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领导小组,我跟陆书记挂个名,具体工作由刘子卫书记负责吧。 工作的目的,就是以法律为标尺,以事实为准绳,把近年来群众反映比较大的一些问题,都过一过筛子,有没有违背法治精神的地方——如果有的话,该整改的整改,该追究的追究,绝不姑息手软。”我又说,“而且我在这里强调一点:这次行动不能走过场,不能打水漂,不但要真抓,而且要抓到实处,要拿出认真改正的勇气来,要有自我纯洁、树立形象的决心和信心!要让人民群众真正感受到,人民警察依然是为人民服务的!”
这几句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但是却没有得到大厅里的人们立即响应,大家面面相觑,都有几分愕然,过了两分钟后,有人鼓起掌来——蓝萱。
“沈书记,说得真好!”蓝萱歪着脑袋,一脸灿烂的微笑,还呱唧呱唧地拍打巴掌,也不理会旁边领导们看她的目光。
鼓掌这玩意是这样的:有人拍起了巴掌,边上人不动动手就会感觉脸上挂不住,没事还会给人误会自己在反对什么,于是大家在很不好意思的状态下集体鼓掌——虽然大多数领导脸上都挂着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朝人群中的刘子卫眨眨眼睛,这丫现在神色就不自在,手上跟着别人打巴掌,但是脸上惶恐多过高兴——我清楚他的想法,可能是感觉太过突兀,事先没有得到一个商量吧。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时间,今天的事件纯属意外突发,但是我要让它成为一个切入点,导出最实际的政治手段:就是揭开长川公安系统一家独大的盖子,赋予刘子卫跟老魏具体的主导权力,让他们在这次借题发挥的行动中有机会去搞一搞清洗,打击异己、树立威信——对他们来说,作为过来人,要抓警察乱处罚不讲法的情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证据一抓一大把?把这题目给他们,那可就是赐了把尚方宝剑啊,说弄谁就可以弄谁,最不济也能借由头追人家个领导不利、失察之责。
也就是说,关于本次行动的临时构想如果得手,长川公安系统的大部分领导干部就要在刘魏手里过一过堂了,不管怎么弄,势必都将形成对陆系势力的打压,刘魏二人在政法系统的威望值可以直线上升——这就是我希望达到的政治目的。\\
掌声稀稀拉拉的还在继续,在场的领导尤其是警察领导们的样子都有几分愁眉苦脸,一个个看着我直**。“嗯,好了,不用鼓掌,我仅仅是作个提议。”我手往空中压了压,“大家各抒己见,就这个提议商量一下吧——”
“呃,沈书记——”北川县委书记朱高志站了出来,他的样子颇有几分为难,“抓一抓警风,确实很有必要,这个行动我绝对赞成。但是我们这位小赵同志——”他随手一指老陆身后的公安局长,“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诚诚恳恳,今天这个停职处分,对他来说是不是重了点?沈书记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我赞成沈书记的决定!”北川县长王玉兵马上跟着站出来,“停职算什么?没撤他的职,就已经很不错了!”看样子,大炮同志跟老朱势不两立已成习惯,绝不放过每一个能抨击他的机会。 欢迎您!“什么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屁!”他骂得很粗俗,“整个北川县,也就朱书记能给他这个评价!他赵小军手上压了多少案子?有说他好话的吗?以我看,他这个公安局长,早就该下了!”
领导们一片哗然,显然在政治场上,这样**裸的攻击行为大家看得不算多。(首发)。
“哎——王玉兵,我警告你,话不能乱说,要讲证据的懂吗?”看样子,朱高志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搭档,“在场这么多领导——”
“人再多我也敢说!”王县长的脸很黑,话很毒,“他不就是你朱书记的家奴吗?对你一个人兢兢业业诚诚恳恳还差不多吧?”
“王玉兵!你这叫心理阴暗!”老朱发火了,一张胖脸红得发紫,仿佛能滴出血来,“就事论事——你胡扯什么**鸟蛋的玩意?!”
“朱高志,我告诉你,我还就心理阴暗了!”王大炮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顶上他的对手,“北川给你们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我看不过眼,也管不了,可我就要骂,怎么啦?”他的一张瘦长马脸寒如铁石,青得发黑,“就事论事也行,就这个赵小军的业务能力工作水平来说,他能干什么?他做过几件正经事?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现在治安状况这么差,不追究他追究谁?”
