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赶紧关了电脑,坐到沙发上去。妻开门见了他,冷冷地说:“今天太阳又从西天出来啦?”
他也冷冷地说:“今天,太阳真是从西天出来了。”
妻听出他有些不对劲,走到客厅门口看着他:“怎么啦?”
他淡淡地说:“我被撤职了。”
“啊?”妻惊讶地叫起来,“你是不是吓我?”
他回头看了妻一眼:“吓你干什么?”
妻更加惊讶了:“要死了,你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说着,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怀疑地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他故作无所谓地说。妻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撤职,总得有个理由啊。他们说什么了?”
他依然冷静地说:“没说什么?”
“那你也太窝囊了。”妻的火暴脾气发了,“你就不能去问一问吗?谁找你谈的话?你起早贪黑地为他们卖命,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就这样让他们说撤就撤了?你无所谓,我还不甘心呢。你当这个局长,我陪你受了多少罪?可我得到什么好处了?你说呀,除了名气上好听一点,我有什么好吃好穿?啊?我,常常一个人独守空房,活得象个寡妇。这些谁知道?家务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你凭良心讲,饭你烧过几顿?碗你洗过几次?孩子的事你问过多少?我默默无闻地做,为的是什么?他们倒好,说撤就撤了,哪有这么便当的?你不好意思说,我去帮你问问。郝书记的爱人我认识,我可以通过她,帮你说说,看能不能再挽救一下。”
说着,妻就风风火火地在家里的礼品堆里找起来,边找边说,“我吃了晚饭就去。再不行,我就去省里找我舅妈的哥去。”
他这才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去现世宝。”
妻叫道:“你不明不白地给撤了职,才现世宝呢。”
然后又坐到沙发上,噘着嘴生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她重新唠叨起来:“你有这个脸见人,我却没这个面子出去。突然给撤了,人家会怎么说?”妻说说就来了眼泪,伸手去抹,“虽说这当官没什么好,可毕竟名气上好听,脸上光彩。现在突然撤了,我哪里看得惯人家的冷脸?听得进别人的议论……”
听着妻絮絮叨叨的倾诉,他悲哀地想,这就是一个妻子在听到丈夫被撤职时的反映。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面子。难道被人宠惯的官太太都是这样的吗?她们平时就是靠着这种虚荣心活日子的吧?
“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妻忽然又从另一个角度想问题了,“瞒着我犯了什么罪。我看是的,否则,他们怎么会突然就把你撤了呢?你就那么好说话?我不相信。你平时在家里是很凶的,没有那么窝囊。你说实话,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贪污受贿了?那钱都放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搞女人,包二奶了?哼,你肯定是犯了什么罪?我非得去问问清楚。”说着又去找礼品,边在礼品堆里翻找边自言自语,“不知道给郝书记送什么好?他们这种人的家里什么都有,哪在乎这些小礼品?”
“你还有完没完?”朱昌盛明终于忍不住,气愤地吼了一声。
这一无意间的试探,妻的真面目和内心世界就暴露无遗了。他想,要是我不当这官,她恐怕早就闹翻了。于是,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哼,你看看,你都急成了什么样子?不当官,难道就不活了吗?告诉你吧,我没有被撤职,而是被调到统战部当副部长。”
“统战部?去当副部长?”妻猛地从礼品堆里抬起头来,眨着眼睛瞧着他,虽然从失态中恢复了常态,脸上却立刻泛出一层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统战部是个清水衙门……”
妻跟其它官太太一样,除了虚荣心外,还有一个贪钱好礼的爱好。平时,别人到他们家里来,如果见人家手里没拎什么东西进门,妻的脸就会不好看。
渐渐地,一些人就专门瞅他不在家时来,给她送些烟酒和妇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妻将它们都堆在一间小房子里,过一段时间就拿去卖钱。他搞不清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制止了几次没用,就开只眼闭着眼让她去了。他知道这是目前社会上流行的礼尚往来,
不懂这个门道的人就没法当官。拒收钱礼,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人家就会生气,甚至还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
“这是平调暗降。”妻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她不当官,但颇懂官道,“当这个副部长,比不当还不好呢。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调出教育系统?”
“这是组织的决定。”朱昌盛也用这句话来应付她。他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平时也不大将官场上的一些事讲给她听。
一会儿,上初中的儿子回家了。妻就闭了嘴去厨房弄饭菜,朱昌盛装作没事一般,问儿子近来在学校里的表现,然后翻他的书包,查看他的作业本。儿子站在面前,不解地看着他说:“爸,你是不是听老师说我什么了?”他说:“没有。”儿子问:“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查我的作业?”
他被噎了一下。指着作文本,答非所问地说:“你看你,字写得这么潦草。这几篇作文怎么没有一篇超过85分?”
儿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也答非所问地说:“爸,对了,我听薛兴宇说,教育局要换局长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啊?”
他心里一惊,却脸色平静地问:“薛兴宇是谁?”
“薛兴宇就是郝书记的外甥。”儿子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我不相信,说他造谣。他就与翟锦心取笑我,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后来,瞿耀明他们都帮我,才把他们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迫他们承认这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