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书记真是一针见血啊。”付大木深有感触,假装关心地说:“身边的人要用起來顺手顺心,小楚,你要是觉得柳青烟不满意,可以换个人嘛。”
付大木的这个提议正中楚天舒的下怀。
办公室被装上了窃听器,把柳青烟留在身边意义不大,不如把她放到一个合适的部门去,将來可以起的作用更大。
“大木县长,也沒有什么特别的不满意,就是不太方便。”楚天舒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她推出去,怕是不好跟老陶交代呀。”
付大木翘起二郎腿,抽着烟,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说:“小楚,现在不正搞定编定岗吗,这是个机会,给柳青烟升半级,老陶该不会有什么话说。”
付大木的这个提议更是令楚天舒喜出望外,这几乎就是瞌睡刚來,付大木就给自己递上來一个舒舒服服的大枕头,不过,楚天舒未动声色,有一点他可以非常肯定,付大木不会一夜之间突然良心发现了。
“这个……我倒沒什么意见。”楚天舒倒吸了口气,用商量的口气说:“不过,中天同志昨天下午跟我提到过,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制定得差不多了,哪有合适的位置呢。”
付大木沒有迟疑,毫不客气地说:“招商局的局长老任占着茅坑好几年,一回屎都沒拉过,让他把位子腾出來。”
在南岭县这样的贫困县,招商局可以说是县里最边缘的一个局,什么条件不具备,也沒有领导重视,所谓的招商引资实际上就是一句空话,设立这么个机构,差不多就是个摆设,无非是做个样子给市里看,顺便照顾照顾现任的局长老任。
老任今年五十多岁了,是老书记一手提拔上來的老部下,在南岭县当了二十多年的科级干部,资格比付大木还老,见人都是一脸笑,也沒想干出什么成绩,混着日子只等在局长位置上退休,所以,他在这个位子上好几年毫无建树。
楚天舒马上明白了付大木的阴险图谋。
付大木把柳青烟挪到招商局长的位子上去,继续当这个可有可无的摆设,顺便给楚天舒挖个不大不小的坑。
老书记原先的老部下和老关系,几乎都托付给副书记杨富贵罩着,现在突然把老任拿下來安排柳青烟,杨富贵肯定有意见,今后少不了要和楚天舒唱对台戏,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破坏楚天舒掌控常委会的企图。
不过,楚天舒并不这么认为,今后要发展南岭县的经济,柳青烟在招商局可以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至于如何安抚住杨富贵,可以从先锋客运的事情上來想办法。
付大木留意到楚天舒在思考,他自以为得计地暗暗得意,嘿嘿,建议我给你提了,你照办,肯定要得罪杨富贵,如果柳青烟过几年在招商局也毫无建树,杨富贵多半要借題发挥,看你楚天舒如何收场,你不办,要得罪陶玉鸣,以后陶玉鸣跟你耍横找你的茬儿,就别怪我坐看你的笑话。
楚天舒沉吟片刻,表态说:“大木县长考虑得很周到,我觉得可行。”
付大木咧咧嘴,说:“那你一会儿跟中天同志和宇宁同志交代一下,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把柳青烟的问題一并解决吧。”
“好的。”楚天舒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就是为了给付大木一个良好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还沒有意识到这里面有潜在的麻烦。
付大木见第一个目的达到,马上转换了话題,说:“小楚,定编定岗工作马上就要展开了,干部调整要慎重啊。”
“大木兄,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楚天舒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付大木的意思说:“我们两个要先统一好意见,然后才好拿到常委会上去。”
这才是付大木今天过來找楚天舒的真实意图。
按照付大木的思路,他主动帮楚天舒解决了安置柳青烟的“难題”,那么他再问问定编定岗的干部调整,楚天舒自然应该“礼尚往來”才是。
楚天舒把昨天下午耿中天提到的干部调整意见向付大木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付大木最初一直频频点头表示认可,当最后说到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一把手人选时,他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小楚,霍启明科班出身,在卫生系统工作了多年,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
“不过什么。”楚天舒吃惊地问:“大木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说法,我们私底下交换意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嘛。”
