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朝威夫妇正在厨房里,边择菜,边嘀咕着什么,见到邓天鸣立刻噤声。
沉默片刻之后,赵丽云语重心长地说:“天鸣,你娶个城里的媳妇不容易,妈知道。可是,你娶媳妇是找个人来照顾你,而不是跟你对着干。她对我们不好无所谓,只要对你好就行。你老实告诉妈,她对你是不是真心好?”
邓天鸣走过去帮忙择菜,低声说:“妈,雨欣要不是真心对我好,她会和我结婚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唉……”赵丽云深深叹息了一声,停了片刻,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结婚礼金是给你了吗?”
邓天鸣说:“那钱,因为雨欣她妈为我们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全给她爸妈了!”
赵丽云一听,放下手中的菜,站起来,怒道:“凭什么?凭什么把礼金给她?男女成婚,礼金向来不都是给男方的吗?她父母也太过分了!”
邓天鸣赶紧打了个嘘的手势,说:“妈,你小点声行不行?”
赵丽云气道:“你就只知道害怕她!我告诉你,女人你越是宠她,她就越是骑到你头上。你才刚结婚就这么被她欺负,这辈子甭想有出头之日!”
“妈,你小点声行不行?”邓天鸣说,抬头却看到段雨欣站在厨房门口,她板着脸,似笑非笑,眼睛里放射出一股异常冰冷的光芒。
原来,邓天鸣一进厨房,段雨欣便料到他可能会和父母议论她,于是悄悄走到厨房门口偷听。果不其然,她听到了婆婆尖锐刺耳的言论。
邓天鸣母亲赵丽云见段雨欣站在厨房门口,料到她已经听到自己的话,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翻着白眼皮,冷冷地和段雨欣对视。
邓天鸣赔笑道:“雨欣,你怎么站在这儿?咱回去客厅看电视啊!”
邓天鸣推着段雨欣要往客厅走。
段雨欣甩开他的手,怒道:“少在我面前演戏!”转头对赵丽云,说:“你说啊,干吗不说了?”
赵丽云怒道:“我就说怎么了?自古以来,谁家结婚不都把结婚礼金给男方?凭什么你们就破例?你明摆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段雨欣冷笑了几声,说:“我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怎么了?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土里土气似的,跟要饭的乞丐似的,还好意思在这里显摆!”
“你骂我什么?你骂我土里土气?”赵丽云喘了几口粗气,说:“我是土里土气,但是我生出了这么个有本事的儿子。有本事,你别和我儿子结婚啊!”
“谁想和他结婚?”段雨欣怒道:“是你儿子死皮赖脸追求我,讨好我,我才跟他结婚的。天底下,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我才不稀罕他!”
眼见母亲和妻子越吵越不像样,邓天鸣赶紧推着段雨欣往外走。邓朝威也拽着妻子,将她推到角落,然后反手将厨房的门关上。战火总算平息了!
邓天鸣本想说些甜言蜜语,讨好段雨欣。段雨欣却甩门而去,离开了家。邓天鸣拨打她手机,她干脆关机。父母吃完饭,也知趣地告别回去了。
邓天鸣心情烦闷地来到河边,望着潺潺的河水一个人发呆。他想不通,段雨欣为何如此不可理喻。他毕竟是她丈夫,她为何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父母是乡下人,观念上可能和她不一样,但是她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把他他们当仇人似的看待。他其实不要求她能孝敬他父母,但是起码的尊敬总
该有吧?父母好不容易从乡下上来看他,她竟把父母拒之门外。有这么不近人情的儿媳妇吗?
结婚之前,他以为,最难搞定的是岳母。可现在才发现,妻子段雨欣也很难搞定。结婚之前,两人也有过矛盾,但段雨欣还算善解人意。为了一结了婚,她就变了跟人似的?
邓天鸣百思不得其解,此刻,他觉得婚姻就像是罩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段雨欣只要念一下咒语,他就头痛不已。
自古以来,最难相处的就是婆媳关系,偏偏这样的坏事就落在自己头上,该如何是好?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可婚姻才刚开始,他就没体会到温暖,反而闻到硝烟的味道。自己在工作上已经够累了,回到家还不能得到安慰,难道这一生幸福将与自己无缘吗?
邓天鸣捡起一个小石块,使劲地朝河里扔去。小石块掉进河水中,溅起了几滴水花,没了踪影。
正心烦意乱,手机响起,拿出一看,是岳母林玉霞打来的。
邓天鸣摇头苦笑,肯定是段雨欣向她告状,她向自己问罪来了!
按下接听键,只听见林玉霞心急火燎地说:“天鸣,你现在马上来轩涛咖啡厅一下,我有急事!”
