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搞不清社会上有多少富人,在资本原始积累的时候,是靠剥削民工的劳动,扣赖别人的工钱和货款来肥己的,这些人的账本上,究竟浸泡着多少人的血汗?!
而他是个下海失败者,良知,品行,和对贫穷的切身体验,以及被黑心人坑苦的经历,让他对那些可怜的弱者充满了同情。
他自己还是一个成功者,却常常能在这种场合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替他们说话,甚至打抱不平。
现在又是一起拖赖民工工钱的事,他从刚才的情景中判断,老刘出去给邹老板,或者是严旭升打电话,肯定是告诉他,江小勇找不到小周,他就可以凭这个理由来赖他的工钱。
现在社会上,许多公司和老板,为了尽快致富暴发,积累资本,都丧尽天良地榨取和逃赖民工的血汗钱,而我们国家治理这方面的政策法规还不健全,所以问题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
可老刘也不是一个富人,而且又不是这个公司的承包人。他只是严旭升的一个远房亲戚,这赖到的钱,他没有份啊,为什么要替他们一起,赖民工的工钱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替严旭升多得这不足一万元的小钱吗?
老刘,你真的不应该这样啊!严旭升有的是钱,平时,他挥霍起来,特别是在女人身上,都是上万,几万,甚至几十万地化啊。
他真想去问一问老刘,可他知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就闷闷地想了一会,不顾一切地拉起电话,拨了严旭升的手机。
他知道这件事,只有他同意支付,或者出面说话,才能解决问题,否则,肯定会引发更为严重的矛盾冲突。
严旭升的手机通了,陈智深压住心头的不快,尽量宛转地说:“严总,我是陈智深,这里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温馨装潢公司欠了一个叫江小勇的油漆工一万五千六百元工钱,他来要了八九次了,今天又来要,帐上明明有钱,邹经理却偏偏不给他。我认为,这是不对的,因为民工的工钱是应该给的,迟给还不如早给。他这样在公司里吵,不仅要影响我们的正常办公,还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得不偿失。”
严旭升说:“哦,等我问一下邹经理再说。”
冷冷地说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江小勇站在他面前,感激得什么似的:“谢谢你了,你是个好人。”
陈智深说:“工钱是应该给的,谢什么?”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桌上的电话响了,陈智深拉起来接听,是严旭升的声音:“陈智深,我问过邹经理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以后,你就不要再管这种事情了,邹经理对你很有意见。你其它方面表现不错,就爱多管闲事。这一点,以后要改正,否则,对你没有好处,听见了吗?”
陈智深争辩说:“严总,我这是为公司好,也为你和邹经理好,怎么是多管闲事呢?”
严旭升霸道地说:“陈智深,你有自知之明一些好不好?以后再这样多管闲事,我就对你不客气!”
说着没好气地挂了电话。陈智深愣在那里,胸脯呼呼生风,可他对江小勇还是笑着,摊了摊手说:“真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江小勇感激地说:“你已经帮我尽了力,我很感激你。算了,不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吧。”
陈智深还是安慰他说:“江小勇,这工钱是迟早会给你的,你也不要太着急。我们国家毕竟还是一个法制社会,他们真的不给,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他们。”
江小勇苦笑着说:“起诉?嘿,一是来不及,二是我也没有起诉费。”
陈智深想起自己以前跟他一样的处境,叹息一声说:“唉,有些老板,真的让人搞不懂。”
江小勇继续耐心地坐在那里,等着邹老板回来。可一直等到中午,邹老板都没有回来。员工们都开始吃饭了。江小勇到街上去买了两个馒头吃,吃了回来再等。
可等等,眼看就要天黑了,还是不见邹老板的影子,江小勇再也等不得了,来问他:“谢谢你,把邹老板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一下,我来给他打个电话。”
陈智深毫不犹豫地把邹老板的号码告诉了他。江小勇就在他桌上,拨了邹老板的手机,里面却传来“你拨的号码已关机”的声音。
江小勇傻眼了,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住在郊区中一个小镇的一个工地上,光来回路费,就要十几元钱。他身上总共还有五十三元钱,所以每化一元钱,他都很心疼。平时再冷,他也不舍得去澡堂洗澡,都是在工地上用热得筷烧了开水,自己擦的。
天黑下来,江小勇急得有种小便要失禁的感觉。再不走,回乡下的末班车就没了,晚上住哪儿?而回去,明天再来,又得多化十几元的路费。
这时,一个客户打来电话,要陈智深去看房子,搞设计。陈智深就叫过那个漂亮的设计师,骑着摩托车出去了。
过了一会,公司里几个晚上值班的员工开始吃晚饭,江小勇犹豫着不肯走,又去街上买了一碗面条吃。
吃完回来再等,等到晚上七点多钟,公司里几个员工,要关门回集体宿舍,就过来赶他:“我们要下班了,你走吧。”
江小勇强硬地说:“今天晚上拿不到钱,我就不走。”
这时,林工偷偷给邹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哦哦”地听完,脸一板,就过来赶江小勇:“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
江小勇说:“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让我在这里坐一夜吧。”
“不行,公司里有这么多东西,怎么能让你坐在这里呢?”林工拉下脸,走过去,拉江小勇出去。
江小勇抓住办公桌不肯走,气愤地大叫:“你们没给我工钱,我就有权不走。”
办公桌被拉动了,发出难听的拖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