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莉很准时,八点,李向东的手机就响了。她问,你在哪?你好像在吃饭。李向东说,一个人怎么吃饭?在酒店里吃三文治。曼莉在电话里笑,说,那真有点对不起了。她问,你在哪个酒店?李向东说了酒店的名称。她说,那酒店来我这也不是很远。李向东说,你在哪?我去接你吧!曼莉说,我已经到家了。你来我家吧!李向东就问她住哪?路怎么走?
曼莉说:“你路不熟,还是打的过来吧。”
收了线,李向东到床边去推绮红,拍着她的脸说,我走了。绮红眼也没睁,说,你去吧,我让你搞坏了,全身都痛。李向东笑笑说,好像是你搞我吧。绮红说,你快点回来。
李向东一出酒店就上了的士。
他已经不怕曼莉了。当然不是因为和绮红那么屡次三番,而是,他已经知道曼莉是一种什么样的女人了,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至少,她不会拿那笔拨款当筹码,逼他干他不想干的事。所以,即使曼莉约他去她家,他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曼莉住在一幢十多二十层的大厦里,楼下有保安守卫,打电话问了曼莉,才让李向东上去。路上,他觉得不好空着双手来,就买了一个大果蓝。曼莉一见,就问他,这是土特产吗?他笑笑说,不是。她说,那你还买来干什么?李向东很尴尬。曼莉还是接了,放在茶几上。
客厅很宽大,沙发是真皮的,电视是液晶的,贴在墙上。一盏豪华壮观的吊灯悬在当中,地板垫着亮亮的柚木,踩上去“咯咯”响。李向东便脱了鞋,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更换的拖鞋。曼莉说,我这里好久没客人来了。她说,你穿着吧!但李向东还是光脚只穿袜子。
曼莉显得很高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眼亮亮的,她说,你坐吧,随便坐吧。李向东坐下来,这才发现她腰间系着一条围裙,仿佛刚还在厨房里忙。
她意识到了,忙解了围裙,笑着说:“真对不起,因为暂时有个饭局,所以,失约了,害得你饭也没吃。”
李向东说:“既然,那个饭局更重要,也是应该的。”
曼莉问:“心里没不高兴吧?”
李向东说:“经常有的事,也习惯了。”
曼莉接着说:“其实,两边都重要,但和你更熟,所以,就推了你。”
她说,我心里还是很内疚的。
她说,我给你弄了蛋炒饭,还要不要吃?
李向东也不客气,说:“我是饭桶,吃再多,没饭垫底,都不觉得饱。”
曼莉便笑,也开玩笑地说:“乡下人都这样,是不是?”
李向东“哈哈”笑,随她去餐厅。她一边走,一边说,我这也没什么好吃的,就只有蛋炒饭,不知你喜不喜欢。李向东说,这就很好!餐厅有一个窗,往外望便有一种瞰视感,城市的一切,五彩缤纷的霓虹仿佛都在脚下。他吃着蛋炒饭,看着窗外,心里想,这地方真好,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感觉真好,视野开阔,而且,有一种整个城市都被征服了的感觉。他把这个感觉告诉了曼莉。她笑着说,男人就是男人!她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野心?
曼莉一直都在看着他。她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托着半边脸颊,双眼亮亮地看着他,一点也不忌讳。
李向东笑了笑说:“你这么看我,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吃了。”
曼莉这才移开目光,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
她说:“你怎么会到我家来?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来我家呢!”
她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躲避我,好像有点怕我。
她说,其实,你是意识到什么了,意识到我给你的那些暗示,所以,你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想办法躲避我。但是,你还是没能避开,神使鬼差地让你来负责那笔拨款。你想避开我,除非不想要那笔拨款!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我有那么可怕吗?我一个女人,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去?又能伤害你到哪去?
曼莉说:“我想伤害谁,都不会想要伤害你。你信不信?”