“还有,老朱——”他指着朱高志说,“你还别提**鸟蛋这个事,真要扯起这个来,赵小军还得多几桩,朱书记,要不要我具体谈一谈,他赵小军跟你是个什么关系?”
朱高志恨恨地嘿了一声,不说话了,显然对手提的这个,算是戳到他的痛处。。
其实这个事情我四年前就听说过了,无非就是讲北川县这个姓赵的公安局长,以前是帮县长朱高志开车出身,因为侍候领导得法,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甚至连自己小姨子都可以双手奉上,供领导生活需要,然后就录编转了干,然后就到一乡上当了副乡长,然后是乡党委书记……就这么一步步地上了位。而且在其当上公安局长之后,吃水不忘挖井人,很多时候依然身兼县长大人的司机,出差办事陪同领导一起外出,忠心不贰。
老朱这个人呢,很有点寡人之疾,记得当年长川有个笑话,就是说北川公安局长的车里,一定会有三样刑具:手铐、伟哥以及避孕套,公安局长抓来小姐,朱县长过目之,然后决定使用哪种刑法来对付……当然,这只是个笑话,我们都不相信一位县长的品味会低劣到如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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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老朱的表情很郁闷,可能在这个话题上他还是有点避讳的想法,不愿意跟对手正面论争——天知道王大炮这种极品,大嘴一张,还能轰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炮来!
周围一圈领导看着北川县两位当家人顶牛拌嘴,都有点呈痴呆状——半夜三更地,在这里争论这个,未免跑题太远了吧?
“沈书记,我拥护你的决定。 ”王县长转脸过来看着我,样子非常诚恳,“北川县目前的情况就是你所看到的——治安不佳,风气败坏,公安局的领导必须为之承担责任。\\”他说,“如果还需要向上追究,该我负什么责,我一样愿意承担!”
“嗯,不错。”我点点头,对大炮同志的配合态度表示赞扬,“王县长这个态度就很正面嘛,积极主动,不回避问题,值得表扬啊。”接下来,我开始作指示,“那么这个专项行动的开展,就从北川开始吧,子卫书记,把相关的老案子调出来翻一翻,有没有违章处罚的,乱打人的,啊,要注意那些群众投诉没有处理的问题,应该作为重点——”
“等一等,工作程序有问题啊!”老陆突然**话来,“沈书记,你是说以今天这个事情作个反面例子是吧?”
“是啊。”我说,“有什么问题?”
“理由不太能站得住脚啊!”老陆依然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说,“人家肯定会问,北川县城关派出所的处罚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被你沈书记亲自当成典型给抓了,对不对?”
“哦,陆书记。\\”我瞟了他一眼,“你就是想说我到底有没有嫖娼,对吧?”
“当然。”老陆毫不含糊地说,“这是很关键的问题,牵涉到这个派出所的处罚是否成立,也牵涉到沈书记的提议是否正确,还牵涉到整风领导小组的存在必要性——我相信所有人都会问上一句。”
“应该要有一个明确的结论,证明公安机关在沈书记的问题上确实搞错了,存在违章处理、随意罚款的行为。”老陆看着我,话说得也很诚恳。“既然是从法治角度出发看问题,那么这个结论必须作出,否则恐怕大家就算接受处理,心里也会不服气吧?”
我想了一下。“是的,我有没有嫖娼,这是个前提。”我说,“陆书记的看法呢?”
老陆狡黠地一笑,“我们当然都相信你,沈书记是大班长,不信你还能信谁?”
“但是——”他又说,“恐怕不是所有人能都象我们一样吧?别人会怎么说——”
“律人者必先自律,我没有嫖娼。”我很干脆地说,“当然,这一点也需要得到客观证明——很容易的,你们马上可以进行调查。。”
“这种事情,调查起来——没必要了吧?”老陆摇摇头,语气突然有点犹豫不决,“我们做领导的,当然相信你沈书记不可能干这种不着调的事,但是——人言可畏啊!”