还没等邓天鸣回答,林玉霞就挂了电话。
轩涛咖啡厅在东风路。这家咖啡厅装修和服务都不错,价格也合理,生意很红火。结婚之前,邓天鸣几次带着父母来这里和林玉霞讨论婚礼细节。林玉霞有点强势,她提出的意见,不容许邓天鸣反对。邓天鸣怕花钱,一心只想把婚礼举办得简朴些。林玉霞好面子,意见恰恰和邓天鸣相反,什么都要最好。邓天鸣几次想和她争论,但都忍住了。
在前往轩涛咖啡厅的路上,邓天鸣想,林玉霞肯定是兴师问罪才选这家咖啡厅的。在结婚之前,她就屡次警告过他,一定要对她女儿好,否则对他不客气。邓天鸣预感,待会儿肯定是暴风雨,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邓天鸣没料到自己的猜测竟然错误了。林玉霞找他并不是兴师问罪。
他走进咖啡厅的包间时,看到林玉霞和一中年男子在聊着什么。中年男子头发稀少,几近谢顶,方脸宽额,鹰钩鼻,长相面善,身穿格子衬衫。邓天鸣觉得男子有点面熟,却一时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中年男子见到邓天鸣,立即起身,双手握着邓天鸣的右手,热情地喊道:“邓主任,你好!”
邓天鸣再次打量了男子一番,不解地问道:“你是?”
没等中年男子回答,林玉霞起身,说:“他叫黄力良,是我一好姐妹的妹夫!”
黄力良微笑着补充道:“我是安溪小学的数学老师!”
邓天鸣皱了皱眉头,终于记起来了。放暑假之前,他去安溪小学检查工作。在开全体教师会议的时候,黄力良做过发言,他见过一面。
黄力良是自己镇学区的老师,岳母和他在一起,还把自己叫来,邓天鸣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不由一沉。
果然,寒暄了几句之后,林玉霞说:“天鸣,是这么回事,周老师他家就在永安镇上,听说今年镇中心小学有两个老师退休,他想调到中心小学,你看……”
邓天鸣沉默不语。他最害怕自己的亲友找他办这类的事儿,下面乡村小学的老师大都想调到镇中心小学或市里小学,毕竟乡村小学的待遇和生活条件跟镇上比都有所差别。而调动就意味着档案的变动,这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教学成绩并不是最主要的衡量标准,更多时候靠的是关系。关系过硬的人,直接就能调到市里小学。关系一般的人只能调到镇中心小学。
虽然明知道调动的潜规则,但是邓天鸣对潜规则有莫名的抗拒感。他才刚上任不久,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呢,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把柄的。
林玉霞见邓天鸣不说话,追问道:“天鸣,这事到底能不能行,你表个态!”
邓天鸣说:“能不能行现在还不好说,调动的事儿,我得跟几个校长讨论讨论。”
林玉霞脸就板起来了,说:“有什么好讨论的?你是学区主任,调谁不调还不是由你来决定?邓天鸣,我告诉你,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要是办不下来,以后别来见我!”
刚才才受了段雨欣的气,现在岳母又来“逼宫”,邓天鸣觉得自己成了她们母女手中的泥人了,她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邓天鸣耐着性子,说:“妈,我不是不答应给你办这事,而是,你得给我时间啊!”
黄力良见林玉霞动了怒,赶紧说:“蓉姐,这事能办就办,实在办不了就算了,您别为难邓主任。”
林玉霞微微一笑,安慰道:“周老师,你请放心,这事天鸣一定能办得到的,他刚才不是说了吗,回去跟几个校长商量。你尽管放心好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尴尬,黄力良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他一走,林玉霞和邓天鸣的交流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林玉霞把门关上,仿佛放鞭炮似的,连声责备道:“你怎么回事,你?我是你岳母,找你办件事,你都推三阻四?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岳母?你忘了是谁给你买的婚房,是谁给你筹备的婚礼?连我你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邓天鸣不敢跟林玉霞对抗,和声说:“妈,我不是不想帮你办事,而是,这事还是有有点难度的,我要是当着周老师的面告诉你,这事一定能成,万一以后成不了,那岂不是撒谎吹牛吗?”
林玉霞说:“你不是学区主任吗?调动的事儿,还不是你说了算?!”
邓天鸣苦笑一声,说:“大概是这样,但是,也不全是。我的上头还有教育局吧?万一有人在教育局有关系,教育局压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玉霞觉得邓天鸣说的也有理,埋下头立刻噤声。
邓天鸣继续安慰道:“妈,这事我记在心上了,我会努力去办的!”
林玉霞抬起头,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事有几成希望?”
邓天鸣眉头拧成一团,想了想,说:“如果那个周老师教学成绩突出的话,估计能有八九成!”
“成!我知道了!”林玉霞冷冷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办事,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玉霞说完,要开门出去,邓天鸣赶紧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林玉霞问。
邓天鸣把刚刚和段雨欣闹翻的事告诉她。
林玉霞戳了一下邓天鸣额头说:“你怎么回事,你?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现在得到手了就不想珍惜了是不是?”
邓天鸣拉着一张苦瓜脸说:“妈,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很珍惜她,可是……”
“这丫头也真是,脾气像我!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刚才跟你说的事儿,你尽早给我个好消息!”林玉霞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