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简直是傻眼了。已经交了整整两年的保费,就凭保险公司的一句话,说不赔就不赔了?我母亲天天留在医院照顾我父亲,而我则三天两头地往保险公司跑。最后保险公司在W市的负责人告诉我,经公司研究,同意退还我们已经交纳的保险费,总计是一万八千元。”刘昭敏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嘴唇,苦笑道:“这存银行还有个利息,可交到保险公司,是一分利息也没有啊!”
“保险公司不肯理赔,可父亲的病还得治啊。我们先把保险公司退还的一万八千元交了保证金。然后又想办法从亲戚那儿借了一点。我们想啊,只要父亲的病能好,就是砸锅卖铁也心甘情愿呐。我背着媳妇,偷偷地联系了一下房产中介,看看厂里分给我的那套房子能卖个什么价钱。”
叶天狠狠地瞪了赵别山一眼。
刘昭敏替赵别山解了围:“叶书记,这不怪赵书记。这全是我父亲的意思。真的,我父亲这个人,一辈子不肯占国家的便宜,就是厂里发的绘图纸,墨水笔,都不许我们小辈占用一分一毫。”
刘昭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在前两曰,父亲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回事。我陪夜的时候,发现父亲总是拿他那双凹陷进去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昨晚,父亲回光返照似地精神突然好了起来。他用他那瘦得皮包骨头似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儿啊,爸爸的病你就不用再艹心了。爸爸的身体,自己知道,拖不了多久了。这些曰子苦了你们娘俩了。等爸爸去了以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妈,知道不。你媳妇也不容易,以后啊,别有事没事就给她脸色看。为了爸这病,你媳妇没少受罪。’”
刘昭敏抹了抹眼泪:“父亲对我说完这番话后,整个身心好象都放松了。我看见他对我笑,很慈祥的笑容,像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一样。”刘昭敏捏了捏鼻子,又嗅了两下,以保证呼吸的顺畅。
“父亲是今早九点走的,走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他走的很安详。”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滑下了刘昭敏的脸颊。
“刘为国同志是名真正的优秀党员。”叶天也只能这样劝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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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又和赵别山单独谈了一会儿。
“赵别山同志,刘为国同志的逝世,你,以及你们柴油机厂党委负有很大的责任。”
赵别山低着头,听着叶天的训斥。
“当然。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有责任,对刘为国同志这样的老党员,老劳模关心不够啊。”
赵别山连忙说道:“主要责任在我。主要责任在我。”
“责任问题我们先放一放,对于刘为国同志丧葬事宜,你们柴油机厂党委准备得怎么样了?”
“追悼会的会场就放在大礼堂,叶书记您刚刚也看到了,正在加紧布置。”
叶天点了点头:“对于刘为国同志家人的慰问工作,你们要做好了,不能有半点马虎。”
“是,是。我知道了。”
“追悼会那天由我代表市委亲自致悼词。”
“刘老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够瞑目了。”
“对了,别山同志。关于保险公司不予理赔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具体情况?”
赵别山显然是做过一番详细的了解,把具体情况这么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叶天。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欺诈责任不在刘昭敏的身上,而是保险公司的保险代理人故意诱导?”
“是的,叶书记。保险代理人在为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填写人身保险投保单的时候,通常采取一种诱导的询问方式。比如,他们会这样问,叶先生,您在最近几年里是否没有生过什么大毛病?一般人的习惯思维总是会回答‘没有’。只要你这么回答,保险代理人就会立刻在‘健康细责’这一栏里为你全部填上‘否’。其实在‘健康细责’里有很多毛病都不是常人所认为的‘大毛病’,比如背痛,支气管炎,痔疮以及酗酒等等。俗话说得好,十男九痔。可投保单里把痔疮也列入了健康细责的范畴内,又有几个投保人会仔细审视投保单?不出问题还好,一出了问题,需要理赔,那么理由就都在保险公司这一方了。小刘就是吃了这个亏。”
叶天看了看赵别山。“研究得挺透彻的嘛。”
赵别山摸了摸脑袋:“我闺女是律师,这些是我前两天知道消息后,特意问我闺女的。”
“前两天知道消息后,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叶天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这些是你闺女的猜测,还是真有真凭实据?”
