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枪的话说的有些严厉,说话的时候,锐利的眼神在肖品祥和黄云光身上扫來扫去。赵长枪早已经不是官场的新兵蛋子,他能猜到肖品祥和黄云光的心思。
这件事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首先要追究的就是周家辉,因为选购种子的事情是他一手操办的,其次就找到赵长枪了。因为绿色新农业就是他一手负责的。
现在周家辉已经坐牢,当然不能将他拎出來追究他的责任,那么就只能由赵长枪來承担责任。
本來应该由赵长枪承担的责任,肖品祥和黄云光却主动压了下來,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们在讨好赵长枪。只不过他们也是在玩火,如果事情压不住,最后火山爆发了,就得把他们两个烧死。
肖品祥和黄云光感受着赵长枪刀子般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阵忐忑,连忙低下了脑袋,沒有焦点的看着地面。
赵长枪看到两人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两人沒有上报此事,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他们也确实是想将问題在他们这一级便解决了。虽然方法不对,且有私心,但是的确情有可原。
“记住。任何事情,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老百姓有了损失,我们就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要赔偿他们。绝不能让百姓來为我们的失误买单。即便我们沒有钱一下子赔偿他们所有的损失,也要一点点的赔偿他们。是债就总是要还的。”赵长枪深沉的说道。
肖品祥和黄云光听着赵长枪的话,不禁有些汗颜,他们知道这些种子出了问題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安抚老百姓的情绪,如何将事情压下去。而赵长枪想的却是如何千方百计的赔偿老百姓的损失,这就是差距啊。
什么叫做时刻为老百姓的利益考虑。这才是时刻为老百姓的利益考虑啊。
“唉。”赵长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忽然变得非常的沉重,他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可能就决定着全县近百万人的生活水平是上升还是下降。许多人一踏入官场,便削尖了脑袋,时刻准备着向上爬,不时的抱怨每次提拔都沒有自己,可是他们有沒有扪心自问过:“我真的承担起我的责任了吗。”
“既然已经绝产了,留着那些玉米杆也沒用了。用联合收割机都收了吧。费用由县里來出。老百姓沒有收成,就是雇联合收割机的钱也不舍得出啊。我來的时候,看到一对大爷大妈在田里自己砍玉米秆呢。这得砍到什么时候。不能耽误了后面的过冬小麦播种啊。”
一声叹息之后,赵长枪又说道。
肖品祥和黄云光听完赵长枪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黄云光马上说道:“赵县长,雇佣联合收割机的钱还是由镇里來支付吧。这点钱我们还是能拿的出來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们心中也不好过啊。每当面对那些老乡焦灼而绝望的眼神时,我的心里就憋的慌,你说我们想做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吧,那就暂时由你们镇上來支付,以后县财政会偿还你们这笔钱。走吧,我们到田间地头看看。”赵长枪说着话走出了肖品祥的办公室。
这一天,赵长枪在南宫镇跑了整整一上午,跑遍了南宫镇的每一个村子。下午的时候,在南宫镇大会议室,他亲自主持召开了全镇村支书村主任会议,将他和肖品祥黄云光商量出來的办法告诉了各位村干部,让他们回去后一定细心的安抚群众的情绪。
“大家回去后,一定要认真统计每一家每一户今年到底种了多少新品种的玉米,如果按往年的收成算,大家应该能卖多少钱。我们就按这个标准赔偿大家,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统计,绝不能弄虚作假。”
在大会上,赵长枪郑重的向大家说道。
赵长枪此话一出口,下面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怀疑之色。
别说下面这些支书村长们,就连肖品祥和黄云光的眼神中都满是不相信。
虽然赵长枪一直在说要赔偿老百姓的损失,但是他们本來以为县政府也就是赔偿他们一些种子钱,化肥钱,和人工钱就不得了了,沒想到赵长枪要按照往年收入对老百姓进行赔偿。
如果按照赵长枪的这种方式赔偿,老百姓和往年相比将不会有任何的经济的损失。
