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心痛,还有思念,很容易击溃一个孤独的男人——哪怕再坚强,哪怕再伪装。何况,再加上酒精的强力作用。抵抗是徒劳的,仰脸看着瓶口最后一滴透明液体从空中滴落,落入我的嘴唇,我终于没能逃脱醉酒的宿命——当然,从事实上来说,我并没有抵抗,也不打算逃亡。所以,我直接陷落,落入混乱之手。</P>
呃,是的,我想解释的是——这个漫长而忧郁的情人节夜晚,我原本希望醉倒,希望快速闪过。但是事与愿违,我身不由己,酒精控制了我的思维,让我陷身混乱。因此,后边发生的事情,我不能负完全责任,我发誓——这不是我想干的。</P>
酒能乱性——呃呃,对的,这句话,真的没有说错,完全是个经典。</P>
我把酒瓶倒过来,举在脑门上,我往里边瞄了半天,直到确信它无法再隐瞒什么。然后我把它扔了出去。酒瓶在地毯上滚啊滚,滚了一路,最后到达一双珵亮的黑色高跟鞋下边,停了下来。</P>
我坐在地毯上,视线随着酒瓶前进,直到它停止。我呆头呆脑地注视那个线条优美性感的瓶子,然后才发现踏着瓶子的那条腿看起来线条更优美,更漂亮,更性感。是的,丝袜美腿,秀气高贵,很眼熟,充满诱惑。</P>
我的目光沿着那条优雅的长腿肆无忌惮地跑上去。嗯,欧式套裙,纤腰美胸,傲岸挺拔,风姿绰约。呃,还有很多形容词,都不过分。绝代风华,冷艳无双,是的,一个完美女人,我想。</P>
已经不记得当时嘴里还嗫嚅了一句什么,反正我纵身扑过去了,不带丝毫犹豫踌躇。我觉得,这是一个比酒更能让人兴奋的理由。</P>
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当然,想了我就不敢这么干了。呃,可能当时的下意识里,是在渴望一次彻底的拥抱,一次足以引爆自己的猛烈溶化。</P>
我抱紧了她。死死抱住,死也不放。</P>
然后,我亲吻了她,不记得她当时的具体反应如何,有没有抵抗。呃,好象是有点吧,但是,在我的狂乱袭击下,就算有反抗,也应该没有产生明显的阻止效果。甚至,我怀疑那种无力的反抗完全会收获到相反效果。嗯,似乎,亲吻的持续时间特别长,动作特别激烈,巴黎铁塔倒过来又倒过去。</P>
颠倒了,混乱了,放纵了,融化了,真的。</P>
再然后——我不记得了。</P>
有关于后面这一部分记忆,理应属于最高级别的国家机密,我已经有选择地放弃了她的归属权——是的,这段记忆,我不能拥有。</P>
最后,我在震惊中苏醒。</P>
“你还想怎么样?”身下的完美女子喃喃地问我。她的声音,如此亲切,温润宜人,甜美甘怡,让人陶醉——是的,混乱的终点,依然是沉醉,依然是完美。</P>
我继续亲吻的动作,无休无止。“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P>
————————————————————————————静美!”</P>
最最后,这两个字说出口来的时候,我突然清醒,好象有谁在我脑袋上重重捶打一记,眼冒金星。</P>
我——在——干——什——么?</P>
看着身下的完美女子,又看了看我的身子。恐惧象一只魔手,瞬间拨开混乱,紧紧攫住我的背脊,这一刻,汗水迸发,冷气直冲天顶。</P>
“天!”我就是这么说的,我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手肘支撑起身子,我离开了她的身体,我准确地了解到自己此刻的需要。</P>
是的,我需要——逃命。</P>
象风一样!飘移!飞行!遁离!——我需要速度!</P>
我的逃命动作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提前结束——嘭地一声巨响,身子腾空而起,我果然起飞了,飘移了——直到今天我都能够准确回忆起当时这记耳光的猛烈威力来,记忆如此深刻——虽然那个时候,我刚刚从沉醉状态中苏醒,满脑子都是幸福过后的麻木。是的,当时——</P>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P>
我象一朵彩云,舒展地飘浮起来,在半空中,透过满眼璀璨的星光,我清楚看见身下那轮皎洁的明月,光焰四射,怒火万丈——上官仪。</P>
我的无动力滑翔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身子撞中后边的照壁,地动山摇。然后我象一只折翼之鸟,顺着墙壁,滑下来,滑下来,终于颓然倒地。尘埃落定,我凝固在那里,头下脚上,摆出一个别扭的姿势,从最古怪的角度,鸟瞰上面(下面?)愤怒的月亮女神。</P>
上官仪发了很大的火,大发雷霆,从来没有见过的,简直到了歇斯底里不可名状那种程度。</P>