“我闺女碰到过这样的案例。也是这家保险公司的。”
“最后结果怎么样?”叶天询问道。
“最后输了。我闺女说主要是没办法证明保险代理人恶意诱导。再者也不能证明保险公司知道保险代理人的上述行为。”看了看叶天的脸色,赵别山又继续说道:“我闺女还说,保险公司一定是知情的。现在华夏的保险界通常都采用的是这样的做法。可惜,与投保人相比,保险公司的实力太过雄厚,一般情况下,投保人与保险公司打官司,那是十打九输。如果真的碰到那千分之一的几率——保险公司理亏,保险公司会很主动地选择庭下调解,并且给予投保人一个相当满意的金额赔付。”
“照你闺女的意思,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抓住保险公司知道保险代理人恶意诱导投保人的证据。”
赵别山点了点头。
“你闺女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
“这,我不太清楚,上次我问得急了一点。我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
“叶书记,通了。”“喂。闺女啊,是我。现在市委叶书记想询问你一下,关于保险代理人恶意诱导投保人的事情。”
“叶书记。”赵别山把手机递给了叶天。
“喂,是赵律师吗?我是叶天。”
“叶书记,您好,您好。”
“赵律师不要这么客气。我想询问一下,是否有什么具体办法,可以取证证明保险公司存在相关责任?”
“叶书记,正好我今天又接到了这么一个有关保险合同的案子。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请专业人士作为求职人员去保险公司应聘保险代理人这个职位。我想保险公司在给保险代理人进行相关培训的时候,一定会详细介绍一些从业的基本技巧。这其中应该就有我们想寻找的某些证据。”
“我明白了。谢谢你,赵律师。”
“不客气。叶书记。”
“再见。”
“再见。”
叶天把手机递还给了赵别山。赵别山一脸殷勤地看着叶天。赵别山这么尽心尽力自然有他的目的,一来他在刘为国的事情上的确是犯了错误。他万万没有想到叶天会对刘为国的病情这么关心。二来,柴油机厂重组在即,厂长已经有了去处,可他赵别山这个厂党委书记还被悬挂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心急如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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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又去会场转了一圈,看了看灵堂的布置情况,便和江小雨赶赴刘为国的家中进行慰问。
叶天向刘为国的老伴一再保证,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刘为国的身后事,对于刘昭敏也会尽力培养,以慰刘为国在天之灵。
刘为国的老伴拉着叶天的手,哽咽着直点头道谢。“老刘啊,叶书记来看你了。你就安心去吧。。。”
在回市委的路上,叶天吩咐江小雨妥善安排对保险公司调查取证的事项。
“叶书记,我们真要这么做?”江小雨觉得这么做,似乎破坏了行内的规矩。
叶天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柴油机厂外面还围着300多名职工。刚刚关市长又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正和三江实业的叶总进行重组项目的谈判,看情形不是非常的乐观。内焦外困啊!不转移转移那些职工的视线怎么行。我真担心再出个什么事!”
江小雨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万分:谁说当官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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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市政斧与三江实业的谈判,叶天并不想插手其中。他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应该保持一个超然的地位。只要大方向把握住了,下面的事情并不需要去和关小山争什么,抢什么。关小山这个项目搞得再好,那也是在市委的领导之下。况且以目前的形式而言,搞这个项目就等于是坐在火山口上一般。
不过叶天认为三江实业的这个叶总还是要见一见的。叶天把他们初次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市美术馆。
正巧一位姓万名年,祖籍U市的老画家衣锦还乡。在文化局的大力筹措下,在市美术馆举办了一场历时两周的大型个人书画展。这个规模在U市是非常罕见的,不过那位万老也的确“争气”,楞是请来了几位画界的泰山北斗给他助阵。一时间,有不少在燕京,省城略有名声的艺术界人士莅临了U市。
叶天让市委办的张开河给叶子田送去了一份请柬,邀约叶子田出席这个画展的开幕式。
画展大厅。
叶子田笑不露齿地打趣道:“叶书记的品位还真是高雅啊。”叶子田知道这种程度的玩笑在如此的氛围中是无伤大雅的。
叶天没什么反应,反而是跟在叶天身后的江小雨有些忍俊不禁。
叶天为叶子田细细地介绍起一副副画作来,而叶子田也听得有滋有味,两人始终在人文领域兜着圈子。
叶子田对面前这位年轻的书记越来越好奇,能够如此从容地面对她美貌的男人并不多,能够在艺术领域有些许真知灼见的华夏官员那更是凤毛麟角。
年轻漂亮的女人的确对男人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叶天在心中一直抗拒着这种吸引,不过他逐渐发现这种下意识的抵抗根本毫无作用。叶子田那种淡进淡出的气质很对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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