外出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李向东问精察们:“事情已经基本摸清楚了,靠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可以应付得来吗?需要不需要当地派出所派精力支援?”
有人说,我们几个人应该应付得来。
有人说,大多数人都是受蒙蔽的,只有少数几个顽固分子。
有人说,他们也不是什么暴力分子,基本没多少反抗力。
李向东说:“他们毕竟人多,一哄而散,我们怎么应付得来。”
有人说:“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习惯的做法是,先在屋里就把人分清楚,哪些是受蒙蔽的,哪些是顽固不化的,哪些是组织者。那些受蒙蔽的人多会配合我们。”
李向东问:“如何开门进去?”
有人说:“只要我们亮出身份,他们是不会不开门的。”
于是,李向东便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幼稚。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官,有许多事你并不懂,有许多事你似乎觉得很深奥,但在人家那里,却都是些小儿科。
他不禁感概,想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如果市区局长配合他,根本就不用搞得那么复杂,这事也早就解决了。
此时,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想这么简单的事,书记、局长嘴里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却没有行动呢?是这个事件本身有问题,还是事件以外的问题?
李向东认为是事件以外的问题。
事件本身并没有问题,传销团伙说什么也收卖不了有权有势人,根本不可能强大到有保护伞。在罪犯团伙中,可以说,这类团伙是最弱势的。如果,受害者的家人敢于揭发,他们连藏都没地方藏。
司机说:“行动吧!”
李向东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司机说:“还等什么?不是都弄清楚了吗?”
李向东摇摇头,心里想,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他想,市区委书记想干什么?这里面有没有圈套?是不是也在等着他擅自行动?他又想,这似乎不可能,他跟市区委书记根本就没有利害冲突,他当他的地级市常委,他当他的青山市常务副市长,互不相干,平时也没有什么恩怨,他根本没必要设圈套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