李向东看着她。他有一点感动。如果,曼莉换一种口吻说这番话,或许,他会不以为然,会不宵,甚至会反感。她是轻轻说出来的,似乎不想带任何情感,却又渗透着很深的柔情。
曼莉站在那里,穿一身浅绿色的长裙。他知道,她更多地穿那种笨拙呆板的职业套装,把自己僵化起来。这长裙是她回来才换上的,可以说,是为他换上的。那长裙勾勒出她身段的欣长,她身段的玲珑。她很适合穿长裙,长裙很绝妙地展示了她的娇艳,她的妩媚,她的诱惑。
李向东心跳了,想二十年前,二十年后,曼莉都这么漂亮迷人。
曼莉弯腰从酒厨里拿了一瓶酒,两个红酒杯回来到餐桌前,倒了酒,把一杯推到李向东面前,举起一杯晃荡着,然后很清脆地和他磕碰了一下,便轻轻吻了一口,她那嘴唇红红的艳艳的。餐桌本来就不大,她总又把一只手放在桌上,身子便前倾,越发离得李向东近了,让他时时闻到她那像二十年前一样很舒服很沁心沁肺的幽香。
他想,他应该离开餐桌,这气氛太有点暧昧了。
他笑了笑,说吃饱了。就站起来,想四处走走看看。曼莉说,你坐下来。她说,我有话要对你说。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他刚才坐的地方,仿佛他还坐在那里,脸上一点笑也没有,显得有些冰。
他没有坐下来,却没有离开,扶着椅背站在那里。他很有些莫明其妙,曼莉怎么就换了一副神情。她说,坐下来。她的声音放缓了。
她说:“陪我喝酒。”
李向东坐了下来。她把杯里的酒喝了,笑了笑,示意他把自己的酒也喝了。她说,我以前不喝酒,后来,就喝了,有时,为了工作应酬,有时,心里不高兴。当然,不是天天喝,不是没了酒就睡不着的那种酒鬼。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喝醉,我的酒量还可以。她说,心里不高兴的时候,我也不会让自己喝醉,喝到自己感觉到要飘了,感觉到头“咚咚”地有什么在敲了,就不喝了,就靠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感受那种要飘的感觉,感受那种有什么在“咚咚”敲的感觉。
曼莉笑了起来。
李向东也笑了,说:“喝酒喝出体会了。”
他问,你就没有醉过。
曼莉摇头说:“没有。自己不让自己醉是不能醉的。”
李向东问:“就没有因为工作应酬喝醉的?”
曼莉说:“我不喝,谁能逼我喝?越是想逼我喝醉的人,我越是不和他喝。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再大的官又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会那么傻。陈坚就那么傻,几乎天天都为工作应酬喝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他了,一见面,就说昨天又虽醉了。”
李向东笑着说:“有时候,我也这么傻。男人好像都会那么傻!”
她说:“我以前那男人,就不会那么傻。他滴酒不沾,生意照样做,各种关系一样能打通。不是有酒就能办事的,还有其他办法。”
李向东问:“还有什么办法?”
曼莉看看他,说:“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向东说:“不是每个鬼都会用钱收买吧?比如,曼莉处长就不会。”
曼莉笑了起来,说:“你太高估我了。没人不喜欢钱,只是,你李向东的钱,我不会要。你别想用钱收买我。”
李向东笑了,说:“你别把我的路给堵死了。”
曼莉说:“如果,我告诉你,明天,我就把那笔款批下去,你会觉得怎么样呢?”
李向东说:“这会让我有点不敢相信。”
曼莉说:“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她说,一开始,我是故意刁难你们那老常的,但是,从没想要刁难你,只是有些气不忿的是,你怎么不来找我?你好像把我看成狼看成虎了。
她说,你不要不承认,我很清楚。你怕我把你吃了?怕我一个离婚的女人缠着你不放,我还没贱到要自己那么做吧?你不觉得,我如果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吗?
李向东说:“我罚酒,我罚酒。”
曼莉就拿起酒瓶把他杯里的酒倒满了。
李向东说:“别倒这么满吧?这可是不是红酒,是XO啊!”
曼莉说:“我会不知道吗?你就慢慢地等着罚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