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三位数的一千个数字,就整整耗去了八月二十四日剩下的全部时间。
四位数的数字,是整整一万个,三位数的十倍。
八月二十五日来了,向天亮还坐在门边,一只手拿烟,一只手捏着铁门上的旋钮,机械的操作着。
陈美兰和杨碧巧两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亚娟还没有睡,搬了张小凳子,走过来坐在向天亮的身边。
“李姐,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陪陪你。”
“哦。”
“可以说话吗?”
“我能一心二用,有人说话我会更快。”向天亮微笑道。
“到多少了?”
“零五三九。”
李亚娟笑道:“够快的。”
“我学过应个,速度至少是你们的三倍。”
“一定只能这么干吗?”李亚娟问道。
向天亮点了点头。
“密码开关系统最早是由德国的三个工程师发明的,德国人的性格和作风,就是严谨,体现在很多事情上,就是机械性,可以不讲速度和效率,但必须是按部就班,通俗的说,就是死板,他们在生活工作上,在军事甚至足球运动上,无不体现了他们的特点,那么,在他们设计的密码开关系统上,也只能按部就班的找,没有捷径可走。”
“还是大海捞针。”李亚娟轻笑道。
向天亮又点了点头,拿出香烟想续上一支,却被李亚娟夺了过去。
“我在房间里找到三包香烟,加上你自己剩下的十五支,刚好是七十五支,离九月一日下午还有七天半的时间,所以你得省着,每天只能抽十支香烟。”
无奈的笑了笑,向天亮轻叹一声。
“唉,没烟抽,这才是对我最大的阻碍。”
李亚娟扭头瞧了瞧熟睡的陈美兰和杨碧巧,低声道:“其实,你心里很紧张。”
“是的,我也怕死。”向天亮点头承认。
“为了不让她们恐惧,所以你才装。”
向天亮嗯了一声,“她们没有你所具备的强大的心理素质,一旦发生恐惧,就会崩溃的。”
“你就那么的相信我?”
向天亮笑道:“看人的本领,我是相当高的。”
“八爷……小向。”
“你说。”
“如果……如果能陪着你一起……一起死,将是我最大最大的幸福。”
向天亮揽住李亚娟,在她脸上吻了吻。
“放心吧,我们死不了。”
“安慰我吗?”
“真的,相信我。”向天亮的目光很坚毅。
“我相信。”
向天亮神秘的一笑。
“我有一个秘密,我现在告诉你,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女人。”
向天亮说出了自己两只耳朵的秘密。
左耳跳,好事到,右耳跳,坏事到。
“真,真的吗?”李亚娟惊喜的问,两只手伸出去,轻抚着向天亮的两只大耳朵。
“真的,所以我经常能逢凶化吉。”
“可是……可是这次为什么,为什么右耳朵没有报警呢?”
向天亮一脸的苦笑。
“问题就在这里。”
“怎么了?”
“它们,它们有时候也会惩罚我。”
李亚娟微微一怔,马上是嫣然的笑了。
“比方说?”
“嘿嘿,比方说我做坏事的时候。”
“它们就罢工?”
“对。”
李亚娟笑道:“又比方说,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它们就象不存在了似的。”
“嘻嘻,明辨是非,爱憎分明,它们很可爱。”
“呵呵……没办法,它们很固执,它们的行为准则还是八十年代前期的,没有与时俱进。”
李亚娟问道:“哎,它们什么时候最活跃?”
“我的心最静最纯的时候,我有好事喜事的时候,我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
李亚娟奇道:“可你说,你的右耳朵今天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说,又将是有惊无险?”
向天亮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坚信不疑。”
“哪一点?”
向天亮说道:“如果我有生命危险,右耳朵是绝对会预警的。”
李亚娟点了点头,“所以,你很自信。”
“李姐,你知道我现在最关心什么吗?”向天亮问道。
想了想,李亚娟道:“你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陈青云的?”
“是的,陈青云为兄报仇是另外一回事,我反而一点都不恨他,但对背后雇用他的人,如果不找出来,我会始终耿耿于怀的。”
李亚娟思忖着说:“会是哪方面的人呢?”
“你想分析一下吗?”