“小楚,干部大会上你已经强调过了,不许传播流言蜚语,可是。”付大木停顿了一下,又说:“在这种情况下,医院的职工反映仍然很强烈,霍启明和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有点纠缠不清,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啊。”
“干部选拔任用,以德为先啊。”楚天舒的表情也凝重起來:“我们评判一名干部有沒有问題,还是重在证据。”
付大木说:“是啊,我们不能冤枉了我们的干部,但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用错了人啊。”
楚天舒问道:“大木兄,这件事要不要请纪委的同志介入一下。”
付大木见楚天舒已经起了疑心,便轻描淡写地说:“小楚,纪委归你管,你看着办吧。”
楚天舒沉默不语,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按付大木的想法,楚天舒是在替霍启明作难,因为他收了人家一盒沉甸甸的“茶叶”,而实际上,付大木给霍启明上的这个眼药再次中了楚天舒的下怀,他是在思考如何实现自己的意图。
楚天舒希望通过医疗系统“三合一”的改革,有效地缓解乡镇群众缺医少药的难題,通过这些天來的观察和了解,他发现霍启明官气十足,心术不正,明显挑不起这副重担,而高大全作为一个外行,就更沒有这个能力和水平。
楚天舒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防疫站的余乾坤,有闯劲,无私心,察民情,够踏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让余乾坤有机会上位,就不能让霍启明和高大全当上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
见楚天舒在出神,付大木窃喜之余,又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另一个话題,他慢悠悠地说:“小楚,有件事我还得给你汇报一下。”
楚天舒振作起精神來,又递给付大木一颗烟,说:“你说。”
付大木这回很客气,沒有让楚天舒帮他点火,而是自己点上了,说:“前几天,县城里发生了一起客运司机猥亵女乘客的事,家属闹到县委大院來了,闹得乌烟瘴气,最后闹到我这里來了,你下乡调研还沒回來,我自作主张,让负责全县客运业务的先锋客运公司停业整顿了,这才把事情压下去。”
“这个事情,昨天我听杨书记提到过,那个时候,我正处理杏林乡村民与浮云矿场的纠纷,忙得也是不可开交。”楚天舒丝毫沒有隐瞒,还用赞许的口吻说:“大木兄,你这个决定很及时,很果断,很正确,稳定压倒一切嘛。”
“小楚,你在下乡调研期间,体恤民情,关心百姓疾苦,给我们树立了榜样。”付大木假惺惺地吹捧了几句,有些无奈地说:“我跟他们说,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干部,也要改一改过去简单粗暴的工作方法,唉,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楚天舒忙说:“大木兄,这一圈走下來,我发现,对付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也不能一味地迁就纵容,有时候还真不能讲太多的道理,乱世用重典,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见楚天舒丝毫沒有在意,竟然还大为赞赏,付大木反而有些诧异,今天与楚天舒的谈话进行得如此顺利,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得这个貌似厉害的新书记,在进入了角色之后,也要被南岭县恶劣的环境改造和同化了。
他叹口气,无比感概地说:“唉,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南岭的民风一向霸蛮,解放前土匪横行,最近几年好一些,但还是几句话不合就斗殴,闹出事來就上访,讨不到说法就在网上乱说,总是搞得县里领导疲于奔命,伤透了脑筋。”
难得找到共同的语言,两个人正发着同命相怜的牢骚,外面传來了陶玉鸣的大嗓门,他不顾柳青烟的阻拦,推开了书记办公室的门,叫道:“正好,两位领导都在。”
付大木站起來,虎着脸责问道:“老陶,你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进书记的办公室,门都不敲,还懂不懂一点规矩。”说着,又瞟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柳青烟,说:“你这么个搞法,不是让小柳也为难吗。”
陶玉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大咧咧地看了柳青烟一眼,说:“大县长,楚书记,不好了,出了大案了。”
楚天舒心里一惊,但用镇定平和的声调问:“出了什么大案。”
陶玉鸣偷眼看了一眼柳青烟,吞吞吐吐地说:“具体怎么说呢,好几个來报案的,都不好意思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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