我把她弄乱了。我看见——她一边迅速整理衣物,一边狂打手机,好象是给何继志的,她在咆哮,大声训斥对方不应该把我弄醉,弄成了白痴——然后那边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她又很快挂断电话,然后手机迎面飞过来,砸到我脑袋边的墙壁上,碎了,机器里的小零件哗啦啦地滚落一地。</P>
“小陆——小陆!”她连声召唤,然后我看见小姑娘瞬间出现,仓仓皇皇,战战兢兢,仿佛大祸临头。</P>
“你——”上官仪指着可怜的小姑娘。后者在她的严厉戟指下,几乎崩溃,好象也无限接近哭泣的边缘。但是上官仪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对她发飚,她长长地吸上一口气,似乎镇定了情绪。“把他拖到卫生间里去!让他醒酒!烂醉如泥,出丑无行——成何体统!”</P>
在小陆的扶携下,我们跌跌撞撞地仓皇出逃。</P>
连滚带爬地出现在马桶边,并且趴到上边,我觉得自己已经成功避开了无限恐怖的电闪雷鸣,不由得摸摸依然幸存肩头的脑袋,暗自庆幸。</P>
然而,我的苦难没有结束,另一个发现让我持续崩溃——令人极度抓狂的打击。</P>
我感到心里憋闷,非常难受,我试图让自己呕吐——吐出来绝对会舒服一点,可以肯定。小陆扶着我的脑袋,手轻拍我的颈背,在她手里,我不安地扭动身子,眼泪汪汪地注视马桶,没有任何其它想法,这一刻,我渴望倾吐。</P>
呃,呃,呃,不行,出不来,我开始使用强制措施,用手抵紧了自己的舌根,我的手指几乎深达咽喉,我拼命挣扎,左右抠摸,呃,呃,呃————呃?</P>
呃?这个?我从嘴里掏出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呆呆地看了看,又仔细地想了想。我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无比痛苦的神情——痉挛!疾倒!崩溃!</P>
呃——呃——呃!呸——呸——呸!</P>
呕吐如期而至,排山倒海,极其迅猛,令人郁闷。恶心让我几致昏迷,我面无人色,一边狂吐一边嘶声高喊,“水!水!我要漱口!我要洗手!”</P>
真倒霉!他妈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还有,何继志!要敢再在我面前提到唱歌两个字,我就杀了他!再次发誓!</P>
我眼泪汪汪地抱着马桶,吐了很久,后来,我又洗了很久的手,象一个有洁癖的心理问题人士。</P>
………</P>
这个情人节,我是在泪水、酒精、音乐、混乱还有呕吐中度过的。真让人痛苦。</P>
当然,除开痛苦之外,总还有些别的感觉留存。呃,但是这个,不太好说,这是秘密。</P>
上官仪返回平静,恢复到她惯有的完美仪态。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啊,我想,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一场酒醉,一个极其意外的飞行或者穿越动作,或者说是一次最荒诞不经的梦幻滑翔,根本不足以让自己相信,就是这样。</P>
她站在我身后,揽着双臂走来走去,眉尖紧皱,面沉如水,好象在思考——顺便提一句,这个苏式风格的别墅里,卫生间很大,绝对想出一般人的想象,完全足够开个小型会议,散个步思考什么的,那是小意思。</P>
不知道上官仪这样隆重的思考结果是什么,得出了什么结论。在离开之前,她最后告诉我的一句话就是——“男人的眼泪是可耻的。”她看着我,不动声色地说。</P>
“哦,是的,好的,对的,对不起。”我结结巴巴地说,辞不达意,我不敢看她。</P>
上官仪昂首离开了,离开之前,她还剜了我一眼,我感觉她的眼神如刀,这样的凶悍的目光,足以杀人。</P>
我很害怕。</P>
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害怕。但是从事实效果来看,这次流泪,这场酒醉,让我成熟了很多。我开始怀着非常谨慎的心情再度投入工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不良记录。我平和冷静地生活,直到今天。</P>
我象上了发条的钟摆,进入到一个机械而精准的轨道,我重归寂寞孤独,并且以此为荣。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充满冷静,充满理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