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书记问自己，贾保焕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吧？
他回答自己，应该不可能。支持李向东的事，他只跟几个关系很铁的人明说过，关系一般的人在他话里似乎也能捕捉到某种信息，但应该还不会那么快就通风报信。毕竟，那些人对贾保焕也非常反感。
他想，如果，那家伙听到风声，根本不必跟他玩什么花样，只要向省委反映，他副书记纵使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了天！
副书记认为，应该是贾保焕觉得自己已经在青山市坐稳了，开始向他发难了。要知道，如果，贾保焕要算当年的旧帐，他副书记可是首当其冲的。比他资格老的人退了，比他官大的原书记走了，石市长进去了，现在就剩他这块靶子了，何况，贾保焕这次回来，他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何况，当年他还是组织部长。
虽然，组织部长不能左右投票结果，但总应该事先察觉点思想动态吧？你的职责是什么？就是要掌握党员干部的思想动向，特别是在选举中，及时发现可能出现的异常。选市委常委你没留意，选副市长也没在意？应该是也参与进去了吧？
副书记心里觉得好笑，想贾保焕也太乐观了，你还只是代市长，就要秋后算账？你秋后算账了我，又秋后算账谁啊？当年参与那些事的人，还大有人在，不但他们会对你有看法，就是没参与那些事的人，对你也会有看法，特别是各县（市）委书记市长都吃过你的苦头。你搞那么多事，分明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如果，把他们惹急了，不要我副书记出面，或许，他们也不会投票选你当市长。
这会儿，副书记很有一种捅一捅贾保焕这个马蜂窝的冲动。
李向东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你怎么那么冲动呢？”
副书记说：“我没有冲动啊！我要冲动，当场就指责那纪委书记了。他那是不点名批评吗？如果，他太没有水平，我还可以原谅他，但他那是别有用心。”
李向东说：“知道他是别有用心，为什么不等把事情了解清楚？你当着大家的面离开会场，显然是对纪委处理这事不满意。他们处理得不对吗？”
摆上桌面来说，纪委是一点错也没有的。副书记问：“你帮我摸摸底，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向东说：“我问过他了。”
他说，他也有压力。市长把林业局长送的红包交到他那去，他总不能不处理。
他说，其实，每年春节都强调杜绝吃喝风、滥发资金风、送红包风，但大家都相安无事，大书记和市长都没在青山市过过春节，因此，他也弄不懂他们什么态度，凑巧，他们又去省里开会了。他不得这么处理。
副书记多少有些原谅那纪委书记了，想，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贾保焕在青山市的仇人多了去了，你怎么敢保证，纪委书记跟他就没有过节呢？如果，他们有什么过节，纪委书记不处理林业局长，或许，贾保焕就抓住他的把柄秋后算账了。
这么想，副书记心里“噔”地一跳，一拍脑袋叫了起来，贾保焕对纪委书记貌似更恨之入骨呢！当年，召开党代会选举市委常委的时候，就是这纪委书记差额把他挤下去的。
当时，省委派了一个工作组下来查了好些天，查不出什么问题，却把他调走了。这两年，他才通过关系又调回青山市的。
副书记找到了彼此的共同点，也不那么生气了，进了纪委书记的办公室就说，你今天太不给我面子了。纪委书记“嘿嘿”笑说，那里，那里，我也不想公事公办的，但那林业局长也太没劲了。他说，送红包也要看看人吧？送谁不行啊？偏要送给贾市长。他敢收吗？谁不知道林业局长是你副书记的人，他说，这次，贾市长调回来，我都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林业局长给贾市长送红包，他会怎么想？这是不是你在幕后指使的？你们是不是挖了一个陷阱要他贾市长往下踩？
副书记笑着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只配玩这种雕虫小技？我要玩，也会玩得轰轰烈烈。”
纪委书记说：“我担心，你还没玩就被压下去了。”
副书记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纪委书记说：“我没说什么！”
副书记肯定地说：“你说了。”
纪委书记说：“好了，好了。我们谈林业局长的事吧！”
副书记问：“你想怎么处分他？”
纪委书记说：“经过我们这些天的深入调查了解，他属于初犯，而且，那红包也没送出去，所以，建议市委常委会给他一个纪律处分。”
副书记说：“你既然查不出问题，你还在公开的场合点名批评？”
纪委书记说：“应该是不点名批评吧？”
副书记说：“那不是点名吗？比不点名还清楚。”
纪委书记笑了笑，说：“我这不是迫于无奈吗？好多人都知道我是迫于无奈，你怎么就没听出来呢？会议一结束，好几个人给我电话问我是谁把林业局长送的红包交给我的。我说，反正是官比我大的人。人家一下就明白了，就把名字说出来了。”
副书记看着他，好久没说话。
纪委书记说：“其实，我也是在保护我们的干部。”
他说，如果，我不把这事说出来，不知还有多少人给他送红包？不知他会把多少红包退到我这来！这事，可大可小，省里知道了，不仅送红包的麻烦，收红包的也麻烦！他们不可以只送给贾市长不送给其他领导吧？”
他说，这么吓一吓，大家就不敢再送了。
副书记问：“还不止这些吧？”
纪委书记笑着问：“你还看出什么了？”
副书记说：“你是想激恼我吧？想要我跟贾保焕干一场吧？”
纪委书记说：“怎么可能？你跟我干起来也不会跟他干起来啊！”
副书记说：“你还想借这个事，让主席台上那帮人都恨贾保焕。当然，还不止主席台上那些人。”
他说，其实，许多潜规则，没人点破，彼此你来我往，心里都高兴。有人站出来点破这事，大家都会觉得这家伙不近人情。
他说，本来，在大家眼里，贾保焕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虽然这个事，大家敢愤不敢言，心里却又记了他一笔新帐！
纪委书记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首先，我是极力反对收送红包的，再次，我也没有借助这事搞什么不利于团结的想法。”
他说，你可别乱说话啊！
他说，我发现，你这阵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副书记问：“我说什么了？”
纪委书记说：“你说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是少说为妙吧！”
副书记再一次凝视他。纪委书记笑着说，我什么也没说，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副书记却意识到他一定听说他想在两会上支持李向东了。他这是在提醒他。副书记想，可不可以这么说，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不想参与进来，然而，他却在外围使劲，默默配合他。
他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暂不说他是否认为李向东当市长更有利于青山市的发展，但贾保焕当这个市长，对他有许多不利却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有人不想让贾保焕留在青山市，他又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有些事明明不对，但成为一种游戏规则后，你想改变他，就会把大家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