“主要是传出去不好听,我的考虑——政治影响是个大问题。”老陆把手上烟头信手扔在地上,然后用力一脚踩灭了,“市委领导跟嫖娼这种事情联系到一块,还给当个案子给查上了,这事怎么传怎么黑,越说越不清,人家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啊!沈书记刚才不是提到形象吗?现在外面对领导干部的形容,那也是一抹黑啊,什么难听说什么——当然,领导干部不能洁身自好,也是个普遍现象,这一点倒也不怪群众议论,现在这些舆论啊,很让人头疼——”
我有点愕然——我不是没考虑过老陆说的这些情况,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说,有点麻烦了。
“整顿警风是个大题目,我也赞成,不过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时间,得慢慢来,教育为主嘛。(首发)。”老陆的语气异常平淡,好象说的什么都与他无关。“关键是时间不太合适,还摊上个市委书记嫖小姐被抓的谣言,你说不辟谣吧,搞起行动来师出无名,大家不理解啊,如果要调查一下搞个结论的话,又确实不方便——”
说着话,老陆还啧啧嘴,好象真的很为难,“以我的看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维护形象的角度出发,这样的事情带过去就算了,小事一桩嘛,有什么好查的,还搞那么大干什么?——大家的意见呢?”他后一句话是向大厅里全部领导发问咨询的。
周围立马响起一片赞同附和他的声音——显然在这里,多数人都不希望我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追究下去,搞个大动作出来。
“不行!不管外面说什么,一定要查!查到底!什么事情上都给他捅一捅!”我的一口气上来了,寸步不让。老陆的态度暧昧得很直接,混淆概念,偷换我的主题,他对我说的警风警纪那些几乎不谈,全部意思就在嫖娼上作文章;而且他话里的隐含意思,说的那个不查不追究还是碍于市委领导的身份,并不代表我有没有嫖娼行为——甚至在他的话里,我还颇听出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味道来,实在不可忍受。。
“嗯,既然沈书记态度这么坚决——”老陆沉吟了一个,然后眯缝着眼看我,“那就——查一查?”他的语气有戏谑的意思,“对你沈书记的形象不太有利哦,我觉得还是稳妥点好。”
我正要开口,突然感觉有人在后边扯了一下我的衣服,转脸一看,发现是刘子卫。他的表情很严峻,朝着我微微摇头,应该是在提示我不要太冲动。
我的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然后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给老陆这么一搅和,还真是有点尴尬了。
其实是个两难的选择:我本来希望通过对警队的整风行动,避开嫖娼这一话题,达到政治上的目的;但是看老陆的意思,必须先证明我没有嫖娼,在我身上存在错误处理的事实。他没有说错,这确实是前提,否则搞什么行动都叫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以非法行为来推导出合法结论,这种做法绝对无法服众,我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干,首先肯定要求证我的清白。那么在事件调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传出舆论,老陆还有很多人会非常高兴地介入到事件里去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我有没有做过他们绝不关心,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只不过对于传闻而言,这种事情具备相当可观的爆炸性和轰动效应,他们会让我在这种难堪的话题上威风扫地、颜面无存。
不要说什么清者自清的话,我相信联系到年轻的市委书记,联系到嫖娼被抓然后被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将在民间传说里被抹得一团乌黑——这样的政治成本,实在是太高昂了。
那么,就按照老陆的说法,考虑到影响和舆论,仍然选择低调一下,带过去就算了?嗯,这确实是我先前的考虑,但是现在不行了,老陆没安着善心:事情既然已经爆出来,不敢自查自纠,当然是显着心虚理屈,他说的不追究可不是什么好说法,意思是指领导们都知道这事,不过睁只眼闭只眼放了我一马而已。现在事情是抹过去了,但是以后再要想弄清楚性质,可就等于痴人说梦——你要说自己没干过,当时为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结论?那不是有问题是什么?如果没有一个肯定的结论,那就表示说你有就有,而且谁听了谁信。
政治上就这么回事,在被动的话题上跟人较真永远是不明智的。因为那样将代表自己首先会被树成一个靶子,供人选择任意角度击打——比如说嫖娼这种事情,怎么议我都会很被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怎么样沈书记?到底查不查?”老陆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果一定要个结论的话,我是这么考虑的——”老家伙嘴角带笑,泰然自若,“因为牵涉到市委书记,没有办法,层次太高,我老陆只能亲自上阵为你澄清这个事情,呃,当然,沈书记不相信我的话,申请上级纪律部门来调查也可以,避嫌嘛,呵呵——”
呃,恼火了。
查,有人摆明要浑水摸鱼,打我的闷棍,造我的舆论,还提什么上级部门——这个事情真要把省纪检委招来,那不更坐成弥天大祸了?没事人家还在念叨咱呢,太他妈荒诞了!
有心退一步不动手了吧,现在场面又架了起来,临阵退缩事小,主要给人留下个心虚理屈的话题,只怕从此以后,这个嫖娼事件都会被当成攻击自己的把柄,真他妈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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