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长是在一大早,两眼一睁就爬起来下乡去检查抚贫款的发放问题了,当了中午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赵登打来的,张县长一听要开常委会心里也就明白个不离十,肯定是要开常委会了,研究人代会的问题。果然赵登告诉他就是这件事儿,明天要开党委常委会。在县政府这边出了常务副县长之外,只有张县长是常委,他又是正职,县政府这一摊子事当然不能缺席。张县长决定立即往回赶,回去准备一下,把政府这边该上会的事作个安排。
他在回县城的路上是一路马不停蹄,但是路上几处在修,回到县政府已经快要下班。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张县长决定晚上到李翰林书记家去一趟,一来汇报一下,二来也算拜访。
打电话联系,李翰林说:“真不巧,刚才孟市长来电话,说一个以前省城老同学来了,要我今晚过市里聚一聚,我估计回来就晚了,说不定得住下回不来。这样吧,哪天有空我请你来,我这里有瓶好酒,咱们好好聊一聊。”
张县长心里明白李翰林跟孟市长曾经是省大的同学,两人关系不错,李翰林常往那里跑,也常说和他一块儿当官的就他升得最慢。张县长觉得是不是真来了同学难说,但李书记要到孟市长那儿肯定是真的。张县长叹口气想,任其自然吧。
第二天一大早,县常委会就如期地召开了,今天人到的比较齐,一般情况下,不是有特殊的原因,常委们是不会缺席的,常委会不是一般的会议,许多县里的重大事情以及人事变动都会在这里研究定夺的。
今天的常委会主要讨论开人代会换届选举的事,但这些都是老一套,该怎么办都清楚。最敏感的还是人事安排。人事任命根本就不是讨论,而是直接提交会议表决。内容当然是决定召开人代会的问题。
人代会召开前都要开一次人大常委扩大会议,会议的内容主要是大会的准备工作,所以也叫预备会议。扩大会其实就是让各乡镇科局的头头参加,除了讲清大会选举的有关事项,主要是让各部门掌握好自己的代表,及早做好代表的工作,说白了,就是要代表们到时服从领导遵守纪律,该投票的就投,不该投票的不要乱投。人大主任给张县长打了个电话,说几位代表联名搞了个提案,对卖毛巾厂的事提出了质疑。主任说,本来代表要求你在人代大会上解释,我觉得这样会影响你的选举,就决定在预备会上给大家解释一下,大家清楚了对你不利的议论也就没有了。
张县长感到震惊。他明白主任的话是有意客气委婉,其实就是回答质问,所谓质问,很可能就是那些受贿洗桑拿嫖小姐。这样无中生有的谣言竟要提交人大,人大竟要受理。张县长提出自己的看法,主任说,问题不止这些,关键是价值千万的厂子只卖百万,导致几百万的国有资产流失,这么大的数字,你认为不应该有个解释吗?再说提出质疑的不是一般的代表,现在不受理,人家到时会在大会上发言,那对你更加不利,我的意思是早点解释清楚对你有利。毕竟这次人代会还要对你进行县长选举呢。
张县长一下认识到事情很严重了。人大主任是外县调过来的,以前在外县也曾经当过县长,当人大主任已有两届,和张县长虽共事多年,但两人没有更深的私交,张县长还想说什么,但又明白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提出质疑的不是一般的代表,那么这个不一般的代表很有可能是张厂长,也有可能是某个不服气的副书记,副县长。从主任的口气看,主任也有让说清楚的意思。这么大的事主任不可能不向县委汇报,那么李翰林书记肯定知道这事,李书记也是点了头的。张县长越想越觉得问题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说他受贿嫖娼,他可以不屑一顾,因为事情一查就清清楚楚,而国有资产流失,却是摆在面前的一个事实,关键是看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他想起来了在常委会上那天张山副书记就敢于跟他为了一件小事儿开始叫板了,怪不得敢于公开较量,看来人家早有准备。张山早就想当这个县长了,至少是参与其中合谋了此事,并且认为有足够的力量将对手彻底打垮。看来不能不把问题往严重处想了。难道人大主任和李翰林书记也认为我流失了国有资产?张县长想起了那天李翰林给她家里打电话,他回电话的时候,李翰林书记像是给了他一些暗示,是不是他早已知道了有人在背后使跘子搞小动作。张县长决定立即找李翰林谈谈。
他给李翰林打电话,李翰林说:“我正要早你呢,有些事儿我正想好好的跟你谈谈,那见面谈谈吧,电话里说话不太方便。
张县长就急急忙忙感到了县委书记李翰林的办公室,虽然李翰林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但是,张县长依然窝着火,在李翰林面前,他显得很激动。
李翰林给张县长倒一杯水,然后说:“你的事我清楚,但人家提出质疑,我没有道理制止人家,因为这是人家的权力。老张啊,你也不要怕,事情会说清楚的。”李翰林停顿一下叹口气说:“你卖毛巾厂的想法不错,好的想法我也有一肚子,但还要考虑人们的接受能力和其他一些因素。我当初就觉得可能要有麻烦,没想到人们会反应这么强烈,老张你又不是年轻干部处理问题缺乏经验。我愿以为这件事情交由你来处理应该可以解决掉的,让你来处理我就是感觉如果让其他人来处理会又更大的麻烦,我是觉得你办事稳当,会把好这个关的。没想到你也不稳当,遇事也沉不住气,听风就是雨。这事是有人在背后跟我打你的小报告,但是都被我给顶回去了,但是老张啊,我们这个县委的班子你是清楚的,许多人都把眼睛盯着你这个县长位置,还有我这个书记的位置呢!他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就和你对着干,原因就在于此,这是一场□□呢,不是对你个人有意见,我想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包括毛巾厂工人起来闹事儿,这背后坑定是有人在策划一场阴谋。后来第二次闹事儿,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着。就是想给你做一次斗争,这个人的做法在暗里很狡诈。就想想利用这一次毛巾厂的工人出来闹事儿,对你大做文章,已达到给你搞下台的目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从李翰林的话里可以听出,这次带头发难的可能就是县委副书记张山。但李翰林的口气明显是在责备张县长不成熟缺乏经验,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作为一把手如此滑头,如此不能主持公道,再解释诉说还有什么用?张县长欲辩无言,只能无奈地看着李翰林,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得按他们设置的轨道运行。张县长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起身出了门。
张县长还是决定写一个详细的书面发言,把为什么一百万卖厂的原因想法都写清楚,尽量全面地向大家作一个解释。他相信大多数人是能够明辨是非的。
李翰林决定在召开一次常委扩大会议,不但是常委们参加,那些不是常委们的副县长以及县里的其他领导也参见的常委扩大会议。
这些县领导们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县长犯这么大的事儿,不同一般的会议啊,他们都参加了会议,有的人是抱着看县长的笑话的,有的是看张县长到底这一臭牌怎么打?会议李翰林主持召开的,会议将质疑放到了最后。
张县长开过无数次会,这次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次,前面李翰林说了些什么,张县长几乎没有一点记忆,等到让他解释时,他竟紧张得声音有点发抖。好在写了书面发言,要不然前言不搭后语后果不堪设想。
念一阵张县长才止住慌乱,可心里不由得又涌上一股悲哀,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下场。他真想撕掉稿子愤然退场,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张县长的声音充满了悲哀,想好了要雄辩一场,却变成了罪犯检讨,声音悲伤得让人心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