“当然,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共事了。”
“呵呵……一起共事,说得好。”
李亚娟道:“老规矩,你来设定条件。”
“能雇用陈青云的人,不会直接找到找到陈青云,因为陈青云实际上已不是本地人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认识他,更不可能雇他办这种事,因此必定还有个中间人在牵线搭桥,这个中间人才是有能耐的人,既认识黑道上人,又和白道中人有很深的交情。”
“这分析我同意,但象这样的中间人,我们是很难找到的。”
向天亮道:“首先,雇用者是个体制中人,他和市第三建筑公司或市一中教学楼工程项目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或是金钱,或是仕途。”
“对,这样的人有这么几类,一是市第三建筑公司的人,二是市一中教学楼的实际施工方,三是市一中的领导,四是建设局和质监局的人,五是分管建设系统的副市长洪成虎。”
点了点头,向天亮笑道:“二和三可以去掉,他们的层次太低,做不出这样的大事,质监局也可以排除,哪怕市一中教学楼真的垮了,他们也没多大的责任,因为他们的责任,不过是在验收中没把好关嘛。”
李亚娟点头道:“那我们对剩下的怀疑对象进行一一分析,先说咱们建设局。”
“我说咱们建设局,指的就是张行局长,其他人绝无可能。”向天亮微笑道。
李亚娟也笑着说:“我知道,但我觉得他没那个可能。”
“理由呢?”
“胆小之人,不会大胆做事,你在公路上那么一撞,他早就吓破胆了,再说,他要是雇用了别人,就用不着在门外守到天亮,在公路上又开车追你了。”
“对,不是他。”
“洪副市长也不可能。”
“嗯,你说。”
李亚娟道:“据我所知,市一中教学楼项目立项后,洪副市长坚决反对由市第三建筑公司承包,他为什么反对我们不知道,但他当时反对的坚决,咱们建设局的人都知道,甚到在市长常务会议,在市委常委会上,他是拍了桌子的,还和当时的市委主要领导大吵一场,这些,是有目共睹,都是有文字记录的。”
向天亮嗯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今天听陈姐也提到过。”
“所以,不管市一中教学楼塌不塌,都不影响他。”
“不对。”向天亮摇着头。
“怎么不对?”
向天亮道:“市一中教学楼塌了,证明洪副市长有先见之明,所以他希望市一中教学楼出事。”
“可是,如果市一中教学楼真要塌,他也用不着阻止我们呀。”
向天亮又道:“如果市一中教学楼不但塌了,而且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不更显示出洪副市长先见之明的光辉吗?”
李亚娟迟疑了一下,“洪副市长他,他会这么狠毒吗?要知道,那都是十几岁的小生命,不是一个两个,十个几十个,而是几百个上千个呀。”
“据我所知,他会。”
“他……他真的会吗?”
向天亮凝重的说道:“我怀疑他,是有充分理由的,首先他是一个政客,而政客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只要目的不论手段,这也是他的人性所决定的,为了保持自己的清誉,和儿子的未来,他毫不犹豫的开枪废了儿子的一条腿,杀伐果断,所以他有干坏事大坏事的本质。”
“八爷,你说得对。”
“其次,在这次市委领导班子的调整中,正常情况下,他是能进常委会的,而且很可能出任常务副市长,但是因为一场政治地震,他受挫了,所以他失落他压抑,以他的年龄,心里一定有一种‘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的感觉,他可能失去理智,他需要发泄,所以他有犯事的可能。”
李亚娟微笑着道:“这就是犯罪心理学吧。”
“最重要的证据,是我在老许弟弟家偷听时,他们的谈话给我的启发,很显然,许西平是不知情的,而余胜春是既知情又不知情,至于洪成虎,他和余胜春的对话,充分说明他早就知道市一中教学楼工程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但他作为分管领导,竟然装聋作哑,这就是说,他在希望和默许悲剧的发生。”
李亚娟道:“于是,当我们想制止悲剧的发生时,他就来阻止我们。”
“难道不是这样吗?”向天亮问道。
“这……这太可怕了。”
顿了顿,向天亮斩钉截铁的说道:“因此,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们都要出去,在九月一日下午两点前出去,制止市一中教学楼的竣工启用仪式。”
“八爷,我们能出去吗?”
这话是陈美兰问的。
原来,她和杨碧巧根本就没有睡。