可是这种赔偿方式需要的资金太多了。南宫镇总共有一点五万多户,往年每家每户的玉米大概能卖三万元左右,就算按照三万算,这就是四点五个亿啊。
平川县每年的财政总收入才多少。也就十个亿吧。而现在平川县各种项目纷纷上马,正是投入的时候,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赵县长,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可就按你的意思给乡亲们传达了。”有人在下面喊道。
县长讲话,村支书敢质疑,也就在平川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长枪看了看说话之人,是一个黑脸膛的中年汉子,一脸憨厚,正是鲍家庄的村支书鲍永年。他不禁在心中笑了一下,会议室这么多人,估计也就鲍永年敢用这种方式问自己。
当初,赵长枪刚來的时候,曾经和宗伟阳闹过矛盾,两个人因为新农村建设的理念不同,曾经一起去过鲍家庄村,后來赵长枪因为经济调研,又去过鲍家庄几次,所以他和鲍家庄的村支书鲍永年非常的熟悉。这也是鲍永年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赵长枪的话的原因。
“当然是真的。并且我说的还是保底赔偿。如果有可能,县政府会按照绿色玉米的价格來赔偿老百姓的损失。”赵长枪斩钉截铁的说道。
下面的村长书记们顿时又炸了锅,绿色新农业产出的玉米价格可是传统玉米的三倍。赵长枪这样说,县政府可是就要至少拿出十几个亿來赔偿南宫镇的乡亲们。这也太玄了吧。
众人虽然都有些不太相信赵长枪的话,但是这次却沒有人再质疑赵长枪的话了。
“赵县长,玉米大豆,有了赔偿方式了,我们的植物工厂怎么赔偿。由于菜种子有问題,植物工厂可是也损失惨重啊。”鲍永年又说道。
“计算出产量,按市场价赔偿。但是,鲍永年同志,你必须得给我把统计弄准了,如果被我查出,有人想钻政府的空子,想着中饱私囊,可别怪我赵长枪不讲客气。”赵长枪大声说道。
“赵县长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们绝对严格按照您的意思办事,绝对不会多要政府一分钱。”鲍永年马上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这些钱县政府不可能一次性给乡亲们。县政府会先拿出一个亿赔偿乡亲们,剩下的在春节前一次性还清。”赵长枪又大声补充道。
台下掌声一片,这些村长书记们听着赵长枪的话,高兴坏了,这些日子村里的老百姓每天都去他们家中要说法,他们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甚至有的二杆子村民公开扬言,如果村里不给他们赔偿,他们就让村支书村长好看。
这些村长书记们也冤啊,当初向下发种子的时候,他们不过组织了一下村民,维持了一下秩序而已,种子也不是他们卖给村民的,现在出了问題,凭什么找他们。
不过村民不和他们讲道理,他们的理论很简单,你是村支书,你是村长,我们是你的村民,出了事情就该找你们。
这段日子,这些村长书记们被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好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去给广大乡亲们一个交代了。
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后,赵长枪沒有再废话,直接宣布散会。那些村长书记们全都嘻嘻哈哈的离开了。
然而肖品祥和黄云光却沒有笑,他们也沒有离开会议室,等到所有村长书记们都离开后,肖品祥才试探着问道:“赵县长,县里真有钱能赔偿老百姓的经济损失。”
“沒有。”赵长枪利索的说道。县财政每年就那么点收入,上面播下來的扶持款还不够投入的,哪里还有钱來赔偿这些老百姓。
“啊。沒有。”肖品祥好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嚷了一嗓子,然后和黄云光对视了一眼,两张脸都变成了苦瓜色。
“赵县长,如果到时候县里拨不下來这笔钱,这些村长书记们跑到镇里來和我们要钱,我们怎么办。”肖品祥壮了壮胆说道。
赵长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紧紧的攥起拳头说道:“这笔钱不应该由县政府來陪。应该由卖给我们种子的人來陪。哼哼,我不管当初卖给我们种子的人是谁,也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最好是无心,如果是无心的话,他们只要赔偿我们就好,如果是有意,就不要怪我赵长枪翻脸不认人,对他们不客气了。”
肖品祥和黄云光看着此时此刻的赵长枪,心中竟然一阵阵悸动。他们竟然从赵长枪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丝杀气。
不错,是杀气。这样的赵长枪让他们感到陌生。
赵长枪这次是真的出离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