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丽虽然坐下来了,心里还堵着,胸脯便一起一伏。她看着李向东,想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李向东觉得,首先得让杨晓丽弄清楚,他跟她谈话的动机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并不是他又看中哪个女人想要搬掉她。
他很是莫明其妙,怎么就把话题扯到这边来了?这挨得着吗?杨晓丽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把思维调到这上面了?从一开始,他就在跟她谈工作上的事,稀里糊涂的,她竟拐到这儿女情长上了。
说真的,在杨晓丽面前谈这个事,他是很有点英雄气短的。虽然,他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上的男人,但对杨晓丽来说,他并不是什么纯洁的人。你有杨晓丽纯洁吗?人家就你一个男人,你在她之前,可是接二连三的。
纯洁与不纯洁的对比往往就是这样,少的那一方自然就比多的这一方纯洁,更何况,杨晓丽就你一个。这也是杨晓丽对他经常发脾气的原因,常常在他们的对恃中占上峰的原因。他得避开这个话题。
李向东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什么女人的事,那种事,谈也谈不清楚,其实,我知道,你嘴上虽说不介意我以前的事,心里多少是有点介意的。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那么纠缠也没必要。
李向东说,在处理许多事的时候,特别是处理钟市长的事时,我是有点阳奉阴为。你说我奸诈也好,狠毒也好,我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跟我作对的人,对我不利的人,我不可能不想办法击沉他。我不在乎用什么办法。但是,我既然能够用一种很正当的理由做掉对方,从另一个角度说,道理是站在我这边的。
李向东说,今天,跟你谈的这个事,并没有别的动机,更不是要想搬掉你,而是以事论事,就把事情摊开来说,就说事情的本身。
杨晓丽也觉得自己是犯迷糊了,乱说话了,人家跟你谈正事呢,你却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女人呀,顺眼不顺眼的。她想,其实,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以前的事,自己还那么在乎干什么?她想,自己真是有点被他气糊涂了。
她呼了一口气,说:“你说吧,你想摊开说什么?”
李向东缓了缓,说:“建新学校的事,你参与了吗?”
杨晓丽说:“这事是我分管的,我会不参与吗?我不参与就是失职了!有什么不妥吗?发生什么事了?”
她觉得很奇怪,建新学校并没发生什么事呀!即使发生点小事,也轮不到你市委书记管呀!如果,发生大事,她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不可能不知道!
李向东问:“建新学校的工程公司,为什么不用公开招标的形式选定,而是用指派的形式?”
杨晓丽说:“公开招标也好,指派也好,那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其实,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有没有可信度。”
她说,现在指定这家企业,一直都与教育局的关系不错,近几年来,教育局的工程建筑几乎都是他们承建的,不管在工程质量上,还是在交付使用的时间上,都能达到我们的要求。所以,选定他们,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
她说,我还没当副市长的时候,壮局长就一直和他们合作。这次考虑到工程比较大,我还和壮局长特意请示过钟市长,他也同意了的。
李向东说:“这里面就没有某种默契?”
杨晓丽问:“什么默契?”
李向东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说,现在的土木工程建筑,或者说,建筑老板是最懂是行贿收卖人的。为了得到某项工程,他们可以不惜掷千金,收卖任何有关人员。收卖那些有一定职权,可以把工程交给他们的人,收卖那些检查工程质量的人,凡是与工程有关的人,能卡住他们脖子的人,他们都要收卖。
他说,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因为每一项工程事先都做好预算的。在做预算的时候,那些老板还没有行动,老板们都是很现实的,谁也不会在事情八字还一撇的时候有所行动。所以,那预算做得是公公正正的,没有任何水份的。
他说,那些老板在没有水份的预算里,化了行贿的钱,必然要想办法从工程里收回这笔钱,于是,便要偷工减料,于是又要收卖那些检查工程质量的人,这样,就恶性循环地发展下去,豆腐渣工程也就应运而生。
李向东说:“你们指定某一个建筑老板建新学校,这其中会没有猫腻?为什么就指定他,不指定别人?难道他最有势力?是他给予了你们好处的势力,还是他的建筑队伍本身的实力?”
杨晓丽跳了起来,说:“李向东,你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地瞎猜想。别人可以瞎猜想,你不能,你是市委书记,你这么瞎猜想,是会冤枉人害死人的!”
李向东说:“不是我瞎猜想,是你们逼我不得不这么想。”
杨晓丽从来就说不过李向东,说不过李向东又气得不行的时候,她不用行动来证明她并不比李向东弱。这会儿就是这样,她被李向东说得哑口无言,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于是便用行动反击,便扑了过来。她先是推他,再就用脚踢他,李向东当然不会站在那里任她推,任她踢,就往边上闪,往后退。杨晓丽推不着,踢不到,就更气了,更火了,手上腿上就更用劲了。
开始,杨晓丽多少还是有选择地推,有选择地踢,只是想推他的肩,轻轻象征式地踢几脚。后来,就有些盲目了,有一掌就推到李向东胸口上了,有一脚就踢到李向东的小腿骨上了,那地方没肉,杨晓丽穿的又是很尖很硬的高跟鞋,就把李向东踢得尖叫起来。
李向东已经不是次应付杨晓丽这么耍蛮了,每一次遇到她这么对付他时,推没推到,踢没踢痛,都会尖叫,开始,杨晓丽还会被他吓住,还会真以为自己把他推痛了踢痛了,渐渐地,就识穿了他的诡计,所以,李向东这招就不好使了,这会儿真被踢痛了,杨晓丽也不相信了。
她说:“你叫吧,你叫吧。”
嘴上说着,却还在推还在踢。李向东挨了那么一脚,原以为她不会再踢了吧,就停了躲闪的动作,哪知,这一停,又被她推中了,又被她踢中了。这一次,是推得结实的,踢个中着的。李向东便冒火了,大声吼:“杨晓丽,你够了吧?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杨晓丽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说:“好呀!好呀!你对我不客气呀,我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李向东竟被她推得后退了好几步,胸闷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便不停地咳。这一咳,杨晓丽才慌了,才知道自己手上腿上没省劲了。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他很有些痛苦的样子,心就痛了,嘴上还硬呢,说:“你自找的,谁叫你瞎猜想了?谁叫你把我想成那种人了?”
李向东说:“虐待狂,你是虐待狂!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虐待狂?”
他蹲了下去,看被她踢的小脚。有一脚踢得真狠,已经瘀黑了,还沁着点点血丝。他说,你也太狠了。杨晓丽是不会服软的,怎么也不会服软的,即使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服软。
她说:“这有什么?不就一点皮外伤吗?”
李向东说:“你让我踢踢试试?”
她说:“你只能怨自己,你不躲闪,我会真踢你吗?会踢得这么重吗?”
李向东说:“知道自己踢得重了,也不给点安慰。”
杨晓丽反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还说我虐待你呢,我看,你是不被我虐待就不舒服,就觉得日子不好过。”
她说,你是被虐待狂!
李向东心里“咚”地一跳,想自己真有点那么点意思,想自己自从和杨晓丽在一起以后,真就时不时地被她虐待,越虐待自己反而越觉得爽,或许,就是这样,她才肆无忌惮地时不时地虐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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